手術室的紅燈亮得刺目,龔小楠盯着看了一會兒覺得頭暈得直犯惡心,但直到墨北伸手撐住了他的身體,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差點昏倒。意識的模糊只有一剎那,龔小楠深吸了幾口氣,渙散的焦距重新定焦,他看清了墨北擔憂的神情。
龔小楠苦笑了一下,順着墨北的力道坐到椅子上,用兩手捂住了冷汗浸浸的臉。他手上、胳臂上都是擦刮出的傷口,有些還在流血,但他完全沒有心思去處理這些小傷,他腦海裡反覆回放着之前在醫院天台上發生的那一幕。
馮媽媽毫不遲疑地翻越齊胸高的護牆……他急撲上前抓住她的胳臂……馮媽媽瘦小的身體懸吊在天台外……兩個人目光相對,馮媽媽渙散的眼神突然變得清醒,充滿了恐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馮望南飛跑過來,驚慌地抓住龔小楠的肩膀喝問。
龔小楠放下手,神線從馮望南拖鞋都跑丟了一隻的腳上慢慢移向他緊張得幾乎抽搐的臉,他狂驕如火的愛人此刻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眼底浮動着恐懼的淚光。他反握住馮望南的手,拉着他在身邊坐下,而後半跪下來用手將那隻光腳托起來,細心地拂去腳底細小傷口上沾着的塵灰顆粒,輕聲說:“別怕,別怕……”
馮望南怔怔看着龔小楠低垂的臉,那雙託着他的腳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想,小楠一定也嚇壞了。他彎下腰抱住龔小楠,眼淚滾落臉龐。
墨北和夏多站在一旁,沉默地望着緊緊相擁的那對情人,對他們的心情感同身受。
因爲之前龔小楠和馮望南在走廊裡的爭吵,還有這些日子以來馮媽媽有意無意在醫護和同房病人、家屬面前的哀聲嘆氣,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這位可憐的母親是被兒子搞同性戀給氣病的……
跳樓的事一出,就開始有人說閒話:
“真夠可憐的,早早死了男人,一個人把兒子拉扯這麼大,兒子還這麼丟人現眼,她還有什麼活頭,還不如早死早清靜。”
“這當媽的還是沒文化,糊塗。同性戀是病,得治。她尋死有啥用啊,還是該找個好大夫把她兒子給治好。”
“她兒子的那個姘頭也夠不要臉的,還在她面前轉悠,這就是好人也得讓他給氣死了。”
“噓,聽說那個姘頭可是個黑社會,敢殺人的。說不定這就是因爲她想把兒子跟他拆開,這黑社會就一不做二不休,想把她給弄死了,這就沒人管了,他倆可以逍遙去了。”
“還是當媽的心太軟了,我老家就有個這樣的孩子,讓他爹大冬天的扒光了吊樹上狠抽了一頓,抽去了半條命。那以後,啥臭毛病都改了,媳婦也娶了、孫子也生了,過得好着呢。”
……
其實馮媽媽雖然被嚇昏了,甚至一度出現心臟驟停,但在做了心臟復甦後就沒大問題了。反倒是她在下墜時被龔小楠硬拽住的兩條胳臂,一條骨折一條脫臼,不得不做了手術。
後果雖然還能接受,但只要一想到就差那麼一步便是生死之隔,馮望南和龔小楠就感到後怕。
如果,龔小楠沒及時拉住馮媽媽,不管她跳樓是因爲什麼,都將成爲龔小楠和馮望南之間永難逾越的障礙。特別是馮望南,他將會不敢再相信自己也配擁有愛情和自由,因爲母親的死亡將成爲永久的詛咒和束縛,他會一看到愛人的臉,就想起母親慘不忍睹的屍體,他會永遠活在愧疚之中。
那時候馮望南和龔小楠還能一起走下去嗎?
