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好想大聲說出心底的話

我吃香蕉,點頭,“這招苦肉計確實狠,即便你們現在申請搜查令,恐怕也無濟於事。證據早被消滅乾淨了,你記得嗎?劉細君說過。朱琦死後她爲劉震撼準備的牙刷也失蹤了……我想很可能是劉震撼爲了不讓法醫發現牙刷裡藏有藥物殘留,而毀屍滅跡了。”

“那怎麼辦啊?”於祖佳愁眉不展。

“我哪知道?”我說着把香蕉頭扔向門口的垃圾桶----可能我天生眼神不聚焦,一輩子也當不了刺客,扔飛刀很可能丟中身後看熱鬧的人----香蕉頭衝着宿舍地門就去了,然後,門突然被拉開……。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香蕉頭敲在石苓人臉上……

“出去吃飯。”他面無表情的看香蕉頭落在他腳下,冷冰冰的說完,轉身走了。

於祖佳幸災樂禍,“你死定了。”他這樣子像極了我地損友,賊討厭賊討厭的。

吃飯的地方是鼎鼎大名的“老莫”,也是二十年前朱琦和詩人最後晚餐的地方,當時這間西餐廳雖然裝修雅緻,走的卻是平民路線,價錢對錢包不富裕的野鴛鴦,只算是小小的奢侈。只是,如果今天不是因爲莫名其妙地被拉來,而卻對面也像當時的那個女子一樣坐着一位帥哥的話,我也不會大老遠過來,既然石苓人請吃飯,於祖佳買單,我吃飯的時候,心情就會好得多了。至少,用不着自己掏錢包了,而且並沒有覺得我會消化不良。照例,好客的土豪招呼大家——也就是我和遊以默——落座。石苓人和金髮碧眼的大廚在廚房裡有說有笑,最後才坐好。

我一天沒吃飯,餓的頭暈眼花,等石苓人剛坐下,急忙抄起筷子。

飯菜很可口,雖然說大街小巷都是西餐廳,但這裡與那些提供只有厚厚的裹粉卻不見肉的豬排,以及沒有任何料在裡面的羅宋湯之類的西餐廳有些不同,大廚把看家本領都使出來了,炸明蝦、法式煎豬排、奶油煱飯、意大利麪、漢堡肉、紅燒桂魚,木耳百合,茄汁雞排,啤酒鴨……

接着送上來的是沙拉和雪酪;熱騰騰的鵝肝濃湯,中西合璧紅紅綠綠擺了一桌子,都是我喜歡吃的菜。配上店家自制佐醬的鯛魚冷食,淋上甜美的馬德拉酒醬汁的牛排……每一道都像故事般的珍饉。

石苓人啪的打在我手上,瞪我一眼,“等會吃,我有話要說。”

哎呦,美色當前,還要說什麼啊?

我敢怒不敢言,只好和其他人一樣,裝作很用心很認真的聽他訓話。

石苓人環視一圈衆人,突然說,“今天這頓,是慶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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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行三人走向劉家所在高檔門崗。大門開啓發出"吱"的響聲,令我心跳加速。我們穿着鞋子從貼滿彩色磁磚的單元門走了進去,出了電梯,被打通的空曠整層好像一個大大的異空間,又如同兇獸的大嘴,等着我們自投羅網。

異空間中央是會客廳,女主人芳魂不遠,男主人最近也沒回來這傷心之地,空蕩蕩的屋子裡,鐵鏈下方的水晶大吊燈沒有開,看起來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懸在半空中。寬敞的樓梯蜿蜒通向黑漆漆的二樓。我們沒有上樓,卻走向右側的過道。地上積滿的灰塵彷彿是一塊粉色的絨毯,頭頂的天花板上,蜘蛛網就像撕破的窗簾一樣垂落下來。

盛夏的首都,戶外很潮溼,還有點悶熱,但房子裡很陰涼、昏暗,一陣寒意穿過我的脊背。這裡之所以一片漆黑,是因爲室內完全沒有開燈。但比起觥籌交錯、衣香鬢影時刻,整排的螢光燈所照射出的一片人心蒼白,我更喜歡這種昏暗,陰影似乎包容了一切。漆黑的前方傳來輕微的吵雜聲,帶來針扎般的不快。

