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樓蓋好章回來，朱翠一臉笑意：“小程真不錯，每次來都要麻煩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陶琳不以爲然地說道：“她呀做事還行，就是談戀愛不在行。”
朱翠靠近程佳佳，一臉關切：“呦，女孩子不會談戀愛可不行，小程，你今年多大啦？”
程佳佳心裡已經有些舒服了，她來這裡兩年多，朱翠倒來來回回不下十次地問過她年齡。但是她還是剋制住：“過了十月份就滿三十了。”
朱翠像是吃了一驚，轉而又安慰她：“沒事，你看着小。我女兒二十出頭還沒你長得好看呢。你別急啊，改天我看到合適的，給你介紹。”
程佳佳立即裝作不好意思，推脫說不用。
陶琳又道：“你就別操那個心了，前前後後多少人給她介紹過對象了，就沒一個成的。光藍藍就給她介紹了三四個，她自己不努力。你就是把全市的人都介紹給她，也白瞎。”
吳丹藍連忙解釋道：“我介紹那些都不是什麼好的。我們佳佳這麼優秀，等緣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程佳佳雖然習慣了大家對她終身大事的“特別關注”，但畢竟臉皮薄，這會兒臉上紅一片白一片，極其不自然。
朱翠也不笨，知道程佳佳並不是什麼軟柿子。因此起身道：“不能再跟你們聊了，我還得去社保局呢。你們忙你們的，下次中秋的時候，我給你們帶月餅吃啊。”
陶琳趁她沒走遠，趕緊追幾步：“你可別再送五仁的了，水果和蛋黃的都行。”
朱翠一邊忙不迭地應着，一邊走得飛快。
陶琳重重關上門，一臉的不痛快：“一輩子沒出過門的窮酸樣，一趟揚州就把她給得瑟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去年我去廈門，我也沒像她那樣滿世界發公告，做人一點都不知道低調。一身銅臭味，沒一點內涵，難怪一輩子就只當個會計。”
她一通發泄完，見程佳佳和吳丹藍都低着頭不迴應，更是煩躁。
“小程，以後朱會計材料不帶全，你直接讓她回去拿。一次兩次的縱容她，我們的工作還怎麼做？”
程佳佳也不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翻臉不認賬，因此，心裡並不氣，只是覺得好笑。
“她年齡比我大許多，又跟你關係那麼好，所以我不好說她。”
陶琳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吳丹藍，恨恨說道：“行行行，你們都趕着做好人，壞人都讓我當了！”
她這話說完，程佳佳和吳丹藍都低着頭一副做錯了事等待挨罰的小媳婦樣兒。
陶琳捧着茶杯，把門一摔，揚長而去。不用猜，她一定是去找她的老哥哥，行裡的紀檢書記訴苦去了。
程佳佳和吳丹藍，相互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趁着陶琳不在，短時間內也不會回來，程佳佳和吳丹藍都放下手上的事情，拿起手機。
程佳佳打開微信，裡面赫然躺着來自新好友乾冰的一條未讀信息。
“上午忙嗎？我剛開完會，中午找你一起吃飯，好嗎？”語氣這麼恭敬，與昨晚粗暴的流氓形象一點都不符。
你妹的，這個世界特麼太瘋癲，人人都有兩面三刀！
信息內容也讓程佳佳很無語，乾冰發什麼神經，他公司離這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他居然跑來找她一起吃中飯？油費不要錢？中午不休息？
程佳佳非常高冷地回覆：“不用，我中午吃食堂。”
幾秒後，收到乾冰的回覆：“總吃食堂也會膩，中午帶你出去改善伙食。”
程佳佳依舊高冷：“不用，食堂飯菜更健康衛生。”
乾冰神速：“我走之前，你真得不想見我了嗎？”
程佳佳哼了一聲，敲出兩字：“不約。”
她忙不迭打字的同時，臉上的表情也是豐富多變。吳丹藍一眼看透，“聊得這麼熱乎，是早上那位吧？”
程佳佳撅着嘴，這時手機屏幕又亮了，“惹了我又不理我，你纔不負責任。”
媽蛋，臭流氓，居然反過來調戲她？不知道她程佳佳是撩漢高手嗎？不知檢點！
乾冰又賤又淫的臉龐，彷彿就晃悠在程佳佳面前，害得她異常苦惱。
如果是以前那些相親的男人對自己這麼熱情，那麼程佳佳的心裡會很鎮定。因爲她知道他們只是看上了她的外表，對她有想法而已。這些人，經過她一段時間的冷處理，一般都會知難而退。等到無功而返時，就會速度轉投其他目標了。
現在換做乾冰，程佳佳卻害怕了。
他的目的絕沒有那麼簡單，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乾冰是真得愛她嗎，愛到不計較她對他造成過很深的傷害？愛到忽視他們倆之間各種不般配？
愛情這個詞，在程佳佳的字典裡已經成爲鏡花水月一樣虛幻的存在了。乾冰也是30歲的老男人，他不至於還相信愛情這種騙人的鬼話啊？更不可能有什麼“非你不可”的幼稚想法啊？
從20歲幻想浪漫的女孩到30歲追求實際的老女人，程佳佳的年齡一年大過一年。日子越來越長，她也越活越明白。讓她相信愛情，簡直是比讓徐小年戒糖還要難的事。