在一起,千夫所指,心緒熬煎;不在一起,相思蝕骨,肝腸寸斷。
萬幸……
就連孫麗華聽說了事情始末之後,都不禁感嘆一句:“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幸好沒出大事。”說完不知道琢磨到了什麼,斜眼看看正老老實實給她削蘋果的墨北,嘴角向下一抿。
咔,墨北差點把蘋果攥出汁,“媽,你別亂來啊。”
孫麗華翻了個白眼給他,“嘁,你知道我想幹什麼?沒大沒小。”
她纔不承認有那麼一秒鐘想要假裝自殺來讓兒子迴歸正途呢,可要是做得太假,那就成鬧劇了,沒效果。要是做得太真,拿捏不好就容易真變成了慘劇,得不償失。再說了,萬一鬧得沸沸揚揚的,就像馮家那樣,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墨北謹慎地看了孫麗華一會兒,判斷孫麗華不會真的做出什麼來,這才稍稍放心。他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塊放到碟子裡,再遞給孫麗華——以前他是不會這麼服侍人的,但這次孫麗華來深圳,他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就那麼心虛,總想討好老媽。
孫麗華吃了兩塊就不吃了,說:“快到點兒了吧?走吧,還要換登機牌、過安檢,至少也得提前兩小時到機場。”
墨北知道老媽是個急脾氣,儘管從家裡開車去機場的時間很充裕,但她是寧可在機場幹坐上幾個小時也絕對不會冒遲到的風險的——雖說等到她了機場又會抱怨候機時間太長——於是很乾脆地起身幫她提行李。
沒想到孫麗華又不高興了:“可盼着我走了,是不?”
墨北:“……”
“我一走,你就能跟夏多逍遙了,是不?別的我不管,有一點你給我記住嘍,別在夏多他媽跟前丟你媽的面子。該有禮貌的地方得有禮貌,不能讓人家說嘴,但絕對不允許你對她低三下四,做人得有尊嚴。你要是把自己放太低了,那別怪人家踩你頭上,誰叫你自個兒都不愛惜自個兒呢——可要真那樣了,你就等於是幫着人家把你爸你媽的臉面丟到地上踩了。那我生你也就跟生個冤家沒兩樣了。”
墨北扶着她手肘往外走:“我知道了,不會的。”
上了車,孫麗華坐在副駕上還不放心地叮囑着兒子,不過話是越說越偏激了,她已經開始向兒子傳授“婆媳鬥法”的秘笈了,聽得墨北滿頭黑線。
“媽,這些話你應該跟我姐說。”
“你姐還小呢。”孫麗華不假思索地反駁了一句,隨即下意識地警覺起來,“嗯?你姐有對象了?她跟你說的?”
墨潔和程闖兩個人如膠似漆,據墨北觀察,估計要不是有着牛莉莉這個前車之鑑,他都能當舅舅了。但是墨潔秉承了前世的態度,將自己的戀情隱瞞得滴水不漏,到現在爲止全家人裡也只有墨北一個人知情。
墨北都不知道姐姐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這一世家裡的環境並不嚴苛,況且她都二十二了,公開交個男朋友也說得過去,可墨潔偏偏就是要瞞着。
既然墨潔自己不公開,那墨北也不能揭了姐姐的老底兒。正要搖頭否定,前方的汽車突然停了下來,兩輛車之間距離並不遠,墨北連忙踩上剎車,同時將方向盤向右打。輪胎在路面上滑出刺耳的聲響,砰的一聲,墨北這邊的車頭頂上了前方車輛的後槓。
雖然有安全帶的保護,但墨北的頭還是在車窗上重重磕了一下,腦袋裡嗡的一聲,有幾十秒鐘的暈眩。他模糊的視線裡看到孫麗華似乎也受了傷——雖然墨北及時打了方向,使撞擊主要發生在他這一側,但孫麗華沒有系安全帶的習慣……
有人從前一輛車上跳下來,拽開墨北的車門,手裡的電擊棒狠狠戳在他身上……
墨北醒過來,眼前一片漆黑,他動彈了一下,發現自己的頭被什麼東西給矇住了,手腳也被束縛起來,身下傳來震動和搖晃,還能聞到一絲汽油味,應該是在車上。口鼻被捂得太緊,墨北感覺缺氧,沒清醒多一會兒就又暈了過去。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怪異而壓抑的笑聲把墨北喚醒,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眼前好像飛舞着無數遊蠅,過了一會兒纔看清那個彎下腰看着他的男人是劉正揚。
