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安之若素(一)

43歲就已經第二次當爺爺的王斌,9月10日匆匆帶着一份化工技術轉讓協議回到北京,親切看望了中德合資剛出廠的王中華先生。可惜王中華先生不給面子,該吃吃該睡睡。

“我有時候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有兩個孫子了。”王斌坐在晚餐的餐桌旁摸着自己依然濃密黝黑的頭髮:“我怎麼記得書上一寫爺爺,都是白頭髮拄棍子的。”

“呵呵,叫奶奶的還得用手絹包頭呢。”艾小青笑了聲:“不知不覺也是當奶奶的人了。”

“誒你說,我們真的老了嗎?”王斌忽然疑問。

“40來歲,只能說人到中年,我們家好像趕了點。”艾小青總結道:“其實咱兒子23有孩子還行,主要是我們倆那時候要的太早了,才20就有他了。”

說着,兩人看向了正吃東西的兒子,王艾察覺到目光擡起頭來:“時代不同了,物質極大豐富了,再加上我們中華文化擅長的養生,人會越來越年輕的,就是衰老的會越來越慢的。你們只要堅持健身、養生,哪怕再過20年也能滿頭黑髮。”

王斌扭頭看向了一旁的嬰兒車,嘆息一聲:“按照我們家的速度,再過二十年,我就當太爺爺了。”

晚餐後雷奧妮回房間哄孩子去了,父子倆就在圍起來的大院中喝茶聊天,安靜的夜晚蟲鳴聲聲,月亮不知何時已經爬上天空,豪爽的播撒着它的皎潔之光。

“什麼時候走?”

“過完中秋節的。”

“工作不順利?”

“有點,不過還行,萬事開頭難。”王艾笑了笑:“我的合作模式讓俱樂部的一些保守派感覺尷尬甚至丟人,所以麼,有意無意的對我設置障礙。不過沒什麼,我們是互相需要。”

王斌默然點頭,如今的兒子在各方面已經相當成熟了,不過他還是提醒道:“孩子的事兒,在某些層面不是秘密,你回國更不是秘密。所以這幾天別總呆在家裡,出去走走。”

“嗯,禮物我都備好了。”

“注意不要太昂貴,未來可能會有變化,別給自己還有別人添麻煩。”

王艾對未來的變化當然比老爹更清楚,認真的點點頭:“不變不行啊,61年了,文恬武嬉,人心動搖。恐怕想變的不僅是老百姓,所以這應該是一股洪流。對了,我們家也最好提早排查一下。地方工作有時候難免和幹部過從甚密,一些情況下可能也會有委曲求全,總之,我們要有一個防火帶。”

王斌看這兒子忽然一笑:“你是打算一人給一個孩子嗎?想好了怎麼培養嗎?是不是還要培養出一個你這種大明星來?”

“最好是這樣。”王艾點頭:“我們不去攀附權貴,那就得有硬可硬的實力。當年如果不是東北有600萬下崗工人,我們解決了大量就業問題,恐怕防火帶也做不過來呀。”

“有人建議我把產業分散一些到國外去,我還沒拿定主意,外人也信不着。你覺得怎麼樣兒子?”王斌拿起茶杯,悠閒的喝着。

王艾沉默了一會兒:“這無非是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想法,我也聽說了一些,這就涉及到我們自己的定位了。我們到底是變成剝削階級從而沒有祖國,還是堅守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人民、一個共產黨領導下的企業家的本分。”

“你別起高調。”王斌搖着頭:“中國接收了歐美日落後產能從而快速增長,可現在也差不多了中國對外轉移落後產能的時候了。如果紡織業不是找到了衛生巾這個增長點,是保留不住如今的平衡的。”

“轉移估計肯定是要轉移的,比如耗能大戶,比如污染大戶甚至耗用人力太高的。”王艾皺着眉頭:“但是,這要分誰。比如中小型企業可以轉移,但我們這種怎麼轉移呢?供應境內外3億多人的市場,誰能裝得下我們呢。”

“嗯,我也考慮的是這個問題。從人口來說只有印度能裝得下我們,可印度主要人口不用衛生紙。等他們真正用這個的時候,還不知道多少年。僅有的1億人口,還不夠本地企業、我們還有中原一起搶的呢。”

“老爹,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王艾突然問道:“落後產能的淘汰是一個全球化後的趨勢,但是中國也有自己的特殊性。中國太大了,整個歐洲那麼大,又是長期的發展中國家。我們的產品是日用品,意味着消耗量很大,絕對數字很大,所以類似紡織、造紙這種表面的落後產業,是無法真正全部被淘汰的。一個是別的地方裝不下我們,一個是我們缺了別人供應不了我們。畢竟我們有全人類五分之一的人口。”

在王斌的思索中,王艾接着道:“美國、歐洲能放心的轉移,是因爲他們有潛在的勢力範圍。比如美國轉移到日本,它不怕日本跟他翻臉,不能翻臉,受控制的。歐洲轉移到中東,中東也是受影響很深的地方。還有英聯邦以及事實存在的法聯邦,可中國沒有。中華文化的輻射區,我們祖先幾乎都同化完了,現在剩下的只有半個朝鮮半島,以及一個不聽話的越南。當然柬埔寨不錯,但柬埔寨太小了,這些都根本無法承接中國巨量的工業轉移。”

說到這,王艾忽然想起來道:“對了,中國的工業規模超過美國了吧?”

“嗯?”王斌一愣,隨即回憶了一下:“好像是。”

說到這王艾搖了搖頭:“所以,像當年美國、歐洲那麼全方位的大規模工業轉移,中國沒有條件,既轉移不出去,也不能轉移,還是得立足本土,立足自力更生。好在中國龐大的市場,爲這種健全的工業門類提供了土壤,我們自己就可以循環起來。外部有些交流和補充,但內部就夠寬大的了。”

“所以,在理論上我們是支持立足本土、自力更生的是嗎?”王斌感興趣的道:“你們理論界提出來了嗎?”

“這樣的主張一直都有。”王艾打了個手勢:“隨着外部形勢的變化,會逐漸成爲指導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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