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動。”
“說了不許動你還動。”
甲寅直挺挺的躺着,光着上身,一動也不敢動,春妞一手端着碗,一手執着一柄細毛刷子,正認真的爲甲寅塗抹藥水。那柔軟的刷子每到一處,甲寅皮膚上的細疙瘩就跟着麻起來了,忍不住要動一下,以緩解那柔柔的涼癢。
最後甲寅實在忍不住了,擠了擠眼,道:“癢,比用頭髮撓脖子還癢。”
春妞一怔,咯咯大笑道:“啊呀,臭虎子,你簡直笨死了,癢爲什麼不早說。”
甲寅小心的噓着氣,道:“是你讓我不許動的,我忍不住。”
“好吧,你再忍一會,一會就好。”
春妞一邊說,一邊開始麻利的爲甲寅塗藥,藥塗完了,甲寅的肚子上也就有了一道又長又黑的印跡,春妞興之所至,索性用多餘的藥汁在其肚皮上畫了兩個小人,這才得意的起身,讓祁三多和劉強給他包紮。
劉強實在,問道:“小春姐,這兩小人也要包紮嗎?”
春妞咯咯大笑,用刷子在他和祁三多額頭上分別點了一點,道:“這裡纔要包紮好呢。”
春妞已經十一歲了,但沒有半點淑女的樣子,還穿着肚子上有個大兜子的衣服,整日嘻嘻哈哈的,她那獨特的界定法非常有效果,先騙着三多劉強吃下烈火丸,怪味丸,然後逼着讓喊她小春姐,卻不敢戲耍花槍,每次見了花槍都乖乖的喊花槍大兄。
結果這新認識的三位大兄長人人寵她當寶,小虎夔現在是她一人獨享的寵物了,特意讓丫環用舊衣裁一件衣服,把小虎夔套住,寶貝的不得了。
秦越在親眼看到甲寅喝下兩碗白米粥後,自個昏天昏地的睡了一天一夜,起來刮完鬍子,把自己收拾利落了,便不再見到他的蹤影。
甲寅知道,他定是去找那周容了,唉,可惜自己不能跟着。
他輕輕的摸摸肚子,還是不敢用一分力,肋骨斷了四根,腸胃幾乎砸爛,用司馬錯的話說,不可能活過來的,但他不僅活過來了,還能清晰的感覺到體內涌動的勃勃生機。
司馬錯詫異非常,再三追問下只能把功勞定性在吃了夔丹緣由上,試着把小虎夔抱進他藏藥的庫房,小虎夔這裡嗅嗅,那裡聞聞,幾下翻拱,一株百年老參就被它嚼下肚了,再一陣折騰,一截也有上百年的何首烏又被它咬下一塊。
司馬錯不怒反喜,說這是鑽山夔吶,專尋天材地寶的,帶着它到山上轉一圈,藏再深的地寶名藥都能找的到。
聽爺爺這麼一說,春妞更稀罕了,特意在她閨房裡安了一張小牀,給小虎夔做窩。
甲寅躺在牀上百無聊賴,秦越卻在周府後花園的水榭裡焦慮等待。
爲了見心上人一面,他頗費了一番心思,陪吃陪玩陪樂,終於哄的周家二郎網開一面,親自爲其搭了橋,可爲何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佳人來?
繡樓上,硯心看看彩墨,又看了看自家娘子,忍不住道:“娘子,那人等了半天了。”
周容用勺子挖着燕窩銀耳羹,美美的吃着,冷笑道:“讓他等,哼,原來都是他搞的鬼,這一回算是看明白了,有本事就等上三天三夜去。”
彩墨道:“可聽二郎說他明天就走了。”
“……他走不走關我什麼事兒。”
硯心揮着小拳頭,道:“也對,咒他上了戰場挺的硬梆梆……啊喲……彩墨你敢揪我……”
周容把碗一放,沒好氣的道:“你倆鬧什麼,話說今日這羹怎麼一點味也沒有,寡淡寡淡的。”
硯心可憐巴巴的看了彩墨一眼,彩墨有些無耐的道:“這本是留着抹膚養顏的,哪知娘子你把它給吃了……啊……娘子我錯了……救命啊……”
主僕三人打鬧了好一陣,周容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在水榭裡枯坐的臭男人,終於氣呼呼的道:“都是那傢伙搞的鬼,硯心,去,罰他吹首蕭聽聽。”
硯心趴在窗戶上看了看,道:“他空手的。”
彩墨順手就從匣子裡摸出一支來,塞過去道:“快,叫他吹好聽一點。”
硯心接過湘妃紫竹蕭,邊跑邊攏頭髮,噔噔噔的跑下樓,一氣跑到園中水榭,對那百無聊賴的傢伙道:“你把我家娘子惹生氣了,罰你吹曲子。”
秦越接過長蕭,見是一管琴蕭,輕撫蕭身,觸手瑩質玉潤,顯然是常用之物,便笑道:“你家娘子喜歡聽什麼?”
硯心想既然是罰,總不能太便宜了他,便道:“必須是沒有聽過的。”
秦越想了想,道:“那容某想一想。”
秦越果真就舉頭望天,很認真的閉目想了想,約有半刻鐘,硯心都等急了,這纔在廊邊坐下,略略試了試音,便開始悠悠的吹奏起來。
硯心年紀小,音樂只能說是略懂,只覺着這蕭聲極好聽,溫婉舒緩,似乎帶着一絲悽美,無奈中混雜着莫名的傷感,心事難明、欲述不能的樣子。
硯心就想,眼前這人俊俊的,吹的蕭也馬馬虎虎,以後娘子彈琵琶,這人吹蕭相和,該是蠻好的樣子……
啊呀,瞎想什麼呢,硯心的臉腮就紅了。
繡樓上,周容閉目聆聽良久,待到一曲終了,方睜開明眸,輕嘆一口氣後方問:“彩墨,你聽過這曲子沒有?”
彩墨搖了搖頭,說:“卻是從未聽過,不過很好聽呢。”
周容怔怔的道:“我也沒聽過,可緣何如此熟悉?”
“娘子下去問他一問不就知道了。”
“說啥呢,傳出去我還要不要見人了,研心回來了,看看她問了什麼沒有。”
硯心“噔噔噔”的跑上樓來,把蕭往桌上一放,欣喜的笑道:“娘子,這蕭好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