身旁慌亂的呼吸聲傳達出了劉耀勇的緊張。

看,深呼吸。

我喚了劉耀勇一聲,向他做了個示範。爲了令他也能聽見,我來了個徹底的深呼吸,彷彿將肺部每個角落的空氣都清換一遍。隨後,黑暗中響起了劉耀勇重而緩慢的吐氣聲。

走了幾步,過道左側的一道門虛掩着。那個僅有低語與吐氣,如蠟燭燈火般搖曳不定的世界就在那兒。我跟着劉耀勇走進房間,立刻有幾道視線直逼而來,我慌忙向後退了幾步。石苓人輕輕地從後面拍了拍我的背,我纔沒有落荒而逃。

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是室內唯一的光線,背靠窗戶坐成一排的人,全都籠罩在陰影中。從房子裡看出去,陰暗的天台頓時顯得刺眼。我將視線避開窗戶好一陣子,才慢慢適應了室內的昏暗。

朱琦死亡現場的房間並不大,牆上鋪着深褐色的壁板,這裡可能原本就是個感覺陰沉的房間。門右側的牆壁上,有一個大大的壁爐。當然,裡面並沒有燒火,只有被薰得漆黑的大洞無力地張着嘴。壁爐上的大鏡子也像得了皮膚病似的浮起黑色的斑點,有一半已經看不到了。

地板上沒有鋪地毯。房間似乎已經打掃過了,但地上到處都是沾滿過道灰塵的腳印。人們坐着的椅子是房間內唯一的傢俱,卻顯得參差不齊,應該是從不同的房間中搬來。

我用好不容易纔適應的眼睛環顧坐在窗口下的人。總共有五個人,一位很年邁的老女人,我記得她叫做梅姨,和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女生,一位戴着眼鏡的年輕女人,然後是兩位看起來略年長的女人。

突然有人大聲地打了個噴嚏,是一位年長的女人,她也穿着毛皮外套,看起來很傲慢。此刻她從口袋裡拿出手帕,大聲地擤着鼻子。

"到底要我們等到什麼時候!"她的談話音量令人嚇了一跳。

"讓我們坐在這種連空調都沒有開的房間,想要讓我們中暑病死嗎?很不巧,即使殺了我,即使把我騙來這裡,你們也拿不到一分錢。況且,我纔不會乖乖地讓你們殺我。"

她能這麼大聲說話,根本不像要死的樣子,我在心裡這麼想着。那個女人前額的頭髮已禿去大半,因此露出了寬敞的額頭,但仍然有一頭濃密的灰色頭髮,長長的眉毛十分濃密,臉頰紅潤,凸出的鼻尖好像擦了油似的亮晶晶。她就像是心情不佳的藏獒:我心裡這麼想着,差一點笑了出來。

"這種話,何必這麼大聲嚷嚷……"

一旁傳來囁囁嚅嚅的聲音。說話的女人雖然比傲慢的女人小了一號,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膽怯,但兩個人得神情很像。她坐在椅子上,縮着身體很怕冷似的,帶着哭腔唸唸有詞。

"但是,我不想再留在這裡。事到如今,再來翻那些陳年往事又有什麼用。喂,我聽說你是劉震撼案件的經辦人,把我們叫來這裡想要幹什麼?至少,我和朱琦的死無關。"

"什麼至少你和她的事無關?難道是說我和這件事有什麼牽連嗎?你這傢伙,你知道當初劉震撼那個負心人花言巧語向我借了多少錢嗎?"

"你爲什麼要在這裡說這些毫不相干的事?"徐娘半老的對方漲紅了臉。

"有沒有關係,由不得你來決定。"

"什麼叫陳年往事?"

正當兩個人就快要打起來時,在房間角落蜷縮着身體的老女人梅姨突然發出嘶啞的聲音。她滿臉的皺紋就像泄了氣的氣球,眼睛也幾乎被皺紋淹沒了。她的牙齒應該已經掉光了,說起話來含糊不清,聽不太清楚。但雞皮鶴髮的梅姨張大了嘴,用力嘶叫着。

"什麼叫陳年往事?你們這些人把劉震撼當玩物,最後把他帶壞了。這棟漂亮的房子會荒廢成這個樣子,也都是你們這些人的錯——。"

"你在胡說什麼!我們纔是劉震撼騙財騙色的受害者,因爲,我們把一切都給了他,那個衣冠楚楚的僞君子!"

