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玉京17號,唐小奇見林白藥臉色深沉,和江海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道:“老闆,出什麼事了?”
“小奇,你說,如果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佔了你的便宜不算,還想踩着腦袋把你踩進泥裡,你會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幹他丫的!”
“對!”
林白藥側頭望着窗外的雪,清亮深邃的眸子裡閃爍的寒光,比窗外的雪更冷。
“無非是幹他丫的!”
他閉着眼睛,靠在椅背,道:“去歸夢居,叫司馬錯來見我。”
司馬錯匆匆而來,他這一個多月相當老實,不老實也沒辦法,一方面被林白藥派人盯死,一方面投鼠忌器,必須保全墨染時的安危。
“林總,你找我?”
一樓茶室裡,林白藥並沒有佔據墨染時的主位,還坐在平時客人的位置,這讓司馬錯看在眼裡,心裡其實不無觸動。
這個讓人猜不透的年輕人,費盡心思接近墨染時,又不惜以最惹人痛恨的方式背叛。
可只要順從的不加入京國柳和陽南幫的爭鬥,他既不會真的傷人性命,也沒有口是心非的謀取錢物。
難道確實如他所說,別無所求,只是爲了墨染時好?
“司馬先生不恨我了麼?”
林白藥身姿筆直,挺拔如槍,輕鬆寫意的給司馬錯倒了杯茶,笑道:“感覺今天客氣了很多……”
司馬錯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恨你……這段時間商交所的綠豆大戰看的我心驚膽顫,雙方多空轉換,頻繁倒手換倉。據我所知,單十二月,綠豆交易量就有三千多萬噸,交易額高達一千多個億。截止目前虧損過五千萬,爆倉出局的機構和個人有十幾個之多,虧損過億的也有四五個。進入一月份以來,大戰更加白熱化,京國柳轉成空頭,陽南幫反而成了多頭,雙方籌集資金幾十個億,加上聞風而動的散戶助陣,幾百億的血池子,單日成交量竄升到六十萬手……屍骨如山啊,所有人全都殺紅了眼……”
沒有經歷過的人,絕對想象不到期貨市場的殘酷。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傾家蕩產,甚至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保證能夠笑着走出商交所。
林白藥的眼神何等毒辣,並不會因爲司馬錯的這番看似服軟的言論而變得恍惚,輕笑道:“然而司馬先生偶爾還會覺得懊惱,如果不是我阻止你們下場,很可能你手裡握着的資金會成爲這場曠世大戰的決定性的力量,不僅報了墨老闆的大仇,還能從中賺取海量財富,對不對?”
司馬錯嘆口氣,道:“患得患失,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錯,人之常情。”
林白藥同樣嘆口氣,道:“多少冤魂,死就死在‘患得患失’這四個字!現在大盤局勢已明朗,多頭衝高連續受阻,明天開始就會大幅下跌,空頭會一鼓作氣,動用所有備用資金,力爭將多頭徹底擊垮。”
司馬錯道:“林總的意思,京國柳贏定了?”
林白藥表現的莫測高深,道:“贏,那也未必。”
“啊?”
司馬錯迷糊了,京國柳是空頭,既然大盤對空頭絕對有利,怎麼又贏不了呢?
期貨是零和博弈,有輸必有贏,不存在雙贏和兩敗俱傷的可能。
“因爲在多空雙方之外,還有誰也無法忽視的商交所。再過兩天,你會看到各種給市場潑水降溫的操作,足夠讓所有從業者目不暇接。“
“降溫?對交易所來說,收取手續費和印花稅,市場越繁華不是越好嗎?”
林白藥搖搖頭,道:“商交所不僅僅是生意場所,還承擔着維持金融市場穩定的重任。你也說了,所有人殺紅了眼,不計後果不計損失的往池子裡繼續砸錢,那麼最後輸掉這場戰爭的一方的資金來源,牽扯到個人,機構,私企,國企等多方面,可能會引發的劇烈動盪,想想就足夠讓上頭的人夜不能寐……”
司馬錯皺眉道:“林總是說,商交所或許會親自下場?”
“裁判員下場當運動員的事,國內很多多行業都存在,期貨行業又豈能置身事外?”
林白藥低聲道:“我得到消息,商交所很快會提高交易保證金,然後控制漲跌板幅度,併發布預警通知……若衆多舉措還不能平抑風險,最後怕是要對多空雙方強行對衝平倉……”
司馬錯驚愕的下巴差點脫臼,幾乎瞬間,雙手死死按住了茶几,聲音高亢的道:“這不可能!”
他不是懷疑林白藥的消息來源。
林白藥來頭神秘,出手狠辣,背後肯定有極爲龐大的勢力網
這毋庸置疑。
他只是不敢相信商交所會有這樣大的魄力,幾百億啊,敢強行平倉?
“爲什麼不可能?依照商交所的交易規則,交易所在以下幾種情況下有權採取強行平倉或暫停交易的措施,即偶發事故、重大事件或不可抗力、或交易風險明顯過大。“
林白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定的道:“規則裡寫的明明白白,只不過很多人以爲,這種規則就跟做個小手術卻要籤生死協議差不多,純粹是擺設。可真當執行起來,完全合法。“
司馬錯已經說不出話來。
“反正也是這十幾天之內的事,你等着驗證真假。”
林白藥把茶杯的水一飲而盡,道:“我不求事了之後,墨老闆會感激我,只願司馬先生記住我今夜的話:這場戰爭沒有贏家,京國柳、春陽柳、月子門全都要重傷,唯有你們保留了實力。如此,山高水長,自有報仇的那一日。”
司馬錯沉思良久,道:“如果真的像林總所言,我當盡全力,勸小染不和你爲敵。”
林白藥老懷大慰,和心智成熟的老江湖交流最是省心,利弊擺在檯面,又有現實爲證,之前的齷齪都能拋之腦後。
但願,墨染時也能像司馬錯這般通透吧。
怕只怕女人最恨欺騙,就算能理解,可也難以原諒。
“今夜找你,不是爲了商議綠豆期貨,而是想借你的茶社包房用一用……”
“林總要招待客人?隨意,我吩咐一下,你幾時去都行。”
林白藥笑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要那種有監控和錄音設備的包房。司馬先生,你能搞到崔良川的那些照片,並且歸夢居的這些攝像頭也是你一手佈置,可別說茶社那裡純潔的像白蓮花……”
司馬錯圓嘟嘟的胖臉露出尷尬的笑容,道:“別人問,那肯定比蓮花還白,林總問,自然有什麼是什麼。你約個時間,我來安排。”
“明晚上八點,只有我和一個男人。切記,一定要圖像清晰,聲音清楚,隱蔽而且保證安全。設備需要人工操作的話,你親自出馬,不要再有第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