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年初,媒體們總要習慣性地對過去盤點一下,然後再對未來展望一下。
顯而易見,過去的一九八二年,股市進一步萎靡,地產業甚至崩潰,知名公司醜聞不斷,銀行業擠兌風潮,甚至連港府財政也近些年少有地出現赤字,達到了三十億,絕對值得大書特書地唉聲嘆氣一番,甚至爲了迎合某些心照不宣的正治需要,對未來的展望也添加一些似是而非的悲觀情緒。
總是愁雲慘淡,貌似產生了切身體會的共鳴,但也有膩歪的時候,而香江從來不缺花邊新聞做爲調劑。
這不,一場豪門恩怨戲碼迎面而來,擁有三家上市公司的英石集團發生內訌,三公子駱蓄銳和父親駱英石“不咬弦”,乾脆聯合了洋人韋理,對家族產業富豪酒店發起了惡意收購。父子反目成仇,夠勁爆吧!迅速成爲香江五百萬人口津津樂道的話題。
高弦放下報紙,暗自想道:“還行,駱蓄銳、韋理的‘軍火供應商’,暫時沒有引起大衆的注意。只不過,駱英石、駱蓄銳的父子反目成仇,着實讓人唏噓。”
這時候,易慧強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炫耀着他的消息靈通,“駱老三真是一個做大事的人啊,和他老豆正面交鋒,一點都不膽怯。”
高弦深以爲然,父親的權威可不是那麼容易挑戰的,何況一個大家族的當家人和商業王國的締造者。
“英石集團持有的百分之三十三點四富豪酒店股份,賬面原值四億六千六百萬,駱蓄銳、韋理強行收購的報價只有九千萬ꓹ 從債權銀行和其他股東的反應看,相當有搞頭。”易慧強嘖嘖讚歎道:“我聽圈子裡人私下裡聊家常ꓹ 駱英石對三兒子聯合洋人,奪取駱家資產,大發雷霆。這下ꓹ 駱家的日子更加難過了,尤其這個春節ꓹ 駱家註定不得安寧了。”
“日子難過,還得照過啊ꓹ 現在大家都不輕鬆。畢竟ꓹ 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損,各方可謂冷暖自知,當然奔着更有希望的一方去了。”高弦對局勢發展走向,倒是不太意外。
駱英石爲了減輕堪稱滅頂之災的巨大債務壓力,想要分拆出售“一門三傑”當中的富豪酒店和百利保,但像富豪酒店旗下尖東富豪酒店這種誰都一眼就能看出屬於絕對優質資產的物業,還是要單獨留在手裡ꓹ 可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畢竟是公衆上市公司,大股東只顧着自己利益的做法ꓹ 多多少少地會受到制約。
而做爲富豪酒店和百利保具體創辦者的駱蓄銳ꓹ 這個時候挺身而出ꓹ 肯收拾爛攤子ꓹ 自然頗得債權銀行和其他股東的人心。
當然了,駱蓄銳的解決方案ꓹ 並非真的十全十美、大公無私ꓹ 但至少相對於駱英石的做法ꓹ 走在外界所想要的方向上。
“我們不做點什麼嗎?”易慧強躍躍欲試地問道:“我看駱蓄銳四處奔走,還是相當辛苦的。”
高弦想了想ꓹ 點頭道:“那就在債權銀行方面,動用我們的人脈,爲駱蓄銳、韋理他們,遊說一下。”
易慧強悠悠地說道:“其實,駱家還真應該想開一些,雖然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權,被駱蓄銳搶走,會讓駱英石大失顏面,還有一點所謂的資產損失,但同時,負債和虧損也大幅度轉移出去了啊,他們只需要專心處理英石集團的負債和虧損便好了。”
“對頭。”高絃樂了,“我們實際上是在幫助駱家,並打造一個挽救深陷債務危機的企業集團的典範,相信最後駱英石會釋然的。”
……
等一刻也閒不住的易慧強,風風火火地走了之後,高弦不由伸了個懶腰,似乎永無止境的運籌帷幄,讓他感覺枯燥乏味了,於是叫來周成昌,“走,去外面喝個下午茶,放鬆放鬆。”
“老闆想要什麼口味,我看看集團下面哪個店面最合適?”周成昌翻動一本厚厚的精美畫冊,準備向高爵士推薦。
高弦擺了擺手,“別挑了,就去秦姨的茶餐廳坐一會,我記得,今年大寶學習麪點製作,頗有心得。”
周成昌稍微有些遲疑,“秦姨的茶餐廳生意挺好,我擔心,人來人往地嘈雜不堪,打攪了老闆的興致。”
高弦啞然失笑,“偶爾嘈雜一下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沒吃過苦,沾不得一絲下面的煙火氣,連最近幾任的港督,還不都在刻意打造平易近人的親民之風。”
周成昌點頭領命,趕緊去準備一輛外表平常的座駕,同時給秦素梅打電話,提前準備一下。
……
到了地方後,高弦打量了一番,以大衆茶餐廳的標準來看,秦素梅的茶餐廳確實人氣挺旺,這應該不僅僅是得益於店面位置的優勢了,還在於經營有方。
早就守在門口的秦素梅,看到高弦後,低調地把他引領到包廂。
店裡爲了迎合所謂小資人士的需求,隔出了兩個四座包廂,高弦進來的這個包廂,明顯剛經過一番精心佈置。
高弦摘下墨鏡,打趣道:“秦姨,我來打攪,會不會影響你們做生意啊?”
