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事情是唐雨墨自己心裡知道的事,沒打算和丁香說這些也沒有必要,她畢竟是個小女孩而已,唐雨墨這些天看得很清楚,丁香心裡其實是很害怕的,但是因爲擔心給自己帶來煩惱,所以一直都沒有說。
如果一個人承受和兩個人承受在往好的方向看沒有差別,那麼就還是一個人承受就可以了。
唐雨墨看着屋頂漏出的那方夜空,黑不見底,細雨濛濛落下,她合上了眼睛。
晚上唐雨墨做了一個夢,夢裡又出現了那些反覆的輪迴,前世的、今生的,各種各樣的場景,各種各樣的畫面,一時間是孩子們嬉戲玩樂的公園,一時間變幻成沈家古樸的雕樑畫棟。
在夢裡彷彿又聽到了沈潤山那熟悉的聲音,壓抑的悲傷如同潮水洶涌而至,唐雨墨不由得緊緊地抓住了被角,而夜雨,也不知道是何時已經悄然停了。
八月如火,農家的稻田裡盪漾着一片片金色的麥浪。自古以來,無論戰亂如何,不管是守軍還是攻房,在打仗時不管對農田如何,都很少有對農田進行破壞的。因爲誰都知道,農業是根本,人沒有吃的,一切都是玩完。
現在蕭陽的軍隊已經接管了這片戰利品,常常可以看到不少士兵在田野間巡邏看管。
現在是秋收時節,這些黃澄澄的麥子讓人彷彿心裡也稍微能得以安寧一些,彷彿有了麥子就還能活下去,就還有希望。
不過,這大多都是人們彼此自我心理安慰的理由。其實這些稻田,早已被攻城有功的很多將領瓜分大部分,剩下的,也已經成爲軍隊的共有財產。他們在向蕭陽的小朝廷繳納一定的糧食後,剩下的,也當然會分一些給平民百姓,按人頭分配,也算是最原始的按需分配的一種。
雖然基本上是已經有了劃分,但是每個人總是不會嫌自己的利益多的。蕭陽的軍隊剛剛起義不久,政權也是剛確立,功臣實在太多,居功自傲的人也是不少,很多人都是覺得別人給佔多了。白天在明面上不敢怎麼鬧,等到晚上,不乏出現軍隊或者哪些平民來偷偷收割或者撿些碎稻子的情況。往往這個時候,守着各自麥田的士兵也就開始驅逐,這個時候,整個杭州城外的稻田便是火把點點,喊聲震天。
這些是最簡單直接的食物分配,在城內則也有各自的勾心鬥角。現在蕭陽作爲聖王登基在即,城內大街小巷都是熱鬧非凡。大信的這些淳樸的百姓們,已經習慣了流血的傷痛,不知道該說他們幸運或者是不幸,反正他們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日子再難過也要過,現在都紛紛開始爲自己在新政權下的利益打算。平民百姓當然是種田的種田,做點小買賣的做小買賣,而稍微有點關係的,這個時候都是在忙着奔走了。
曾經作爲打家劫舍的綠林匪徒之流也開起了所謂的英雄大會,而做生意的或者是想謀求一官半職的或者對原來政權失望的人們,也經常聚在酒樓茶館裡大家交流吹噓。現在的情況好像還不錯,有些關係的人或者是有真正本事的人往往能夠在某個功臣帳下謀得一官半職。而因爲巫行雲和蕭正道他們的政治理念,文人更是得到高看,所以本來在大信政權懷才不遇的書生或者儒生什麼的也漸漸忘了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而是各自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名帖投出去,希望由此博得新政權的庇佑甚至獲得新的機遇。
人各有志,雖然有很多人看死蕭陽的政權是曇花一現,但是也有不少人現在萌生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當年漢高祖不也是斬白蛇起義麼。總之,只要有一個人開了頭,漸漸地就會形成一個趨勢,就這樣,本來屬於蕭陽的這個小小的底層階級構建的社會,居然也漸漸像模像樣了起來。甚至樂觀一點說,顯得有些欣欣向榮。
揚威書院這些天,相對於外界還是比較平靜的。唐雨墨在這裡工作,則比在毓秀書院更加低調。這天上午,當午後的陽光斜斜地透過窗櫺在書桌上投下斑駁,唐雨墨將手中的《唐史》合上,簡單撿了撿桌面,打算離開。
因爲蕭正道他們對文人和教育的重視,所以基本上暫時在朝廷用不上的書生學子什麼的,都先到這揚威書院來掛名做老師,以至於現在老師和學生數量旗鼓相當的局面。不過這也正常,現在這書院能來讀書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子弟,這樣的教學還沒達到一對一甚至老師多對一,實在也還不算什麼嘛。唐雨墨每天都在一個班講半個時辰的唐史,講完就可以走人。哦,當然,她不會忘了去書院院長那裡領一份米糧和一些菜餚,然後回去讓丁香做來吃吃餬口。
現在這揚威書院的院長姓夏,叫做夏大發。聽起來名字很是俗氣,但是人也是個淳樸的好人。雖然名字很俗,但是人家聽說也是略微讀過幾年書,些須認得幾個字的。聽說只是家裡貧寒,所以沒參加科舉,否則也應該是一把好手——這當然是他自己說的,這些吹噓無傷大雅,不妨礙唐雨墨對他是個好人的評價。這夏大發從蕭陽起兵的時候就已經參與了,所以也算是老資歷了。
蕭陽政權中很厲害的文官除了巫行雲以外,還有一個是龍嘉林。一開始夏大發算是龍嘉林手下的一個類似書童角色的,等到打下杭州,就成了這書院的院長。當然,夏家人當然也偶爾在外面搜刮民脂民膏,但是在書院裡,他對大家還是比較客氣的。而且因爲他比較有分量,所以也沒什麼人來書院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