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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冷靜!!
夏多用冷水潑了把臉,擡起頭來盯着鏡中的自己,斜挑上揚的眼角微紅,帶出一片殺氣。他回想着剛纔自己打出去的幾個電話,思考還有什麼事是自己遺漏的——
他先後給墨北和孫麗華打手機,均傳來關機的提示音;打電話到北京孫麗華的住所,電話是墨潔接的,確認了孫麗華並沒有回到北京,並且一直沒有和她聯繫過。
接着分別打給安保公司的楊光等幾個負責人,要求他們立即開始調查墨北母子的去向,從機場到公路,一切有可能有發現的地方都不要漏下,同時尋找墨北的座駕。如果能找到車,或許就能找到墨北的下落。
龔小楠和馮望南現在都在醫院照顧馮媽媽,夏多也不想在這時候就讓他們分心來幫忙,所以只是聯繫了二龍和逢春等人,他們認識的灰色地帶的人比較多。
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北北到底出了什麼事?
既然北北媽沒有按照計劃的那樣回到北京,那說明母子倆應該是一起出的事。本來北北是要在中午的時候送媽媽去機場的,走之前兩個人還通過一次電話,那麼北北母子倆應該就是在那次通話之後和到達機場check in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出的事……對,等公司的人從機場調查清楚北北媽有沒有check in就能推斷出事的時間了。
可是,那段時間裡北北應該就是在路上……難道……是出了車禍?
夏多擡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不會的,如果是車禍,而且嚴重到北北無法聯繫自己、警方也沒能根據北北手機上的通訊錄和自己聯繫,那麼一定會上社會新聞。就算自己沒收到消息,楊光他們中也會有人知道的,自己既然叫他們調查去機場的公路上發生的情況,肯定會有人想到這個新聞然後通知自己的。
不是車禍,也不可能是母子倆突發奇想玩消失,他們一定是被人控制起來了。
誰會這麼幹?
如果是普通的綁架,已經過去了十幾個小時,綁匪早該打電話來要贖金了。
那麼,是尋仇?
仇家是衝着誰來的?
北北媽那邊基本可以排除,她在商場上即使得罪人,也不至於會動手把她綁架了。至於自己的仇人……夏多在心裡默默地排了排名單,其實和北北媽一樣,他最多是在生意上和人有過不睦,但程度都不至於如此。難道是北北的仇人?
夏多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拿出電話撥打。
“喂?多多,半夜三更的什麼事兒?”夏灣的聲音還很清醒,看來是還沒有休息。
夏多問道:“爸和爺爺最近有什麼動作嗎?”
夏灣莫名其妙地回答:“他們還能幹什麼啊,該吩咐該知會讓人給你倆找麻煩這種事,除了最開始那幾天的短期爆發,之後就只能是戰略性持續發展了。我看爸已經快妥協了,姥爺天天找他開小會,咱爸爲了躲他都跑去視察基層工作了,幾個區輪着跑。就這樣姥爺都沒放過他,一天幾個電話打着。哎?咱媽在你那兒怎麼樣,沒吵架吧?她身體不太好,你彆氣着她。”
“那爺爺呢?”
“唉,爺爺年紀大了,這想法吧也越來越往牛角尖鑽。他規定了一個時間,要是在這個階段內不能讓你回頭是岸,他就真打算把你逐出家門了。”
夏多精神一振:“多長時間?”
夏灣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肯定能堅持過這個時間段?逐出家門什麼的正中你下懷?別太興奮了啊,爺爺還是很在意你的,他決定全力挽救你的時間是五年。”
夏多:“……”
“好了,你這麼晚打電話給我,不是爲了問這些吧?再不說我可要睡了。”夏灣笑着說。
夏多深吸了一口氣,說:“北北和他媽媽一起失蹤了,我懷疑是被人綁架了。”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夏灣嚇了一跳,都不知道該說弟弟什麼纔好了,這麼重要的事難道不是應該放在最前面說嗎?“綁匪要多少贖金?你還差多少,報個數給我,明天早上銀行一開門我就給你轉賬過去。”
夏多沉默。
夏灣腦中靈光一閃,差點氣得把電話摔了,怒道:“夏多!你怎麼能!你!”他一連說了好幾個“你”,都找不到合適的詞罵人了。
夏多的聲音苦澀,低低地問:“哥,你真的敢保證他們不會這麼做嗎?”
