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的後續表現也差強人意。
勳功老將經常性獨走,勝敗難定,天命在孫則勝利而歸,天命在曹則狼狽而潰,混亂到無法想象。反倒是孫權這些年親自提拔培養的嫡系部將表現良好,儘管他們的軍事經驗有所欠缺,孫權卻能如臂使指貫徹落實自己的意志,稍稍發揮了一些中流砥柱作用。
千年殺戮世界的荊州爭奪戰,孫劉聯軍打的異常辛苦,時刻行走崩潰邊緣,彷彿在針尖上跳舞。
總而言之,火燒赤壁或者說火燒烏林,已經沒了存在基礎。
可惜,曹操還是敗了。
曹操沒有敗給孫劉聯軍,而是敗給了瘟疫。
孫劉聯軍儘管戰鬥力差強人意,卻能勉強擊退曹操剛剛收編的荊州水軍。雙方在長江兩岸僵持一段時間之後,曹操的主力部隊突然爆發惡性瘟疫,士氣銳減,兵將無心作戰。才與孫劉聯軍沿江對壘兩月時間,曹操就不得不鬱悶叫停南征戰略,撤回中原腹地。曹操征服荊揚兩州的戰略,一如現實世界歷史赤壁之戰那樣破產。
清晰可見的異變,唯有曹操的損失遠遠小於赤壁之戰。
火燒赤壁也好,瘟疫天災也好,勝利就是勝利。曹操退兵之後,荊州南部頓時成爲劉備和孫權的獵場,這場戰爭的戰略價值並不輸於現實世界歷史的赤壁之戰。
當然,細節變動有很多。這一次大會戰,孫權表現的很差,曹操輕蔑笑說“仲謀小兒,不足爲慮”,劉備也一度猶豫是否“順江而下,奪走江東”。亂世之間,兵馬強壯者纔有底氣與豪傑爭雄。鑑於江東部隊戰鬥力孱弱的恥辱事實,孫權只能低頭讓利。除了江夏郡門戶,孫權把南部荊州地盤都寬容地借給劉備,寄望劉備駐軍荊州遮蔽長江中上游。
經此一役,孫權意識到孫賁等老將的毒瘤作用,狠下心來決定徹底奪回軍權。孫權憤怒情緒順江而下,勒令孫賁集結所有老舊兵將攻向淮南,試圖通過這場戰爭完成兵權集中。就這樣,荊州戰役剛剛結束,孫權又統領數萬戰兵,浩浩蕩蕩殺向九江郡。孫權率領主力部隊徑自圍困合肥,試圖敲掉這揚州刺史部治所;孫賁和張昭越過合肥進攻當塗等縣,寄望把前線推到淮河。
廬江太守周瑜名義臣屬孫權,也得配合孫權的淮南大戰略。
但是,素來養寇自重的周瑜也有他的應對之策,迅速派遣魯肅拜訪魏東生達成共識。魏東生同樣不願意爲曹操盡忠,命令陸康予以配合,先撤出六安縣泰半軍民保證未來數月的軍糧供應,而後縱容周瑜不費一刀一劍長驅直入到六安城下。
孫權包圍揚州刺史治所合肥,周瑜包圍北部廬江郡治所六安,也算給了孫權交代。
而事實上,魏東生和周瑜都默契遵守南北廬江和平條約,所謂六安包圍戰全都是演戲給孫權看。
三月時間過去,孫權依然尷尬地沒有攻克合肥。
這是前揚州刺史劉馥的功勞。劉馥沒有九州大志,也沒能鐵腕整合九江郡和廬江郡,更無法順利討滅孫權,乍一看他的能力似乎非常平庸。可作爲一州刺史,劉馥卻非常合格,他清醒明白淮南兩郡的戰略地位。八年時間裡,劉馥在合肥修築高牆箭塔,並提前積蓄了大量後勤物資,目的就是爲了在孫權南侵之時令合肥發揮中流砥柱作用。
顯而易見,劉馥成功了。
繼荊州戰役一塌糊塗之後,孫權又在淮南勞師無功。
不過,江東精銳雲集合肥,還是很有威懾力的。魏東生和周瑜演戲的六安包圍戰,嚇得當地百姓紛紛棄家逃亡到西邊的大別山山麓,奉命守戍六安的部隊也日夜提心吊膽,唯恐周瑜以假亂真突兀發起攻勢。
209年4月底,魏東生親自率隊支援六安,補充後勤物資,輪替守戍之責。
十世轉生期間,魏東生有大將歷練經驗,也有基層尉官曆練經驗,此時遂能從容不迫慰問守軍,覈查六安城防安排。絕聖門這邊兒,六安包圍戰由陸康、陸遜、劉曄等人負責。陸康是經過漢室朝廷和曹操雙重認證的廬江郡太守,他守在六安,六安才能象徵廬江郡存亡;陸遜則是現實世界歷史與周瑜、魯肅、呂蒙等人並稱的東吳四大都督,魏東生不願意浪費陸遜的軍事才華,成年之後遂令其學習軍事,六安防禦體系即由陸遜全權負責;陸康負責民政大權,陸遜負責軍事大權,魏東生爲了預防廬江郡陸家化,又把劉曄安排到六安。