劉正揚咧開嘴小聲地笑着,但蘋果肌顯得很僵硬,因爲興趣而閃閃發亮的眼睛裡也並沒有笑意。
墨北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一個佈置得十分舒適的小客廳裡,屋子裡只有他和劉正揚兩個人,劉正揚看着墨北四處打量的樣子,捂着嘴呼呼呵呵地笑了起來。
墨北身下是一把法式扶手椅,兩隻手被手銬扣在扶手上,腳似乎也是被綁住了不能動。窗簾半遮半掩,玻璃窗外黑乎乎的,隱約能看到樹枝的影子。
看來時間從被綁架開始至少已經過去了十個小時,不知道夏多有沒有發現。想到這裡,墨北心中一沉。
以前墨北身邊還有保鏢,但自從跟夏多搬到深圳後,漸漸也就懈怠了,極少讓保鏢跟隨保護。現在又是非常時期,龔小楠和馮望南的注意力全被牽制在醫院裡,對外面的事的反應不會像平時那麼敏銳。而夏多更是□乏術,要照顧駱巖梅,要幫龔氏夫夫的忙,要處理公司事務……雖說兩個人每天都會通個電話閒聊幾句,但如果真有一個兩個電話沒接通,多半也只是當成對方在睡覺沒聽到電話響,或是正在忙碌沒空接聽,一般很難直接想到對方會出什麼事故上去。
這樣一來,恐怕要再過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小時纔會發覺墨北出事,然後再追查、確認,就又要一段時間。
至於孫麗華,她在公司請的假還沒到期,和墨向陽、墨潔等人的聯繫又不會緊密到天天通電話的程度,恐怕要時間更久纔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娘倆兒死上一千回了。
劉正揚不說話,墨北也不說話,除了劉正揚捂嘴發出的竊笑聲,和他繞着墨北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就是窗外樹枝被風吹着輕打玻璃的聲響了。
突然,門外隱約傳來尖叫聲:“放開我!你們把我兒子弄哪兒去了?小北!小北——”
劉正揚突然把頭湊到墨北面前,幾乎是鼻尖對着鼻尖,用氣聲說:“你媽在找你。”停頓一下,歪頭看看墨北,“快點答應她呀,你媽都要急哭啦。”
墨北沉靜地看着劉正揚,突然大吼一聲:“媽!我在這兒!我沒事兒!”
劉正揚被他的吼聲震得一哆嗦,忙拉開一些距離,掏了掏耳朵,嘟噥:“聾了。”
“小北!小北!”孫麗華一邊大叫着,一邊推開門衝了進來,她身後跟着的一個男人也隨後走進來,隨手帶上了門。
孫麗華跑到墨北跟前,先是飛快地上下左右查看了一下他有沒有受傷,看到他額角撞擊出的傷口和血跡時眼神中流露出心疼和惶急。
在孫麗華打量墨北的時候,墨北也在緊張地觀察着她有沒有受傷,單從外表來看,孫麗華的手臉都有些小傷口,應該是撞車時弄傷的,但都不嚴重。但墨北記得她好像是胸口撞擊在車內儲物箱上,不知道會不會有內傷,肋骨是否還好……
孫麗華擋在墨北和劉正揚之間,怒視劉正揚,大聲說:“你到底想幹什麼?有什麼衝我來,快放了我兒子!”
墨北偏了偏頭,從孫麗華身後看過去,視線正與跟着孫麗華進來的那個男人對上。孫麗華不認識這個一臉戾氣的男人,墨北卻知道他是誰——自從越獄後就一直不見影跡的蚱蜢。
真是沒想到,蚱蜢居然是躲在劉正揚這裡。他能安穩藏了這幾年,看來是劉正揚的手段。可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個神經兮兮虛張聲勢的男人,有了這樣的本事?
之前在夏老爺子壽宴上,劉正揚看起來還是很正常的樣子,現在瞅着可就不對勁了。
孫麗華還在試圖談判:“放了我們娘倆兒,我把家裡存款都給你們……十六萬,還有兩萬五的定期,我叫孩子他爸都取出來。夠不夠?”