最先說話的女人橫眉豎眼地吼叫着,第二個女人拉着她的袖子,她纔不情願地又坐回椅子。劉耀勇一言不發地冷眼旁觀。

"這樣就足夠了。"石苓人輕咳一聲。

"原本,我們是希望邀請二十年來曾經聚集在這個家男主人劉震撼身邊的所有女人。但有人已經過世,或是不知去向,也有人冷言拒絕了。所以,最後只來了這些人。我先聲明,我不是警察,因此即使你們和美麗的女主人朱琦的死有任何關聯,我也不會刑拘你們。我也不準備問各位的姓名。而這位老婦人大家應該認識,她就是曾經侍候男主人的女管家。這位少年是劉震撼的兒子。"劉耀勇對所有人點了點頭。

那個傲慢的女人——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摸着下巴說道:

"原來是那對兄妹的一個。好像有這麼個女人,是劉震撼嘴裡面目可憎、仗勢欺人的前妻。她人呢?遠渡重洋就沒消息了,現在死了嗎?"

在椅子上坐立難安的女生突然站了起來。"她身體一直很好。但前些年從梯子上摔了下來,摔斷了骨頭,在牀上躺了好一陣子,至今不良於行。"

女生嘟着嘴,滿臉怒氣。應該是因爲她強忍着悲痛的關係吧!她一定很喜歡她的祖母。不過,說完的現在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以前我的祖母和我談起過她前夫劉震撼的事,如此而已。"劉震撼的前妻居然已經再婚了?不過也難怪,她本來就比劉震撼大得多,這麼多年當然也重新在海外開枝散葉,難爲於祖佳他們能找到她的後人,但這孩子還是太靦腆了。

"讓這麼對兄妹來參加有什麼意義?"這次說話的是女人。但這也是我們共同的心聲。

"這件事,由我來說明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最後一個人,戴眼鏡的女子說道。

"我的哥哥糜分司是一位評論家,和許多人一樣,曾經迷戀上才女兼美人的朱琦,只不過不經常造訪這裡。但在朱琦死後,她的土豪老公雖然遭到逮捕,但因爲證據不足無法被判有罪後,我的哥哥卻仍然無法釋懷。因爲他出國去找劉震撼的前妻了,於是,希望由我作爲代表,向相關的所有人請教當年的情況。"

"沒錯,我當然記得當年的事。但反正我沒有做什麼虧心事,所以,把我所知到的一切都告訴你們也無所謂。"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提高了嗓門,似乎想要威脅、恐嚇在場的其她人。

"啊,但是,那些話應該不能成爲證據,對不對?劉震撼……"

徐娘半老的女人用膽怯的聲音支吾地回嘴,好像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正用眼神對她說着什麼。

"別擔心,警方也調查了當年的事情。而且,也有朱琦孩子的證詞。"

"什麼!?"

兩個女人同時問道。

"那個小女孩子?……"

"好像是個個性孤僻的小女孩。真可憐,一點都沒有遺傳到朱琦的美貌。"

她們不知道劉細君不是朱琦親生的嗎?

"那對兄妹的妹妹在她小媽死後,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所以,我不太清楚她是什麼時候,在怎樣的狀態下談起當時的事。只是我覺得,如果調查能夠對揭露劉震撼的真面目派上一點用場的話,也算是完成了我的哥哥的要求。雖然,我不認爲事到如今,還能夠找出事情的真相。"眼睛女子補充,她一直站在房間的角落,此刻搬來一張椅子,放在我的身後。她把一支錄音筆放在桌上。然後,搬了一張摺疊椅給我。

"小女孩,時間會很久,坐下吧。"

"那個小女孩是誰?難道也是朱琦的女兒?"

又是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發話。我討厭石苓人,怎麼把這麼個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事兒媽找了來。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可不可以再忍耐一、兩個小時?"

"你又是誰?"

"剛纔不是約定不問彼此的名字嗎?"