“我……”夏灣半天沒說出第二個字來。
就像夏多擔心的那樣,現在最希望墨北消失的人恐怕就是夏家的幾位長輩了,而恰恰好的是,他們還有這個能力。做爲血親晚輩,夏灣並不相信這種事是家中長輩們做的,但同樣因爲是血親晚輩,以他對長輩們的瞭解,他還真不敢保證他們就不會做這種事。
或許他們並不是想要墨北的命,只是想嚇唬一下墨北,好讓他知難而退呢?對於一般人來說,遭遇過這種恐嚇之後,不論多深的感情恐怕都會提出分手吧,再怎麼不怕死,也架不住鍘刀始終懸在頭頂上——那是愛人的長輩,一來不能報復,二來人家想再來一回就能再折騰你一回,不弄死弄殘你也能憋屈死你。
這麼一想,連夏灣都覺得很可疑。
“我覺得不太可能,就算要給墨北個教訓,也不能連他媽也一起綁了吧?咱家又不是土匪。”夏灣想了想,說道,“這樣,你先彆着急,我會調查清楚,最遲明天晚上,我一定能給你個答覆。”
“明天晚上?要那麼久?”夏多不滿意。
夏灣真希望弟弟就在眼前,好讓他踹上幾腳出氣,“你夠了啊,我要查也不能明目張膽去查吧?況且,要真是自己人動的手,至少可以保證墨北沒有生命危險吧,時間長短不重要。”至於會不會捱打什麼的,那可就不好說了。
給夏灣打完電話後,夏多又想起來一個人——羅驛。
實在是羅驛安靜了太久,久到讓人都難以感覺到他的威脅性。在對他監視最嚴密的時候都沒有發現他做什麼害人的事情,時間一長,監視的力度也就漸漸減弱了。
過去墨北還會神經質地提到羅驛,並極力渲染羅驛的可怕,但最近這一年,就連墨北都疲了。想要幾年如一日地始終對某個人保持關注和警惕,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能以極大的偏執讓自己的生活重心只有這一個人。
可如果真到了那程度,自己的生活也就全毀了。
接到電話的監視者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但回答問題時頭腦顯得還很清醒:“羅驛今天早晨五點三十分在酒店內部的健身房鍛鍊了一個小時,七點零五分和樑拂曉、古京、李菁一起到酒店餐廳用餐——樑、古、李三人都是參加交流會的,住同一樓層。九點鐘交流會在酒店六樓的會議室開始,一直持續到十二點準時結束,其間羅驛並沒有離開過會議室。中午用餐後,羅驛在下午的交流會上做了演講並主持了討論,演講題目是《讀心術》。十八點會議結束後,與會的幾個學者和羅驛一起用餐交流,直到晚上二十一點羅驛纔回自己的房間,此後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
夏多耐心聽完,吩咐道:“馬上去看一下羅驛現在還在不在他房間裡。”
過了幾分鐘,監視者的電話打了回來,語氣有些緊張,並且充滿沮喪:“羅驛不見了。不過他的私人物品都還在,可能只是出去消遣消遣……”
這一組兩個人監視羅驛也快滿三個月了,一直都很自信是把羅驛監視得滴水不漏的。不過對於一個精神科醫生兼學者來說,大多數時間羅驛的生活都很有規律,來往的圈子也是固定的,所以兩個人私下裡還說過,這種監視工作就算持續個幾年,最多是能發現羅醫生吃回扣或是搞個女人之類,實在是枯燥無趣。可是萬萬沒想到,眼看這一期工作都要到尾聲了,居然會讓被監視者脫離他們的視線!這對他們的專業自信實在是個嚴重的打擊。
夏多說:“墨北今天下午失蹤了,很可能是被綁架,現在我懷疑羅驛與這個案件有關。”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現在我要你們做幾件事,第一,搜查羅驛的房間和行李,尋找相關線索;第二,查他到深圳後的通訊名單;第三,從酒店安保着手,調查羅驛離開的時間和方式,各種手段,欺騙、賄賂、潛入都可以用,一切後果我會承擔;第四,調查羅驛在深圳的熟人,對比他到深圳後的通訊記錄,我要知道他跟誰聯繫最頻繁、通話時間最長、和誰見過面;第五,拿着羅驛的照片去附近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人在二十一點之後見過他。我一會兒會讓公司給你們增派人手,有發現隨時報告。”
“是!”監視者緊張地回答,隨後又小心翼翼地提醒,“夏總,是不是應該報警?”
夏多嘆了口氣,“楊光已經報警了,不過我們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是綁架,一般來說要過四十八小時才能立案。就算是託了熟人,現在警方也不可能派多少人去查,他們還不如我們人手多、目標明確呢。老韓,對羅驛的調查就拜託你了。”
監視者連忙說:“是,夏總,我一定全力以赴。”
掛上電話,夏多想了好一會兒,又撥出去一個號碼。那天在醫院遇到樑拂曉的時候,交換了在深圳的聯繫電話,本來說好要一起吃頓飯,但這幾天事情一件接一件地發生,別說見面了,就連電話都沒通過一個。
樑拂曉和羅驛參加同一個會議,住同一個樓層,經常一起出入,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聽到關機的提示音,夏多皺了皺眉,樑拂曉是警察,通常是應該隨時保持開機以便聯絡的。夏多又打給監視者,很快對方傳來回音:“夏總,樑拂曉也不見了。”
星空下,樹木、未竣工的建築羣和堆砌起來的建材在暗影之中營造出森然恐怖的氛圍,孫麗華緊挨在兒子身後,不安地向四周張望着。
墨北用劉正揚擋在自己前面,從屋裡出來的時候他就要求母親一定要走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根據劉正揚的交待,他判斷守在屋外的人不會超過五人,其他人應該都在別的房子或車裡,如果控制得當,他可以得到一輛車,離開這裡。
如果……羅驛沒有出現的話。
羅驛就站在離墨北不到三米遠的地方,身後的汽車大燈打開着,晃得墨北不得不在劉正揚身體制造的陰影下眯起眼睛來。
羅驛微笑着說:“看來,我到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