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們療好傷,熬好藥,這時唐雨墨卻在昏迷當中,根本都喝不下去。
劉護院看着端着藥碗的沈潤山着急道:“三少爺,這可怎麼是好啊!”話音未落,他們都愣住了。
沈潤山一手扶起唐雨墨,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之中,然後一手端着藥碗,自己喝了一口,感覺溫度不大燙,然後俯下頭去,以口渡藥······
在場的人都爲之震驚了,雖然沈潤山和唐雨墨是夫妻,但是在古代的衆人面前如此親密還是頗爲誇張的一件事,但是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覺得這是在秀恩愛或者是別的。
只是看到一個俊美的男子的側臉,神情凝重地在以一直最爲直接的方式爲他虛弱美麗的妻子分擔苦難和搶救妻子的性命。在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種古話之前,現在這個畫面更讓人想到的是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夫妻情深······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故事一個夢,一個從未見過卻又如此真實存在的夢。
沈潤山沒有理會,但是渡藥顯然是有效的,唐雨墨勉強喝了進去,他又這樣反覆一二,幾人方纔擡着擔架啓程,由於天氣炎熱,路上沈潤山便一直給唐雨墨扇着扇子。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隙一直灑下來,漸漸地有微微的風,蟬鳴聲響在一路上,沈家的幾名護院比一般的士兵素質終究還好些,此時兩人擡着擔架,也是健步如飛。感受到涼風,劉護院纔再度試圖勸說沈潤山上馬,沈潤山搖了搖頭:“沒事的。”他停頓片刻,也不知想到什麼,又道:“蕭陽的人不會那麼快追來……”
“可是……三少爺……你現在身體也生病了,你想想三少奶奶,她也不會想……”
“我寧願躺在擔架上的人是我!”沈潤山猛地偏頭回了一句,一隻手顫抖地握着擔架上唐雨墨的手,眼中微微閃過淚光,但是腳下沒有片刻停頓,只是隨着擔架快步疾行,“我現在……只想她快點好起來!我……我沒這麼脆弱。”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重了一些,又有些內疚地放緩了語氣:“劉叔,你別擔心……”
“可是……”
劉護院還試圖勸阻,擔架上的一個聲音,卻在這時響了起來:“啊……我老公沒這麼脆弱,我懂的……”
唐雨墨在擔架上反握了沈潤山的手,在擔架上虛弱地睜開了眼睛,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剛纔在朦朧中醒來,也是因爲病得恍惚,她對沈潤山用的是現代的稱呼,但是這個時候當然大家在意的重點都不是這個,只是看見她醒來人人一陣衆人一陣激動,又趁着這個勁頭趕緊前行一陣,唐雨墨纔在擔架上揮了揮手:“停下來……停一下……”
今天早上的時候,華安他們都以爲唐雨墨不過是有點感染風寒,其他的也還好,聽到三少奶奶要刮骨療毒,緊張了一陣,又開始因爲三少奶奶的豪情萬丈而激動起來,結果手術沒進行一小半,唐雨墨又暈過去了,大家都是嚇得個半死。不過現在唐雨墨悠悠轉醒,剛開始的時候顯得很虛弱,但是很快她就伸了個懶腰,漸漸恢復過來:“這一覺睡得可真香啊,辛苦大家了······”
這麼說完,唐雨墨就走出樹林,到一旁的小溪去洗了個臉,沈潤山趕緊跟上去,用手探探她的額頭,但是她的額頭仍舊是滾燙。唐雨墨搖搖頭,表示不礙事,而後喝掉了沈潤山遞過來的帶了一路的,放在竹筒裡的中藥,而後在河邊抱了抱沈潤山,將腦袋埋在他的胸膛之上,也伸手去摸摸沈潤山的額頭。沈潤山聲音有點哽咽:“沒事的。沒事的,我好好的。”
“我懂得的……其實今早的時候呢,我要是想硬扛也不是沒可能的,不過啊,我是覺得好累啊,故意想暈過去休息休息,現在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我知道我相公身體好,很厲害,所以我們現在要快點追上隊伍,然後咱們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嗎?”他笑着說完這些話,舒了口氣,“你對我好,我都知道的,不管怎麼樣,我也要大家都安全。”
“你沒事吧,大夫說……”
“暫時沒事,我知道的,儘管放心。”
唐雨墨如此回答着,與沈潤山一同騎上那匹馬,囑咐了耿護院等人快點跟上來之後,就朝着逃亡的隊伍追趕過去。
在大信這樣的年代,軍人受傷後如果在戰場上或者戰爭途中沒有足夠的衛生條件傷口感染,致死率高達五成以上,但在即便沒有現代的抗生素消炎藥的時候,軍醫都還是可以通過烈酒甚至燒紅的鐵塊烙在傷口上殺菌來大大降低感染的機率。不過一旦傷口已經感染了的,就算刮除創口,再有良好的護理,也還是很危險的,唐雨墨現在仍將面臨着死神的威脅,只能利用此時中藥的治療方式以及本身的身體素質硬扛過去。
唐雨墨知道自己的身體還處於低燒的狀態,之後不知道多久以後就會再次陷入昏迷,但是現在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這個時候,她還是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她可以竭盡全力,將遭遇兵禍的致死率,降到最低。
其實她不害怕死亡,但現在,她卻是更加在乎這相公,以及這些家人了。
無論用怎樣的辦法,都要將他們送回去!送回金陵去!
他們儘量使馬匹以照顧傷員的中等速度奔跑出樹林,朝着前方的逃亡隊伍,追趕過去……
下午時分,黃興都騎馬走上山坡,打開地圖,看着下方蜿蜒的隊伍,等待着一撥撥斥候的歸來。
他今年三十三歲,人還年輕,看起來威嚴不足。他並非威勇軍營中最高一級的將領,甚至連副的都不算。往日他的身份處於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爲人也不算善於交際,沒什麼霸氣側漏的領導威嚴,但是如今,卻陰差陽錯成爲了這支近萬軍民的杭州潰軍的軍方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