石苓人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和徐娘半老的女人嚇了一跳,立刻把脖子縮了回來。

"那就請吧。"

眼睛女子說,她按下了播放的按鍵,立刻傳來帶有雜音的聲音。

"我過世的小媽真是個天生的文藝女性……"這個聲音是劉細君的。

花了好長的時間,才聽完所有的音頻。沒有開燈的房間一直很昏暗,絲毫感覺不到夕陽已經西下。這裡似乎流逝着不同於外面世界的時光。

首先出現的是我們已知的描述。是劉細君以朱琦的孩子身份,娓娓道出和小媽共同生活的情景。不可思議的是,我很能瞭解當時那個小女孩子的心情,那彷彿是我的曾經。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栩栩如生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但劉細君的回憶很快從瑣碎訴述變成了自問自答,她在問自己,難道夢裡小媽佇立的桃花樹就是現在盛開的那棵垂枝桃?和我小媽死的時候一樣——想到這裡,我差一點叫了出來。爲什麼我小媽臨死的樣子和夢裡描述的女人死時的情景那麼相似?我到底是她的誰?女兒?兇手?

但是,那不該是我的小媽,我的小媽不應該是佇立在桃花下的鬼。那是一張充滿憎恨、怨懟、詛咒的臉。然而,就好像美麗的鮮花不會憎恨任何人一樣,名爲朱琦的女人並沒有憎恨任何人。我覺得,她彷彿活在另一個世界,連她羽翼下的孩子也覺得她遙不可及。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不滿地吼叫着。

"太荒唐了。"

果然是那個傲慢的貂皮大衣女人。即使年齡改變,人的性情卻好像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女人現在好像比當時更健談,對這個房子的男主人恨不絕口,"原以爲那孩子只是有點孤僻而已,看來腦筋也有點問題。什麼自己用槍打死了小媽,說什麼混淆視聽的話。聽這些胡說八道有什麼用?一定是替劉震撼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頂罪!"

"對,對啊。……不不不,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些事和我們沒有關係——。"

"好啦,再等一下。"女人不以爲然地從鼻子裡發出"哼"的聲音,但她還來不及說話,音頻就開始了。

不管別人說什麼,戴眼鏡的女人總是保持鎮定。然後,再度按下了播放鍵。

不久,劉細君就談起了朱琦去世當天的事。我毫不驚訝地發現,當天亦幻亦真的一切似乎就是在這間房間發生的。好幾次,我都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看着張開大口像黑洞般的壁爐。然後,透過最近纔將染血的污垢擦乾淨的玻璃窗,看到淡紅色的垂枝桃。十日前,當這個壁爐燒着通紅的火時,桃花也綻滿了枝頭,穿着黑底繡花家居服的美麗女子倒在壁爐前,頭的四周開滿了紅色血泊的花。

"下一段。"當按下按鍵時,戴眼鏡的女人說道:"我們繼續聽吧。"

接着,是戴眼鏡女人的聲音。她用和現在相差無幾的沙啞聲音,問劉細君是否確定朱琦是被謀殺,斷定兇手就是劉震撼。可能想隱瞞自己在調查的目的,所以,故意用一種和陌生人交談的語氣說話。

這個女孩子一開始認爲劉震撼不是兇手,但不知道是中途改變主意,還是不經意地說出了原本想要隱瞞的內心想法,總之,最後得出了結論——劉震撼被當成朱琦的道具,幫助她完成自殺。

這個聲音一停止,穿貂皮大衣的女人又大聲地發表意見。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一下子是仙女,一下子又是女鬼,還什麼公主殿下!都是你們這些臭男人把自己的夢想加諸在那個女人的身上,自以爲是地塑造出海市蜃樓而已!"

"那麼,你還是不改變劉震撼是兇手的想法?"

"不改變。"

她挺起了胸膛。

"什麼劉震撼是在控的情況下協助自殺?那麼想要爲他脫罪嗎?這傢伙根本搞不清楚朱琦這個女人的真面目。那個女人驕傲得很。如果她因爲某種理由想要自殺,爲什麼要劉震撼幫助她?她怎麼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而且是包藏禍心的土豪老公。光考慮這一點,就無法同意自殺的說法。沒必要把事情搞得那麼複雜,就是劉震撼殺了朱琦。"

她才說完,石苓人又用平靜的語氣問道:

"你說完了嗎?"

