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玄在病榻之上度過了建安元年的歲末,迎來了建安二年。此時他的身體亦越發的衰弱了,連說話都顯得吃力。躺在牀上虛弱萬分的他,已然沒有別的愛好,只是希望聽別人說話。長久的臥牀,讓他的性格變得有些急躁起來。有時別人不說話,他便不高興。因爲他覺得那樣太悶了。
回到襄陽之後的張機依舊成爲諸葛玄的醫師,全面負責諸葛玄的傷勢病情的調理。雖然無論是誰都能看得出來,諸葛玄基本已是無藥可救了,但身爲諸葛玄摯友之一的張機依舊沒有放棄的打算。他依然爲諸葛玄的身體忙碌着。對於前來拜訪諸葛玄的那些訪客,他便會事先詢問對方將要說些什麼話。如果那些話是他認爲足以影響諸葛玄心情的話,他便會很嚴肅的告訴對方:“這些話請勿談起。”
建安二年的新春,對荊州而言或許還是平靜。東面於劉表有仇的孫策雖然在名義上已基本領有了江東的州郡,並揚言要進襲荊州,但實際剛剛據有一大片土地的他在自身根基未穩之前還沒有什麼實力這樣做。他只能暗中的努力,拼命的發展自己的軍隊、領土和經濟。江東的地盤是夠大了,但人口太少,還時不時的有來自於山越之民襲擊。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孫策前進的腳步被拖住了,成爲足以讓他皺眉頭的後顧之憂。
在這個時候,又一件大事爆發了。據有豫州、揚州、徐州各一部分領地,並自稱徐州伯的後將軍袁術在壽春自稱皇帝,國號“仲家”。這是一個讓人發笑的國號,但沒有人笑得出來。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所震驚。自“黃巾之亂”後,各地羣雄割據,但無論這些諸侯在地方上怎樣的自立爲王怎樣的囂張跋扈而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但從未有人敢自稱皇帝。即使是當初最受人唾罵的董卓也沒有這樣。
這顯然是一件富有衝擊性的大事。可張機在一位客人提起準備向諸葛玄說起這個時候,卻是揮揮手放他進去了。
“爲什麼呢?”李晟和諸葛亮對此都萬分不解,他們齊聲質問張機:“讓義父(叔父)知道這樣的事情,不是會影響他的身體嗎?”
“哈!這怎麼可能!”張機怪異的大笑起來。他並非一個普通的醫生,同時也是一位有着豐富學識的儒者。對於李晟和諸葛亮的問題,他作出這樣的回答:如果自稱皇帝的人是曹操,那這件事就很棘手很有可能影響諸葛先生的健康。可是,主角卻是袁術。這便成了蠢蛋所做的蠢事,是根本無須擔心的。
“那倒是!”李晟聞言一愣,隨即輕輕的點了點頭。關心則亂的他,一時間忘記了歷史上這件事情的最終結局——那是以袁術被劉備徹底擊敗身死而告終的,偌大一個盤踞於淮南的實力在曹操、劉備、孫策的聯合絞殺之下,頓時煙消雲散。
“果然是愚蠢啊。”李晟小聲的低估着。
“你在說什麼?”諸葛亮沒聽清楚,頗感到奇怪的問他。
“沒,沒什麼!我們還是進去聽聽義父的說法吧。”李晟略略有些慌張的搖了搖頭,率先推開了諸葛玄的臥室。在哪裡,來訪的客人已經把事情的經過給說了,他說得還是十分的詳細。
“這事情可能對曹操有利。”躺在病牀上的諸葛玄小聲的說道。眼下的他已經是虛弱至極了,連說這麼一句似乎都很辛苦。
“這怎麼說呢?”諸葛亮當時就想這麼問了,但看見叔父如此的辛苦卻是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
他被李晟拉扯到外頭。“義父現在很虛,很難受,我們還是不要麻煩他好了。這個問題我想,我們還是去問仲景先生比較好。”李晟儘量小聲的對諸葛亮建議。他們都知道張機的博學多才,便決定讓張先生來解釋諸葛玄那句話的含意。
“嗯……我想他是這樣考慮的吧!”聽了李晟和諸葛亮提出的問題之後,張機沉吟了一下說道:“曹操控制了朝廷,因此他說得話可以代表朝廷的意思。由於袁術自稱皇帝,使得曹操可以用宣討叛逆的大義名號去討伐他。這罪名是袁術自找的,因此袁術和袁術周邊的人以及他的盟友,爲了不背上這個罪名勢必會紛紛離他而去。”
“這是隨着時間拉長而增加的,對於曹操來說大可以先宣佈討伐袁術的號令,然後慢慢的做好一切討伐袁術的準備。這時間可以任意拉長的,時間拖得越久,袁術手下的逃亡者也就越多,以後曹操對袁術的討伐也就越輕鬆了。曹操是一個很有頭腦的人,他會在最大程度上利用眼前的一切。”
“原來,是這樣啊!”李晟和諸葛亮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們用自己那崇拜的眼神看着張機。那兩雙眼睛中所冒出來的灼灼火焰,幾乎要把這個人入中年的醫師儒者給烤焦了。
“拜託,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麼?”張機承受不住這樣的灼熱,不由自主的出聲說道。就一般來說,他並不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雖然他已經四十好幾了,但卻和一般的年輕人似的富有朝氣的很。平日裡也都是和諸葛亮、李晟玩作一片的。對於李晟和諸葛亮來說,他是亦師亦友的角色,只是在這樣的雙重身份之中,友的含量是遠遠大於師的。
“不看就不看!”李晟嘟着嘴說道。他皺起了臉似乎在和張機賭氣。
這時,諸葛亮提出了一個問題:“仲景先生爲什麼要當醫生呢?您是學過儒的,難道不曉得,醫生地位的低下嗎?”
“嗯!就是這個理兒!”對於這個問題,李晟也很想知道。因爲他明白,眼下的這個社會和他以前所在的社會是完全不同。在眼下,醫師和命相師,巫師同列爲方術之士。雖然還達不到一被人聽見就瞧不起的地步,但這些人被歸類到卑微者一流,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被問到這個問題,張機的臉上浮起一絲感傷。他憂鬱開了口:“因爲我的父母、我的兄弟,我的鄉親都死於傷寒病。”
“啊!”對於這一點,李晟和諸葛亮都顯得十分吃驚。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問題竟然會挑起了張機內心深處最悲哀的那份記憶。
“對不起!”兩人爲此向張機道歉。之後,他們不再問下去了。因爲他們曉得張機那短短的一句話,已經完全說明了一切。
傷寒死一種傳染性的熱急病,張機的一家全被這個疾病奪取了生命。因此,他學醫而對這個疾病展開復仇戰。
在諸葛玄病入膏肓的時候,甘海一直在外面跑着,家裡的玫姨也時常看不到蹤影,但是沒有會對他們兩個擔心。因爲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在收集各種各樣的情報。
“這個時代的通訊真的是閉塞的很哪。往往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非得鬧到好久以後才知道。長安、洛陽什麼的離荊州已不是太遠了,可一個消息傳來卻也要花上那麼一兩個月。真是……”李晟對此總是滿肚子的抱怨,小聲的躺在自己屋內的榻上嘀咕着。
他知道正是由於眼下的訊息不是那麼通暢,所以甘海大叔和玫姨纔有出去收集情報的必要。畢竟如果沒有他們的行動,那麼你就很有可能在幾年之間和這個社會脫節。那就好像一個不懂電腦的現代人被人罵作“土老冒”一樣——在現代電腦網絡這樣的玩意兒可是獲取資訊的最快最重要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