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在杭州城外來杭州城的那些讓人感覺有所不同的人,很多人都是帶着各種武器,各種樣式、材質都有。如果稍微有點心的人都可以發現,這些人很多都是見面時說些行話,抱拳拍肩之類的。如果在外面行走得多的人,也就一眼就可以知道,這些就是所謂的“江湖中人”。
話說回來,這兩年,自打蕭陽打着聖王的名義起兵,江南一帶也是有着不少江湖中人呼應的,有的是一開始就有心聯絡的,有的則是看到蕭陽的軍隊破城之後就起兵跟隨。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江湖中人都是起兵造反的。那些起兵跟着造反的,大多數原本就是那些山匪強盜,經常被朝廷追殺打壓,看到有人造反,還造成了的樣子,當然也就借坡下驢順勢追隨了。而更多的江湖人,則是那種藏在山中、市井間的練家子,或者有些古怪技藝,他們三教九流,平日裡並不犯法,做着小生意過着小日子,或許過得還不算好。但由於本身便有藝業,與那些造反的綠林人士,也未必沒有來往。
蕭陽起事之時依靠的是宗教的教義借了蠱惑人心的聲勢,在這些身處灰色地帶的江湖人之間名聲本就不小,但造反畢竟是殺頭的事,就算他拼命號召,會主動聚集到身邊的人自然也有一個限度。但這一次在蕭正道的策劃下,聖王軍隊取杭州,隨後一干原本就有不少聲望的人於各地呼應,一下子震驚東南,等到蕭陽打算稱帝,廣納天下賢才的消息相繼傳出,不少本來對此還抱着態度的人也終於按捺不住了。
這些江湖人,平時的生活就不算過得太好,所以大多想着自己現在纔來追隨雖然晚了些,但是蕭陽稱帝,接下來跟朝廷作對自然需要大量人才,一旦成功,他們總能混個開國之臣的名聲。也正是因此這次匯聚往杭州的除了託庇軍中家人發財的諸多流民,最多的,便是各種各樣的奇人異士江湖中人,在蕭陽將要建國的前後,整個杭州,作爲“國都”也儼然有了幾分曾經只在小說話本里描繪的武林大會的味道。
杭州城破後,屠城清洗。兵亂之下,使得杭州目前大部分的土地、財物、都已成爲無主之物。儘管關於破城後的利益如何分配在這之前就有些協商,但人心不足,一個震後的杭州城,對於那些反賊而言,確實是不夠大的。換句話說,蕭陽要建立一個新的政權,就用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也着實太短了。
不過既然蕭陽決心要建立政權,就必須設定一個新的秩序,那麼之前破城時的利益分配必然要重新洗牌。拿到手的金銀財寶,拿出來不難,已經佔據的地產,當然也可以再分配給別人······一切的一切,其實都還是比較誰更有實力而已。
蕭陽雖然佔據每一城都會屠城,搶掠大戶和富足人家,但是因爲他們打着“義軍”的旗號,所以還是不得不去保全一些倖存的居民,讓他們能夠合法地繼續佔有自己不多的財產——這些人當然不是大戶,只是略有家產的中下層百姓而已。
但是就如同剛纔我們在前面說的,本來杭州城對於那些企圖重組分配既得利益的人來說已經是太小了,所以這些無依無靠的平民,自然也就成了誰都虎視眈眈垂涎欲滴的肥肉。一旦有這支軍隊的人過來欺負他們,便也會有另一隻軍隊的人來“保護”他們,只是要繳納高昂的保護費罷了。
這些“義軍”有一部分是窮怕了的饑民,一部分則是地痞流氓,饑民還好,那些地痞流氓在彼此的利益產生衝突的時候,沒少做出某個義軍的小頭目把自己手下軍隊拉到大街上或是城外開片叫陣的事情。
杭州城一時間,繁華不再,亂,亂,亂。
不過蕭陽既然把杭州設定爲心中的帝都,自然不會讓杭州太亂。蕭陽下令後,城內一撥撥由精銳組成的執法隊開始做事,領頭的是蕭正道的弟子,名叫陸帆。陸帆打戰很厲害,年輕有爲,還是蕭正道的得意弟子,黃馬褂。有權,任性。他抓了幾撥鬧事的人,也不審問,就本着一個巴掌拍不響人人有錯的原則,將雙方的頭領在街上每人打了幾拳。他武藝高強,這幾拳下去,好幾個都去見閻王了。其中還有大將軍蘇宇的表侄,朱常的堂弟啥的,反正不乏新政權的“權貴”們。聽說不少人鬧上“宮中”,鬧到蕭陽的跟前,然後人人都是憤憤不堪,蕭陽也頭痛,他最近心思都在北邊嘉興戰事和稱帝的事情上,對於這些人的吵吵嚷嚷,恨不得打幾個耳光,吼一句:“吵個鬼!沒看到老子正忙着當皇帝嗎?!”所以不過是敷衍地安撫處理一下,這事也就不鹹不淡過去了。