"那麼,最後來聽聽臥牀不起前妻的說訶。"

一聽到聲音,那個小女生低聲地說:

"祖母的聲音!"

好奇怪的感覺。從前妻口中說出的她的過往和我之前所聽到的絕然不同。她印象中的朱琦只是在女生宿舍裡的緣慳一面,那是一個孤獨而又故作成熟,有着明確的喜好和美感的少女。那是至今所聽到的證詞中,最栩栩如生的描述。

但最後談到死因時,前妻的說法最奇妙,又充滿神秘。她認爲朱琦既不是她殺,也不是自殺,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而已。畢竟致命的子彈至今仍然沒有找到不是嗎。

真的會有這種事嗎?我不知道。而且,還有一件令我感到驚訝的事,就是劉細君用遊移不定的聲音說的"在小樓梯上睡覺的梅姨的侄女",那個女人其實是死了吧。有人憎恨這個家的女主人,想要毒死她,結果,傭人偷用了淘寶送來的化妝品,便死於非命。我聽了覺得好討厭。被毒死的梅姨侄女竟然是劉震撼的密探。聽到這些,我開始覺得朱琦好像真的是女鬼。這一對,果然是同牀異夢。在不同人的口中,這些人的形象也各不相同。這是現代版的羅生門嗎?

但……終於聽完了。

當聽到最後劉細君推斷說朱琦可能被在場和劉震撼相關的所有女人共同謀殺致死時,穿貂皮大衣的女人頻頻咋舌,時而晃着膝蓋,時而瞪着鄰座的徐娘半老女人。半老徐娘般的女人在一旁彎着肩膀,身體縮成一團。

但是,我沒時間觀察他們兩個。因爲,我看見劉耀勇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每當音頻中傳來一個名字,他身體就不停地顫抖。劉震撼。劉震撼。

朱琦的土豪老公。他就是當她死在這個房間時,在一旁握着槍的人。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吃了藥的關係,陷入了昏迷。結果,被當作嫌疑人逮捕,在律師團的努力下被判無罪,至今仍在逍遙法外,如果能證明他是謀殺詩人的兇手有意義嗎?但是,已經二十年了。

"於祖佳隊長現在在哪裡?"

我不禁脫口而出。

石苓人答非所問的說,"假設這個叫劉震撼的負心人,不是真正的兇手的話,那麼兇手應該在現場,劉耀勇,對不對?"

劉耀勇倚在沒有點火的壁爐邊,原本看着我的眼睛瞥向一旁,喃喃地說:

"劉震撼在我出院後就沒見過我,他當我已經死了。但是,太奇怪了。爲什麼我那麼在意這個人?當我聽到他的罪惡時,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個大洞。"

只有我倒抽了一口氣。其他人好像都已經知道了,劉震撼就是這樣的人。真是個討厭的男人。現當代的陳世美。

"——大太太說的沒錯。"

滿臉皺紋的梅姨突然大聲叫了起來,讓我嚇了一跳。

"只有大太太說的是真的。到處都找不到打穿朱琦太陽穴的子彈。但警察覺得不能讓這種莫名其妙的事這麼下去,於是,就將一顆滾在血泊中的子彈當作是殺死她的那一顆,草草結案。"

"老阿姨,真搞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不耐煩地拍着椅子的扶手。

"什麼滾在血泊中的子彈,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知道那不是殺死朱琦的子彈?"

"這由我來說明吧。"

戴着眼鏡的女人站了起來。

"在確定朱琦死亡時,在她流出的血泊中,的確找到了劉震撼手上那把抗戰時期手槍發射痕跡的彈頭。雖然當時的古董槍不像現在的槍一樣,會在發射的子彈上留下像指紋一樣的線條,但可以根據所使用的火藥分析出子彈是否從那把槍射出。但……在那顆子彈上並沒有發現曾經貫穿人頭蓋骨的痕跡。而劉震撼,一開始完全否認自己殺了人,也否認協助自殺。只是因爲朱琦想要看槍,所以纔給她把玩,他認爲當時,她把以前在把玩時,射在靶場的標靶上後取出的子彈也一起帶來了。

當然,打穿頭蓋骨的子彈和打進標靶的子彈上留下的痕跡完全不同。所以,如果無法證明打死朱琦的子彈是從現場找到的,而且是從劉震撼手上握着的槍所發射的,就沒有充分的物證判斷是他殺了人。"

"否則即便劉震撼沒有招供認罪,也不管有沒有上訴就要去服刑。不是嗎?"