“怎麼會!”秦素梅笑道:“現在距離晚市,還有一段時間,而且人手方面也充足。”
說話間,秦素梅精心挑選的兒媳婦王惠玲手腳麻利地送上了飲品,看她的身材,比剛來香江的時候,豐腴了一些,顯然是生活條件大爲改觀所致。
緊接着,陸仁寶笑嘻嘻地端來了一盤西多士,“弦哥,快嚐嚐,還有其它樣式在烤箱裡呢。”
這些年,陸仁寶做過的工作,林林總總可真不少,總結起來,他更擅長那種專注的工作,如今在麪點製作方面,好像是更能發揮所長,而且也更有興趣。
王惠玲插嘴道:“大寶做的麪點,顧客們都讚不絕口,您放心品嚐。”
高弦的目光在陸仁寶、王惠玲的身上打了個轉,不由得會心地笑了,當即挑了一塊西多士放到嘴裡,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
這時候,有顧客吆喝道:“給我來兩個菠蘿包。”
王惠玲轉身,一溜煙地去忙乎了。
很是欣慰的高弦,關切地閒聊道:“秦姨,這一年多以來,通貨膨脹明顯,茶餐廳的生意,還行吧?”
因爲高弦的關係,秦素梅平時還是挺關心大事要聞的,頗有一套地回答道:“日子難過,還得照過,尤其在吃方面。茶餐廳的生存之道,我還是挺有心得,可能比那些倒閉了的大集團的老闆都強。”
高弦被逗得直笑,“秦姨,我看啊,等找個時間,我請你去給高興集團的經理們講講課。”
包廂裡的歡聲笑語,引得一些在店裡消磨時光的熟客,好奇地打聽,“惠玲,你們這是來了什麼貴客啊,要一家人全體出動地款待。”
王惠玲笑道:“一位親戚。”
高弦擺了擺手,“秦姨,你去忙吧,我就心血來潮,閒坐一會。大寶,咱們下盤跳棋。”
秦素梅會意地點了點頭,幫兒子摘下圍裙,然後退了出去,在吧檯那邊守着。
看着陸仁寶熟練地擺好棋盤,端着杯子的高弦,順口逗了一句,“大寶,你和你老婆什麼時候生孩子啊,可要努力哦,看看我,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陸仁寶撓了撓頭,“我媽說,等惠玲的身體,調養得更壯實一些……”
“壯實一些?”高弦差點把嘴裡的飲品噴出來,“那你能壓得住嗎?”
陸仁寶紅着臉,岔開話題道:“弦哥,你先走,還是我先走?”
其實,外面嘈雜的聊天,也偶爾讓高弦忍俊不止。
比如,有一個等打包的熟客,在和秦素梅交談當中,慶幸地說道:“雖然幹了一年,沒分什麼福利,也不漲薪水,但好在保住了工作。本來老闆說了,效益太差,不得不裁員,但老闆娘心軟不讓,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秦素梅附和道:“是啊,現在日子難過,可拖家帶口的還得照過,先把工作穩住再說。前幾天我就看到一個人在翻勒瑟,找東西吃,好像是從鐵絲網那邊不知道怎麼逃過來得船民。”
高弦悠哉悠哉地看着陸仁寶移動棋子,暗自好笑地想到,果然,能做老闆的人,都是套路滿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