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劉離知道了嚴綰的身世以後,並沒有勸她認親。說的話,也是模棱兩可:“去和張家攀親帶故倒沒關係,反正是你媽媽那邊的關係,跟你認父關聯不是很大。”
嚴綰頓時鬆了一口氣:“你也這麼認爲?”
劉離聳了聳肩“反正看你自己的了,你覺得不想認,那就不認。他再可憐又怎麼樣?他兒子可是一直在身邊的,你和你媽媽卻舉目無親,在陌生的城市掙扎求生。何況,他現在還在南潯過得舒舒服服,吃苦的是你們倆。”
閆亦心笑罵:“喂,別人都勸和,你倒是跟人家反着來啊!”
“勸和不離,那是勸夫妻的!”劉離笑嘻嘻地說,“不過,這樣說也對,嚴綰的媽媽要肯夫妻團圓,嚴綰當然就肯認父了。可惜,看來嚴綰的媽媽似乎沒有這個意思。”
“你這是惟恐天下不亂!”
“切,你也太上綱上線了吧?這是嚴綰的私事,往大了點兒說,那也是家事,跟天下可差得遠了。不管認父不認父,地球照樣自轉和公轉。”
嚴綰煩惱的問題,桔被他三言兩語,打散了大半。
“不錯,我認與不認,抑或是再說。現在我還要趕着設計一款首飾,可以參加大賽呢!嗯,論壇上的帖子……”他蹙起眉,終於還是斷然地說,“就那麼放着吧!”
“你認父親是一回事,但是你的身世是另一回事。你父母是舉行過婚禮的,而且直至你母親過世,都沒有辦理離婚手續,私生子這一條,當然是子虛烏有,是最強烈的辯駁證據。至於其他的。逐條反駁好了。”
“你以前……”
“反正這一條證據確鑿,別人當然會覺得,我們擺出的其他證據具有可行性。放心吧,不會所有人都會失去理智,不用幾天,帖子就會轉換方向了。”劉離篤定得說。
嚴綰不信:“之前鬧得沸沸揚揚,恨不得把所有燒殺搶掠的壞事都栽到我頭上,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偃旗息鼓?”
“放心,這件事我和亦心會幫你處理好的。那些版主什麼的,早就聯繫好了。那個污衊你的人,他也願意發帖澄清。”劉離大包大攬,“得了,你做你的事去!”
果然,兩天以後,閆亦心笑着打開那個論壇,那幾個帖子已經被批駁得面目全非。繼而,版主刪了主帖,新的帖子則把嚴綰捧成了新一代的明日之星,甚至斷言以她的天賦,會成爲A市乃至中國設計行業的一人。
“這也太誇張了吧?”嚴綰哭笑不得,“簡直是冰火兩重天,本來是人人上來踩兩腳,一下子把我從地獄揪到了天堂,我怎麼感覺很不適應呢?”
“以後,你會聽到更多的溢美之詞。”閆亦心慢慢地說,“當然,也會有更多子虛烏有的髒水往你身上潑。隨你獲得的獎項越多,在珠寶業的名氣越來越響,會有更多的明槍暗箭,你要學着去適應。”
嚴綰“哦”了一聲,把頭則靠在他的肩上。
閆亦心伸出手臂,攬住她的纖腰。
好半天,兩人都沒有說話。閆亦心低頭,看到嚴綰雙眼微閉,睫毛在眼臉下方,留下一圈陰影。驟一看,倒像是兩個黑眼圈。
“你這幾天也累了,設計圖慢慢畫,也不急在一時。”
嚴綰睜開眼睛:“好吧,反正也沒有什麼靈感,早一點休息。你……今天回去嗎?”
她雖然沒有明說,可是眼睛裡的期盼卻很明顯。這時候離得近,細看之下,才發現她果然有談談的黑銀圈。
“好,我留下。”
其實兩個人都仍然有着預感,那個所謂的神秘女人,不會放棄對嚴綰的打擊。但是,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呢?
“你想……”嚴綰猶豫了很久,才悄悄得問,“那個莫名其妙對我下手的女人,會是誰呢?”
閆亦心想了想,還是搖頭。
“我覺得可能會是你認識的人。”
“爲什麼?”閆亦心眉心微跳,看着她一臉困擾,心裡一動。
“嗯,我只是覺得有這樣的可能吧?要不然,我和別人都無親無故,無冤無仇,怎麼會專門盯着我下手?要說有,可能就是康繡桔了,也許是類似於康繡杏的女人?”