可憐的杭州城,在剛剛經歷了地震、兵亂之後,又要迎接一大堆的親屬家眷進城,哦,還有不少江湖人士。反正就是平時吃不大飽的,看到現在有好的吃,都想來分一杯羹。來的人太多,沒地方住?就去搶,都叫囂着“老子爲聖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怎麼可能讓家人沒地方住······”這樣那樣的。杭州百姓苦不堪言,不過這個時候好歹還有那個年輕有權就是任性的陸帆繼續帶着他的執法隊在街頭以暴力“維持秩序”,只要看到搶劫什麼的直接打死。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終於有一些店鋪在這樣的情況下開了張,而各種於城市比較關鍵的水路漕運、陸路運輸也在這種雞飛狗跳的環境下艱難地運作起來,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終於開始運轉,開始準備秋收。
此時的杭州城,雖然在運轉。但是已經像一艘遇到風暴到處觸礁的大船,沒有了風帆,折斷了桅杆,腐蝕了船艙,只是靠着運氣在時代的海洋中隨着命運漂流。等待有奇蹟出現,或者是誰出現,在它完全沉沒之前,慢慢將一切都修好。
當然,以上有些過於悲情了。只要有人,秩序總還是會重新形成的,早晚而已。
“卻說那蛇蠍血手唐雨墨,一雙丹鳳三角眼,兩撇斜飛入鬢眉……”
一般情況下,大家都知道,說書者形容某個人以浮誇的外貌描寫開頭的,接下來的必定是跟着那個人的假故事。但是哪怕這樣,這個故事,每次有人說起,還是有不少人願意聽一聽——大信人民的娛樂真是太少了,尤其是在這樣的杭州。現在就是在杭州城內一座尚算完好的茶樓之上,一個人在朗聲開始剛纔那些基本橋段開場白後,開始壓低聲音向周圍衆人說着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當日在湖州石橋渡,這女人居然整理一支逃亡的潰軍,陷己於死地,背水一戰,以當年西楚霸王破釜沉舟之勇,在石橋渡附近兩度來回,連破李薄、黃劍、薛仁三位將軍的圍堵,居然當真將那人員冗長的逃亡隊伍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如果不是關谷關將軍的玄羽衛從中周旋,恐怕康河、葉楠這兩位也難免遇難……孃的,這女人真不是人!簡直是個妖女……”
在現在杭州城裡的茶館裡宣揚着“大信朝”的人有多厲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然是“大逆不道”。不過現在杭州城亂成這樣,對大家的管束還沒有到達精神意識層面,而且敢明目張膽說這些事情的,多少也有些背景。剛纔一羣人提起的其實是有關嘉興那邊仍在膠着的戰事,隨後才說起湖州一帶前段時間的失敗,這人大概是軍中某位將領的親戚,這時候便故作神秘地說起來,當然,大部分人還是不信的,什麼蛇蠍血手唐雨墨,江南的江湖中人,誰都沒有聽過那麼浮誇的名號嘛。登時不買賬的人多了,有人嘲笑有人反駁,還有人拿着茶壺嘿嘿地笑幾聲,對着壺嘴來一口好茶。
“哼!什麼蛇蠍血手,我從沒聽過!我張秀對天下武林,瞭如指掌。江南一帶,自然是聖王爲首,在西南,是當初寡婦營的馬麗玲。還有一向獨來獨往的方天畫戟方天,覃卯將軍也是武藝高強,道帥十八般武器豔陽精通,尤其空手拳法天下一絕,他的關門弟子陸帆,聽說力可扛鼎!當然還有瘋人朱常和司徒辛等人,個個都是高手,基本都是聖王帳下。而計謀方面,除了道帥外,關谷也是高人。北邊白艮山聽說最近有一名喚智囊的白遲。至於什麼蛇蠍血手,還說是個二十左右的少婦,你這年輕人真是吹得就吹······”
和之前杭州城的繁華,茶館中悠閒談論詩詞歌賦天下事相比,現在的茶館,就算說這事的人說自己多麼有背景內幕,所表現出來的,也是一股市井之氣。這時在人羣的一層一張桌子,已經有一名貴公子打扮的人站起來,低聲說了一句“一羣白癡”,就起身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