中午，程佳佳在辦公室拼椅子，準備睡午覺，“咚、咚、咚”非常有節奏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程佳佳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果然是季書成。
“行長大人怎麼親自下樓來啦？”程佳佳故意殷勤地打趣他。
季書成前年與程佳佳一起從基層被選進綜合中心，程佳佳分在五樓的工資科，季書成則在八樓行辦公室。兩人是老鄉，而且都是同一年從外地考進來了，年紀也相近，因此私下關係還算不錯。
“剛剛在食堂吃完飯回來，我想你應該還沒睡，所以來關心關心。”季書成裝得有模有樣。
程佳佳噗嗤笑出來：“行了，你別裝了。你們吃飯怎麼總是那麼晚？”
季書成一臉委屈：“跟領導們在一層樓，當然什麼事都得緊跟領導的步伐。哪有你們自由，熱湯熱飯你們吃，我們去的時候都只剩殘羹冷炙了。”
程佳佳不以爲然：“你瞎扯吧，食堂的師傅敢給領導吃冷飯？”
季書成道：“真的，剛剛汪行長最後一個去，食堂就沒菜了。結果師傅給他炒了一大碗蛋炒飯。”
程佳佳眼睛溜溜轉：“不止吧？”
季書成笑道：“外加一盤冷切牛肉。”
程佳佳道：“你下次乾脆再遲一點，跟汪行長一起去。”
季書成笑道：“我要吃的話，一盤牛肉可不夠。”
程佳佳不禁羨慕地看着他頎長削瘦的身材， “你真是好命，怎麼吃都不胖。你看我，夏天才剛到，就胖了兩斤，肚子上都能捏出圈圈了。”
“我看看”季書成伸出一雙乾淨的大手，像捕捉蚊子一樣朝程佳佳的肚子撲過去。
程佳佳趕緊跳起來，遠遠地躲開他，同時嚴肅地說道：“你注意影響啊！”
季書成收起空空的兩隻手：“嚇唬嚇唬你而已，別這麼草木皆兵。”
見程佳佳似乎有些生氣，他忙轉移話題：“我差點忘了跟你說了，我請了年休假，下個星期都不來上班了，你有事就打我電話。”
程佳佳問：“你不是說年休假留着去北京看球賽嗎，怎麼現在全請了？”
季書成吞吞吐吐：“哦，和一個朋友約好了去西藏玩，年輕人嘛，就該有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程佳佳心裡一下就明白了，連忙道：“那祝你玩得愉快。”同時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牀薄薄的夏被。
看她明擺着在趕客，季書成也顧不得魯莽，說道：“昨晚的事，你不謝我也就算了。你難道都不跟我分享一下嗎？我可聽說這位大哥早上開卡宴送你上班啊？”
若是平時，程佳佳會很願意和季書成說明事實，但是現在她突然懶得解釋了。
程佳佳把被子輕輕鋪在拼好的椅子上，然後打開門：“不問是尊重，我尊重你，你也應該尊重我。”
季書成走到門外，臉上有些尷尬：“佳佳，我是關心你，我把你當好朋友。”
程佳佳低聲道：“謝謝你的關心，老實說我根本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真正純潔的友誼。如果你有女朋友了，我們還是應該避避嫌。”
季書成悶着臉走了，程佳佳立在門口，一轉身看到隔壁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小口，王老師從門裡探出一張寫滿八卦的臉。
“兩個小年輕吵架啦？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他滿臉關切，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程佳佳無奈地走到他面前，說道：“王老師，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說完，關門回辦公室睡覺了。
王老師原來在中學教語文，後來進了銀行做了培訓講師。程佳佳的這番話，是刻意叮囑他的。
季書成長得一表人才，要身高有身高，要容貌有容貌，是A省光信銀行系統里人氣極高的“偶像派”。他風度翩翩，做事幹淨利落，待人接物又不卑不亢，深得各部門領導的喜愛。
這一次，他是和誰家的女兒約會呢？程佳佳本想發揮智商猜一下，但是發現自己根本提不起來精神。
從某種角度來說，程佳佳和季書成是一類人，他們出身寒門，通過考試進了銀行，有了所謂的“鐵飯碗”。他們沒有層層可以利用的人際關係網，晉升空間太有限，即使再怎麼努力工作，孜孜不倦，一輩子也只有臨近退休才能拿個安慰性的基層領導職務。
這是他們一眼可以望到頭的人生，如果想有所突破，那麼在C市白手起家的他們能依靠的，也只有自身這副還算光鮮亮麗的皮囊以及還不算太蠢的腦子。 Wωω .тт kan .￠o
不同的是，程佳佳從內心裡牴觸這種所謂捷徑，而季書成從踏進銀行的那一天起就積極地實踐着，不怕挫折，不畏艱難。
金融系統裡的人看着虛僞，其實都很重實際。他們更喜歡季書成的高調坦白，而反感程佳佳的低調內斂。所以無論是在本部門，還是在整個系統，季書成都比程佳佳更受人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