“你究竟想到了什麼?”閆亦心握住了她的手,坦然地問。
嚴綰抿着脣,沒有說話。
“綰,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我說,有什麼嫌疑,也可以直接問我。”
“我在想,那個神秘的女人聲音嘶啞,而且始終不肯露出真面目。據陳曉容的說法,額上還有疤痕,會不會是……”
她說着又禁了口,彷彿那個名字難以啓齒。
“綰?”閆亦心的目光凝視在她的臉上,“是誰?”
嚴綰勉強笑了笑:“我只是隨便想想而已。”
“我們又不是公安局的,你就算冤枉了好人,也不會造成冤假錯案的。”閆亦心笑着鼓勵。
“康繡杏的姐姐康繡桔。”嚴綰低沉而清晰地突吐出了盤亙在心頭的名字。
閆亦心沉默了,嚴綰急忙解釋:“也許是我瞎想的,我是覺得她車禍以後,可能並沒有死去,只是容顏被毀,羞於見人,所以會……”
她看他仍然不說話,忍不住有點負起:“難道你不覺得有這樣的可能嗎?那天,聽到陳曉容說話的時候,你分明臉色有點異樣。”
閆亦心嘆了口氣,拖住了她的下巴“要不怎麼說心有靈犀一點通暖?我當時就是這樣想的,也許康繡桔沒有死。可是這個假設並不成立,繡桔沒有送到醫院就死了,我親眼送她進太平間的。死而復生,這不可能。”
“但……”嚴綰還想找證據。
“綰,我知道康氏姐妹,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事實上,我當時確實想到了這個可能。不過,後來我也查閱了她的醫療記錄,這個女人不可能回事康繡桔的。”
“你真的親眼看到她……”
“當然,人死復生,一般都是在短期內吧?而且,當時的死亡,是由醫生宣佈的。我還在太平間守了整整一個晚上,後來也是親眼看到她火化的。”
嚴綰有點不好意思了:“哦,那天我看到你臉色一變,所以以爲……”
“再說,繡桔是車禍受的傷,當時雖然傷在額頭,但是不可能造成那樣的疤痕。我後來又詳細問過陳曉容,那種傷痕,像是被火燒過以後留下來的。”
“火?”
“對,所以更不可能是繡桔了。綰,你不會還吃她的醋吧?”閆亦心無奈地看着她苦笑。
嚴綰不可避免地紅了臉:“還說呢,誰讓你自己變了臉色,怎麼怪我胡思亂想?是你自己的表現,給了我這樣的錯覺!”
“是是是,我當時靈光一閃,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想到了繡桔。後來我也覺得好笑,我看到她的時候,明明已經去了,怎麼可能還會復活?”
嚴綰沒有說話,死而復活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自己還遇到匪夷所思的重生呢!
不過,聽到閆亦心證實那個女人不是康繡桔,她還是狠狠地鬆了口氣,臉上一直皺着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閆亦心沒好氣地在她的額上輕輕敲了一下:“你呀,有什麼疑問不會問出來嗎?難怪最近心事重重得厲害,我還以爲你在爲你父親而煩惱呢!”
嚴綰吐了吐舌頭:“我也爲這個煩惱呀,再添上那個,當然就更……”
等下,他的臉上,無奈裡透着兩分寵溺,還有一點不可名狀的歉意。他的眼睛清亮如水,映着頂上半暗的牀頭燈,更像是黑色的曜石,隱隱有着琉璃的光彩。
嚴綰覺得更不好意思,其實自己瞞着他的事件,更加重大。他不過是有一個過去的女友,而她卻是明媒正娶地嫁給了別人。好在時光雖然像是一條奔流的河,偶爾也會倒流,所以,她纔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
幸好,她放棄了初衷。
幸好,她還沒有喪心病狂。
幸好,她遇到了他。
幸好,他們相愛。
與其在沒有愛人的歲月裡無人憐憫地活着,不如擁有這一刻的溫馨和甜蜜,她甚至暗自打了一個寒戰,如果她沒有重生,在陸俊偉的生命裡,她還能繼續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嚴綰伸出手臂,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抱住了他。房間裡的空調,溫度開得並不高。但是兩個人緊密相擁,縱然是桑寒冬臘月,也會覺得無溫暖。
何況,現在已經是初春。
勾起脣,嚴綰在他的懷裡,笑着入睡。
閆亦心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低眉看時,她卻已經閉上了眼睛,睡得很是香甜。大約這幾天,她的心裡一直裝着這些事,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憐惜地在她的額上印下了一個吻,再睜開眼看,嚴綰的笑紋,似乎更深了。他滿足地吁了口氣,把她緊緊地攬在臂彎裡。
可是,心裡卻有一個問題繼續纏繞:“那個神秘的女人,既然不可能是康繡桔,又會是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