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墨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繼續說:“而如果貿然改變,反而會讓不少人遭受無謂的爲難。?按在下來看,這件事,就謝過官老了,還是維持原狀吧。”
官鈞賢聽得眉頭皺起,臉色嚴肅地望着唐雨墨,唐雨墨也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其實這事看起來不復雜,但是也不簡單。有杭州知州蔣安還有官鈞賢這樣的大儒在,他們要做媒、要證婚,要將一些看起來不大好操作的事情做得合情合理,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但世情禮法,也有其定規,兩人身份一改,改婚書,再三媒六證,就算一切都照舊,改了的還是改了。
在杭州一地,就算一段時間沒人說話,可能官鈞賢他們這希爾操作得還會被人津津樂道。但禮法上,到底是等於他們夫妻二人和離,然後沈潤山再入贅唐家的二婚性質了。
雖然還是他們二人的婚姻,但是回到金陵,沈家會怎麼看,旁人會怎樣議論沈潤山,總是免不了會有些怪話。其實這一整場做下來,得到一切好處的都是唐雨墨,所有丟臉和失敗以及付出都是沈潤山在做,這纔是最最重要的地方。
這些好處,唐雨墨從心底裡就不在乎,而那些付出——唐雨墨是知道沈潤山的性格的,他本來在沈家就生活得很艱辛纔得到現在的一切,唐雨墨知道他是付出了多少努力,心裡是多麼在乎那些東西,不管他多愛自己,不管他笑得多開心,其實他心裡,對那些東西,其實都還是在乎的,這卻又何必呢。
當然,她自己內心也是有着自傲在,雖然揹着商賈庶媳的身份,可能做很多事情不大方便,但是反正自己在這年代想做的事情其實也不多,而且按照她心中對自己的自傲來說,就算是揹着商賈庶媳的身份,就算自己的婆婆是個青樓女子出身從良的,自己若是真的要做什麼事情,也難不倒她,她根本就不在乎,甚至覺得反正身份什麼的都無所謂,而如果因此弄得家裡人不高興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去做,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官鈞賢看了一會,笑起來,言辭還是蠻溫和的:“呵呵,雨墨你顧念夫妻之間的恩情,此事實在值得稱讚。不過,揹着商賈庶媳的名字,要做些什麼事情,到底是施展不開的,巾幗當有凌雲之志,雨墨你文武雙全,他日難道不想爲大信的天下蒼生做點事情?再說了,據我所知,沈家高門大戶,很多子嗣,但是雨墨你們唐家只有你這一點血脈,如果你也嫁了,也難再繼續唐家的香火······對這些事情,老夫相信,潤山也是理解的。”
這兩段話可謂綿裡藏針,雖然言語還是溫和,但是語言裡的含義已經帶着點尖銳了。唐雨墨卻仍舊笑着回答:“其實我們並不擔心,其實我和潤山早有商量,將來生下的孩子,如果能生兩個,或者說如果生了女孩,可以讓一個和我們唐家姓的,這事到不存在什麼爲難的地方。”
唐雨墨說的笑意盈盈,但是倒還是拒絕,沈潤山爲了她上一段的拒絕的話已經感覺很感動了,但是也知道如果娘子再這樣下去實在是得罪人,趕緊將唐雨墨攬入自己的懷中,笑道:“其實……其實娘子、娘子她是在是太過顧及潤山了……嗯,不過娘子已經決定,目前也就尊重她的決定。再說不久以後,就要進京了,這件事也和宋家爺爺約好了的。她性格太拗了,這些事情,在下······在下以後再勸勸她吧。官老千萬不要怪她啊,還有蔣大人和林老······”
沈潤山之前的性格一直都給人穩重能幹的,此時又做出個因爲擔心娘子得罪人而有些驚慌的少年形象,官鈞賢不由得哈哈大笑,一時間倒也沒法對他們夫妻二人生氣了,只是覺得唐雨墨太喜歡自己這個丈夫,倒也是真的執拗,兩人之間還真是有真感情的,趕緊揮揮手道:“好吧好吧,既然你們不就就要進京,那這個難題就交給宋老來辦吧,老夫就不做這個醜人啦。”
在旁人耳中,只有蔣安稍微知道一點唐雨墨和宋悅明的關係,旁邊的人聽到沈潤山說起什麼和宋老約好了進京,還在疑惑宋老是誰,現在聽到官鈞賢這樣提到,就知道他們口中的宋老是當今左相宋悅明,心中都覺得震驚不已,難以想象唐雨墨居然在朝中還有這層關係。
蔣安之前聽官楊說到唐雨墨和宋悅明有點關係,但是關係究竟到什麼程度他也並不清楚,但是本能地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很深的關係,不然宋悅明進京,她怎麼反而跟着夫君沈潤山南下杭州經商,這個時候心裡也有嚇了一跳,心裡對唐雨墨的定位又高了幾分。蔣安到底是個官場懂得長袖善舞的老手,現在立刻哈哈大笑打個圓場,又說起:“之前就聽說雨墨乃是金陵第一才子,那《水調歌頭》和《赤壁懷古》我以前也聽過,寫得實在是好,沒想到見到雨墨本人,居然如此年輕貌美,一般人家都說美女無才,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唐雨墨來到杭州後就沒有寫詩寫詞,旁人對這份認知也不算怎麼清晰,最深刻的印象當然是剛纔她一個女人在下面打趴下十幾個學子才子,這時候蔣安發言,大家也都感興趣起來,只聽蔣安說道:“既然雨墨來了杭州也有兩個月了,沒有佳作,可說不過去,不妨過去寫一首詩詞,與我杭州才子也來比試一番,怎麼樣啊?”