家裡的存款其實不止這些,但很顯然孫麗華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線,如果對方相信她只有這麼多錢,那麼即使再加價也不會超過太多……吧?
劉正揚對着孫麗華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來整理自己的頭髮,在孫麗華不明所以地想要後退時,他還提醒:“別動,哎,對,眼睛睜大點兒。嘖,你們娘倆兒這眼睛長得……那話怎麼說的來着?白水銀裡養了兩丸黑水銀?跟鏡子似的,照人真清楚。……你剛纔說什麼來着?”
沒等孫麗華出聲,他又說:“放你們走?你們可是看見我的臉了。”
孫麗華說:“那你放我兒子走,我留這兒。他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出去也不敢亂說話,讓他去給你們取錢。要是、要是他報警,我任由你們處置。”
“好!”劉正揚一本正經地鼓掌,又拖過另一把扶手椅,示意孫麗華坐下,孫麗華戰戰兢兢地順着他的意思坐下來。
劉正揚用手撐着扶手,躬着身子,和孫麗華臉對着臉——孫麗華只能盡力向後仰着頭——說:“那現在我們來談談贖金的問題。”
孫麗華說:“家裡現在能動的存款就十六萬,定期的那兩萬五也可以拿出來,但是得花點時間……”
“那就是十八萬五。十八萬五,兩個人,太少了。”劉正揚一本正經地說。
蚱蜢插嘴:“你妹夫可是雲邊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叫他拿錢。”
孫麗華眨了眨眼睛,儘量冷靜地說:“我們兩家關係不太好,他不一定願意拿錢。當然,要是我媽上他家門上哭一哭,多少他還是能給點兒,可是肯定不會給太多。你們也是爲了求財來的,總得開個合適的價,太高了我們家拿不出來,你們也拿不到。”
劉正揚貌似認真地說:“有道理。不過,真的太少了。你看,能不能再加點兒?”
孫麗華剛要開口,墨北叫了一聲:“媽。”本來他還想以靜制動,看劉正揚要搞什麼鬼,可是看着母親這樣被劉正揚戲耍,他受不了。
“媽,他是……”
“閉嘴!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孫麗華激動地打斷墨北的話,不安地看着劉正揚,“這孩子讓我慣壞了,不懂事。咱們接着商量啊……”
“他是劉正揚,劉仁波的兒子。”墨北還是把話說完了。
孫麗華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你們認識?啊!劉劉、劉……”
“對,就是那位劉省長的兒子。還有他身後那位,就是當年害得我小姨早產,後來越獄跑了的蚱蜢。”
孫麗華臉色煞白,試圖掩耳盜鈴,“別瞎說,省長的公子哪能這麼幹。害你小姨的那個人說不定都跑東南亞去了,還能跟省長公子在一塊兒?”
如果是一般的綁架,花了錢或許還能活下來。可是省長公子跟一個殺人越獄的逃犯策劃的綁架,那還有生存的希望嗎?省長公子爲什麼要綁架她們母子,這讓孫麗華想不通。
話說最近對重生寫文的小說很感興趣,那種穿越到平行空間,知識產權有保護,寫文大神動不動就能被打賞給砸懵的環境,然後可以把現在這個世界的小說啊劇本啊歌曲啊通通剽過去,一本書就賺個幾十萬,兩本書就封神……或者是重生到十年前,把這十年的作品都剽出來,什麼誅仙啊悟空傳啊明朝那些事兒啊統統都變成自己的,一本書賺個幾十萬,兩本書就封神……或者是突然有系統給開金手指,神馬經典作品都只要敲敲鍵盤就複製出來了,更厲害的連鍵盤都不用敲,花點腦力就自動出現在電腦上,事後頭疼個幾分鐘就好了,一本書賺個幾十萬,兩本書就封神……
光是想像一下都爽死了~~~
話說,我這樣若無其事裝作從來沒有斷更過地很自然地回來聊天,你們想打我麼?
做人要溫良恭儉讓喲~暴力是不對噠!╭(╯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