徐娘半老女人的話讓戴眼鏡女人低下了頭。

"沒錯。本來劉震撼的殺妻一案最高能判極刑。但因爲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證明他奪取了朱琦性命的證據,而且,從火藥痕跡判斷,槍口是貼着太陽穴發射的,所以,既不算殺人,也不算是傷害致死,因此頂多能做爲協助自殺,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以下的判決。"

"如果有間接證據的話,應該可以獲得起訴機會吧。"

徐娘半老的女人神經質的笑着,好像在看着我。“雖然劉震撼這種財雄勢大的人,要辦成鐵案可不容易!"

枯黃的眉毛下的一雙眼睛注視着我。我討厭這雙眼睛,渾身卻無法動彈。這個人到底想說什麼?難道是她比其他女人更渴望爲失去的那份青春記憶復仇嗎?

——咚!

突然一聲巨響,她好像突然回過神來似地住了嘴,也移開了視線。

那是桌上的錄音筆掉在地上摔壞了。

"喂,說話也太大意了吧。"

看不到臉上表情的石苓人垂着頭,悠然地說道。

"讓大家等太久了,不好意思,現在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吧。"

"什麼正題……"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渾濁的眼珠子一直轉個不停。

"我要告訴各位,那天可能發生的事,和絕對發生過的事。前者雖然可能性很高,卻缺乏相關的物證,至於後者,則有證據可以證明。"

"真的嗎?"

劉耀勇問道。

"咦,看來你並不相信我。"

"但是,沒想到會有物證……"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用鼻子發出冷笑。

"既然你自以爲是名神探,就順便解釋一下那對兄妹在夢中看到小媽在這個天台裡被射殺的圈套,那纔有趣啊。"

"我雖然會推測可能發生的事,卻沒興趣編造如果發生了會很有趣的事。"

石苓人冷酷地拒絕了。

"我也會想過,一樓的水晶吊燈也可能成爲鏡子,讓走到二樓的人看到這間房間內發生的情景。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這麼早的時間距離預知殺人。況且,這種想法並不會改變"絕對發生過的事"。既然如此,我猜那對兄妹沒有真正看到小媽死的那一刻。"

"——讓我們聽聽你所謂的"絕對發生過的事"吧。"

劉耀勇的聲音好僵硬,是一種發自喉嚨的緊張。

"我很清楚,光是推理和想像無法說服你。來吧,梅姨這種老人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們就開始吧。"

"所謂可能發生的事,就是要解開排在第一位的疑團中,住在這個房子的兄妹爲什麼會夢見自己朝着小媽開槍的謎團。我並不認爲這個夢有多神秘,一個人不知道的事,不可能出現在夢境裡。因此,那對兄妹應該看過或摸過槍。"

"怎麼可能?"

石苓人平靜地回答着劉耀勇的提問,

"可不可能是那把槍的主人曾經拿給那對兄妹看過?"

"劉震撼嗎!?"

戴眼鏡的女人瞪大了眼睛,突然叫了起來。

"但劉震撼很少帶那對兄妹拋頭露面,他總是心事重重、行色匆匆忙生意,只有朱琦在相夫教子。"

劉耀勇補充道,"不管是我們還是劉震撼私相授受,都不可能避開小媽的視線。"

"即使沒有人帶他漫天過海,那麼有內應的情況下呢。"

"那個,小姑娘!"所有人看着老態龍鍾的梅姨。

"她是密探,她拿了那個男人的錢。她趁朱琦外出,或者不在房間沒人的時候,帶了那把槍給孩子們看,誰知道他們做了些什麼。"穿貂皮大衣的女人冷笑着。

"這個女人胡說!"