所以蔣安說完,衆人笑了起來,都有些好奇,唐雨墨想了一下,也只是笑笑。蔣安對在場的衆人道:“今天聚會,也是詩會,寫詩也是理所當然的,剛纔大家動手了,便有些不好了。按本官來看,我們杭州才子,應當心胸寬宏,只是剛纔的事情,也總還是要爲我們杭州學子的拿點彩頭的。各位也不妨拿出渾身解數來,就讓雨墨見識見識我們杭州學子的風采,在本官的私心裡,大家不必因爲雨墨是女子留手,大家儘可以奚落他一番嘛。”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蔣安繼續說道:“不過,既然寫詩要有比試,那自然要有詩題的,爲了避免大家還是對剛纔的事情耿耿於懷,雨墨既然是外地來了,要對各位才子有些抱歉,那就送個彩頭給咱們,以杭州爲題,寫得大氣些,怎麼樣啊?”
剛纔的事情,就算大家調停了,但是情緒到底是有點僵的,蔣安現在做的事情到底還是有點講究的。雖然以杭州爲題,這個題目寬泛了些,相對來說比較容易些,大家的積極性也容易調動起來。而杭州才子在杭州住得久了,估計都有了解,沒準還有精品,於唐雨墨而言,也算是賣了個人情,到時橫豎大家都寫得出,到時比試出來大家都不差,也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了。
蔣安話音剛落,大家也紛紛點頭,接下來目光都投向了唐雨墨。查心蕊和查瑞安知道唐雨墨是個才女,但是也沒見過她當場寫詩作詞,還是有點好奇的,沈潤山其實也沒見過她正式參加過這樣正式的大型詩會上寫詩的情況,回頭看看她,目光裡帶着鼓勵。唐雨墨望着沈潤山,笑了笑,而後欣然對蔣安點頭道:“也好,那就卻之不恭了,還煩請拿紙筆過來。”
這估計是唐雨墨在大庭廣衆之下寫詩寫得最乾脆的一次了,衆人不免竊竊私語:“答應得這麼痛快,想必之前就寫好了吧。”“先看看寫得怎麼樣。”“這題目起得寬,也無妨。”反正那些學子以前都有不錯的存貨,都可以算得上精品,所以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所以很快也有人在人羣中笑道:“我也得了幾句,且讓我先來討教一下。”
不久就有下人將紙筆呈上,拿來了四五份吧,還有些學子現在還處於觀望的態度,等着一會再出手。
雪白的浪箋鋪開,沈潤山親自爲唐雨墨研磨,唐雨墨執起毛筆,二人穿着本來就是很雅緻,現在這個樣子更如同畫中人一般,對此感興趣的人一時都在他們和其他作詩的杭州才子的桌案前分別爲成小小的人羣,當然也有人互相在幾張桌子中張望的。查心蕊見識過了唐雨墨的暴力,卻從未見過她親自展現詩詞的才華,現在也過去圍觀。不久之後,唐雨墨在圓桌上落下筆鋒,第一個字開始落下。
人羣沉默,遠處未有過去湊熱鬧的人們仰起頭好奇地看着事情的變化,某一刻,有人悄然念出一個名字,那名字在片刻後傳開,傳到其他的桌子上,傳給其他寫詩作詞的人聽,以知己知彼。那名字“飲湖上初晴後雨”
“飲湖上初晴後雨。”“飲湖上初晴後雨?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