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一路不管貴妃怎麼哄,好話說盡也不見柴榕有絲毫軟化,像是和她槓上來,她越說他也越來勁,後來也不管車板上別人用腳踩上,往上一橫就背對着貴妃躺下了,後背繃的直直的,渾身是防禦性的姿態。
真是活人慣出來的,貴妃咬牙切齒地想。
她哪裡知道他會這麼重視一頭驢,新鮮勁兒幾天也過了,心想着到城裡怎麼也需要頭驢,他們再買就是。
五郎是頭母驢,留給柴家留着下崽也行,拉腳也好,留個念想,誰知她這前腳才許出去,後院就起火了。現在再返回頭要回來,她的臉可真是丟到爪哇國去了。
貴妃勸人倒把自己也給氣出火來,柴榕不理她,她也乾脆對他來個視而不見,兩人一躺一座居然就這麼一路到了明陽城。
木墩兒難得一見貴妃也耍起脾氣,跟看西洋景兒似的,明明看着他各種歡天喜地,卻怕貴妃的打擊報復不敢明着樂,偷偷憋着笑好懸腸子沒擰勁疼死他。
蔣掌櫃看着斯文溫吞,有股子火上房也不着急的勁兒,可是做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貴妃把房子租下來第二天就找好了人來把房子裡裡外外好好收拾了一遍,白天店裡客人少,他甚至親自到丁字巷監工。
貴妃到丁字巷時,雖然陳設傢俱一樣沒換,可是看着卻是煥然一新,院子裡原本雜亂不堪,這麼一番收拾之後連片落葉都沒有,越發顯得院子大了。
“掌櫃的前天和昨天晌午店裡不忙的時候都到這裡來看着那些人幹活,”侍書適時地賣好。
貴妃笑着點頭,“我下午還有事忙?”
“掌櫃的讓我聽東家的差遣。”侍書滿面帶笑,難得看着機靈卻又不讓人討厭。“東家剛搬進城來,肯定有要置辦的,掌櫃的說讓我駕着驢車帶東家四下去看看,也好給東家搬搬擡擡的。”
“蔣掌櫃想的周到。”
貴妃早把要置辦購買的東西都記在紙上,她指使柴榕指使不動,這貨還跟她置氣呢,下了車連看她一眼都沒看地,抱着肩膀跟他說話也裝聽不見,可她一說話,就能看到他立馬就把耳朵豎起來,小脖子一歪歪明顯地偷聽,貴妃是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只得讓侍書把車上的皮毛包裹給抱進了東屋。
只是那麼多皮毛放在屋裡,一個人不留既不安心,她也不放心,便叫木墩兒留下和柴榕看家。
“看好你爹,別讓他到處走。”貴妃擔心柴榕那脾氣上來像在桂花村似的滿後山地跑,山上他熟門熟路的,脾氣散了就能自己個兒回來。這城裡他們卻是初來乍到,別說柴榕,就是把她自己扔出去,她都找不回來。
“哼。”柴榕彆扭地擰過腦袋。
貴妃白了他一眼,遞了個警告的眼神兒給木墩兒,瞬間讓嘻皮笑臉的木墩兒正色。“是的,娘!”
別人家是爹看孩子,這家是孩子看爹,最難得這孩子還聽喝,侍書也是大開眼界。
貴妃連屋裡的擺設還沒看全,屁股還沒坐熱,帶着侍書又四下裡採購日常用品,從大太陽高照就逛到了夕陽西下,是披着滿天的紅霞回到的丁字巷家裡。
似乎是女人天生的能力,侍書都累的腳抽筋了,貴妃逛了一下午除了荷包癟了,整個人神采奕奕,腰也不酸腿也不疼,連和柴榕莫名其妙起來的那股邪火都自行熄滅了。
“喲,夫人怎麼帶着個大小夥子就購置家用去了,他一個男的哪懂的那麼多,您有吩咐找我老賀啊。哪家貨好東西便宜,男人這方面還是不比女人,讓他們幹些力氣活兒倒還使得。”
貴妃才進門就見賀牙子從東屋裡迎出來,仍裹着青色的抹額,滿臉帶笑,在院中站着五六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等了一下午神情原本懨懨的,一見貴妃進來才都打起了精神。
貴妃上輩子是享樂慣了的,前呼後擁多少人跟着伺候,這回重生成了個村婦,各種受搓磨,種地洗衣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終於此時賺到了錢,脫離開了農家院,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買幾個婆子照顧家裡洗衣做飯,把自己給解脫出來。
上次離開明陽城,她就囑咐賀牙子抓緊給她找人。
賀牙子也是見識了貴妃的急性子,從找店面到開店、租房子,拍板兒下來就立馬執行,跟趕着投胎似的,雷厲風行。
她知道貴妃這一天要搬家,前兩天就把手頭上身家清白的幾個婦人歸攏一番,到了這一天剛過晌午就把人全給列隊帶到了丁字巷,本想讓貴妃第一時間就把人挑了,她也落個盡心盡力的名聲,卻不料貴妃還真是火上房火急火撩的性子,剛進城就忙着四處採買,從未時她帶着這些人就等到了申時末。
家裡只留下了個三歲大的孩子和一個鬧脾氣在地上直畫圈的傻子,賀牙子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坐屋裡大眼瞪小眼總算把貴妃盼回來,那感覺就像終於見了親人似的。
貴妃連眼晴都沒眨,直接就把六個人全留下了。
一出手就把包括賀牙子在內的一院子婦人都給震住了。
“我說句交底的話,家裡只會留兩個人,每人月錢一兩銀子。”貴妃開門見山地道:“洗衣做飯,收拾屋子,無非就是這些,今天以前我們誰也不認識,我也不能只見一面就定下來要哪個。這樣,你們在我這裡先做上六天,每人輪流主事一天,每天的工錢是三十五文錢,如果六天後你們哪個沒有留下,我當場就結錢。你們看看,如果覺得可行,那便這麼辦。”
六個婦人誰也沒聽過這樣做工的法子,不過她們年紀大了,大宅門進不去,小戶人家還真沒有哪個的工錢高過貴妃給的,便想着在家待着也是待着,哪怕最後沒留下,每日三十五錢也儘夠了,便都同意留了下來。
這六個人見貴妃家裡人口單薄,活計又不累,就都卯足了勁兒想留下來,做起活來再是盡心盡力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