梅姨老邁嘶啞的聲音漸漸提高了分貝。

"這種只看臉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劉震撼。劉震撼怎麼可能愛他們。這種女人怎麼可能成爲劉震撼的賢妻良母!"

"別說了,梅姨。"

老邁的梅姨一聽到劉耀勇的聲音,身體顫抖了一下,終於閉上了嘴。但仍然擡起眼看着劉耀勇,嘴裡嘀嘀咕咕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不想去推測人的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不知道朱琦的內心對劉震撼到底有怎樣的感情。但她就是把劉震撼視爲孩子的父親,然而,他試圖從她手上搶走一切。至少,他在揹着朱琦的情況下,偷偷地讓孩子對自己的兇器產生興趣,努力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他可能帶一些連環畫給孩子,或是在孩子面前說朱琦是女鬼,不經意地說一些朱琦的壞話,應該也是在這個時候把手槍拿給孩子看。當然,當時手槍裡應該沒有裝子彈,但那種觸感深深地烙在孩子的記憶中。不僅如此,他還曾經在這裡試射過。"

"你怎麼知道?"

劉耀勇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石苓人卻一臉輕鬆地回答道。

"劉震撼的槍的確有射擊的痕跡,而且也有發射的子彈,顯然他不將這把槍當作單純的裝飾品,之前我去看過了,天台的垂枝桃的樹幹上有彈痕。上世紀的小型手槍的射程距離最多不會超過六米,所以,當射程超過六米時,子彈就會掉在地面上,所以,子彈可能被撿走了。

"劉細君曾經提到,常常喜歡拿着小鏡子看天台,也提到了美麗的小媽站在花下的回憶。對你們這對兄妹而言,那棵桃花樹就是小媽朱琦的化身。雖然那孩子顯然也受到那父親的雄性氣質所吸引,但看到他對着作爲小媽化身的桃花樹開槍時,那令人害怕和禁忌的畫面使得她們的內心不自覺地排斥那個噩夢情景的存在。"

“不,不是這樣的!”劉耀勇痛苦的捂着頭,“我想起來了!”

我的天賦讓我感覺劉耀勇,發現自己心中充滿酸甜的懷思情緒。

到底怎麼了?我好像看過這個景象。

他曾以同樣的心情站在窗邊。

這是常有的既視感吧,我看見劉耀勇揮揮頭。開始吐露陳年舊事。

當石苓人這麼說時,劉耀勇的腦海立刻浮現父親拿着手槍頂着額角的畫面。

下一刻,我感覺他代替了自己父親的角色。

那天,要把手槍給男孩把玩之前,劉震撼先將手槍頂在自己的額角上說道。

人的頭蓋骨是人身上最堅硬的地方,冷兵器都打不通——倒是手槍很危險哦。只要打中這裡,身上的血就會流光光,馬上死翹翹哦。

男孩呆呆地望着劉耀勇,拿着手槍仔細端詳。

那天晚上,朱琦因爲劉震撼的拈花惹草發作起來,她與父親的爭吵讓兄妹兩個坐立不安。

他看見父親在無人處把玩那把手槍,瞄準、扣下扳機,似乎射在那個女人的額角上。

劉耀勇難以忘懷那一刻。父親看着他的表情。

代替我,男孩,替我射死那個女人。

傾訴過後的劉耀勇似乎在放鬆心情,吹着涼風望着窗外的大海。

啊啊,好舒服。所有憂愁煩惱都飛走了。

內心純淨空無一物,身體輕飄飄的。

爲什麼,這個景色如此熟悉?

這片雲海,曾在哪裡看過?

"原來如此。"女人們露出了豁然頓悟的表情,“那麼……劉震撼就是兇手無疑了!”刺目的眼光如聚光燈投來,在那份炙熱的灼燒下,不出數秒,就連臉頰都開始發燙了。

那些因疑慮而眯起的眼睛此時全都猛然瞪大,眼眥都快要裂開來。

衆目睽睽之下,石苓人輕輕的咳嗽,"在我揭開謎團之前,希望你們再一次向我保證。無論我說什麼,都要冷靜地聽我說完。"

"我保證。"

"說好羅。"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但石苓人只看着劉耀勇。

"那麼,我先說結論。我認爲,朱琦是自殺。"

劉耀勇瞪大的眼睛幾乎快掉了出來。握緊的雙拳在腰旁顫抖着。同樣顫抖的雙脣沒有吐出一句話,但我可以看得出來,劉耀勇不停地說着,"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絕對不可能。"

吃驚的並非只有劉耀勇而已。

"你的結論和司法判決相同嗎?她是在劉震撼的協助下自殺的嗎?"