魏東生於城牆南門召見陸遜,一邊居高臨下談論周瑜部隊的軍陣序列安排,一邊囑咐說:“兵法有云,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周瑜尤其精通兵不厭詐道理,你絕不能因爲雙方的和平條約就放鬆警惕,必須時刻做好周瑜突然翻臉的準備。”
陸遜答說:“老師請放心,六安包圍戰雖然是假的,六安防禦體系卻一點兒都不假。”
師徒閒談間,劉曄突然拾步而來:“門主、都尉(陸遜),魯肅來訪。”
魏東生懶得準備瑣碎禮節,簡單吩咐:“帶他到這裡吧。”
片刻之後,魯肅不緊不慢爬到城牆,向魏東生施禮:“見過魏門主。”
客套兩句,魏東生主動詢問魯肅來意。魯肅簡單解釋說:“荊州抵禦曹操期間,部將各行其是,混亂不堪,孫將軍(孫權)大恨。孫將軍此番北伐淮南,趁機擴張是其一,整頓部將是其二,自出兵圍困合肥以來,不知多少部將因爲赧然戰績而被孫將軍懲戒。周公瑾戍守廬江南部近十年,也早就成了孫將軍眼中的驕兵悍將痼疾。眼下合肥大練兵已有成效,孫將軍遂西向六安,斥責周公瑾:‘小小六安縣,爲何久攻不下’?”
魏東生笑呵呵說:“孫權有臉罵周瑜啊?”
此時此刻,孫權的戰鬥力委實當不起一句讚揚。孫權集中主力部隊圍毆合肥,苦攻數月,戰果寥寥無幾;令孫賁、張昭等偏師奪取淮河防線,也是久久沒有成果。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孫權也有臉罵周瑜打不下六安?
當然,魏東生這句話是戲謔。魏東生明白孫權的意思,孫權斥責周瑜,實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孫權命令周瑜進攻北部廬江郡,如果周瑜認認真真作戰,孫權就能坐收漁翁之利,趁機兼併南部廬江郡;而若周瑜三心二意與魏東生演戲,孫權也能以之爲藉口,提兵征討周瑜。可惜,計劃不如變化快,孫權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連小小合肥都無可奈何。
孫權畢竟是周瑜的直屬上司,且周瑜念及孫策情誼,這些年來在允許範圍內儘量尊重孫權。魯肅曉得周瑜的心結,不敢和魏東生一樣肆無忌憚嘲諷孫權,只好尷尬笑兩句略過此事。
魯肅繼續解釋來意:“孫將軍責怪周公瑾累日無功,以增援名義派遣宋謙、潘璋督軍三千精兵趕赴六安。廬江弱而江南強,周公瑾不願落人口實,屆時必須嚴肅對待六安包圍戰,還請魏門主諒解。現在距離宋謙、潘璋等部將還有半月時間,六安城中若有老弱,還請門主暫時護送他們離開,提前躲避兵亂。考慮事發突然,如果六安儲備不足,周公瑾願意臨時撥調一些糧草。”
世人都有各自利益,魏東生有魏東生的想法,周瑜有也周瑜的想法,絕不能苛刻要求他做無法做到的事情。先早早通知援兵將來消息,臨攻城前又準備無償贈送一批糧草,周瑜已經算夠意思了。因此,魏東生沒有無端指責魯肅,和聲和氣繼續詢問敵情:“你們熟悉宋謙和潘璋嗎?”
魯肅貌似知無不言模樣:“周公瑾比較熟悉宋謙,宋謙原是孫伯符部將,且深得孫伯符信任。宋謙用兵尚穩,有十足把握纔會奮勇向前,儘管很少立下赫赫奇功,外敵卻也無法在他身上窺得機會。”
魏東生並不關心宋謙的軍事能力:“孫權待宋謙如何?”
魯肅答說:“宋謙是孫伯符部將,孫將軍對他有些顧慮,至今沒有重用他。不過,宋謙行事比較穩重,孫將軍也沒有刻意刁難他。”
魏東生點頭,繼續問:“潘璋呢?”
魯肅:“周公瑾不熟悉潘璋,此前也沒有見過面。就現在所知信息,潘璋早在建安元年(196年)就追隨孫將軍,可以說是孫將軍親自培養的嫡系親信。孫將軍令他尾隨宋謙而來,恐怕來者不善。”
魏東生不置可否:“我知道了。”
平心而論,魏東生並不在乎宋謙和潘璋的襲來。
身處亂世之間,沒有武力保證,就別奢望和平。孫權不會對北部廬江郡置之不理,曹操更不會永遠寬容地允許魏東生常住此地。魏東生若想事實割據北部廬江郡,絕不能奢望各路軍閥的好心施捨,而是需要努力提高北部廬江郡的戰爭潛力,把北部廬江郡打造成誰都不敢輕易招惹的武裝中立緩衝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