戴眼鏡的女人瞪圓了雙眼。然後,劉震撼前妻的孫女站起來說道:

"不可能。我祖母說劉震撼絕對不是那種爲愛癡狂的人,何況損人利己,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沒錯,這絕對不可能。無論朱琦對劉震撼抱有怎樣的感情,而且,即使她再怎麼拜託,劉震撼也不可能答應這種要求。因爲,即使他已經不愛她了,他還想要她的資源和自己的商業王朝。

"沒錯……所以,雖然不知道動機是什麼,爲詩人的復仇還是對過往的愧疚,但朱琦選擇了死亡,但她不能允許劉震撼逍遙法外,所以,她纔會把劉震撼關在自殺現場。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找到了和他同樣的一把古董手槍帶來,在他故意服藥失去意識後,讓他握住這把槍。她不知道他會因此揹負什麼罪行。

但身處這種可疑狀況的人,即使事後證明他是無辜,也不可能讓他毫髮未傷脫身,據我所知,劉震撼現在四處奔波,就是在恢復自己岌岌可危的商業信用——誰會願意和一個狠心殺妻的生意夥伴合作?畢竟這是一個信用社會。"

“不,或者朱琦沒多想,小媽她……只是不希望一對兒女被他奪走,成爲冷酷無情的繼承者。可是金錢的奴隸把無辜的母親殺害,”劉耀勇慢慢的跪倒,淚如雨下。我注意到他改了名稱。連內心都爲之震顫的重低哭音在整個會館中響徹,我用舌頭按下臼齒上的疼痛開關,令自己回過神來。

“母親沒有懷疑過那個男人半分,直到閒言碎語傳進她的耳朵,直到她意識到,其實劉震撼……那傢伙只是看中了朱家的名聲以及財產而已。和那些個第三者女人私通,也是很早之前就開始了的。母日以淚洗面,只是爲了面子隱忍,然而當看到劉震撼將魔爪伸向兩個孩子之後,兩人爆發了第一次激烈爭吵!”

劉耀勇和劉細君在朱琦的羽翼下長大成人,他們不知道父親是如何風雲再起的,自他們懂事起,劉震撼就已經是“公衆人物”了。他從朱琦出身的家族那裡拉來無息貸款,幾年後趁着中關村興起時就成立了一家小小的網絡廣告公司。劉震撼對幾位官場上明日之星的巨大投資更是奠定了他商業上的勝利,因爲人脈的關係,在不到五年的時間裡公司就已經獨佔冀北的廣告業界了。他藉助官商勾結的力量空手套白狼,打入金融業,物流業,以及此外的一切行業,公司規模爆發性地擴大。

當時是90年代初期,商界混亂的局面也助長了他的成功。每當有政策性的危機襲來,大魚吃小魚之下,他支配的產業就會愈發增多。劉震撼逐一吞併競爭對手的公司,侵佔破產的國企,蠶食國有資產,最終成爲執一地之牛耳的大公司總裁。那是一個現代的“王朝”,一個貪婪擴張版圖,收服敵手的黑金帝國。實際上,多年以前就有報道指出,說這個王朝甚至還在使用暗殺這種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手段。敵視劉氏財團的企業要員和底層官員因“事故”或“病故”離奇身亡的案例不勝枚舉,包括寫出報道的記者。比起之前在前妻支持下創業,這一東山再起的過程總共才花了二十年不到。當然,這時候劉震撼也已經年過半百,雖然還是能吸引飛蛾撲火一樣的拜金女,但清醒到冷酷的他,最先考慮的反倒是“王朝”的“繼承”問題……這對於一個*民賊或許是理所當然的吧。

他對擁有自己姓氏的兩個孩子今後數十年的人生,事無鉅細全都做好了安排,日程表精確到以分鐘爲單位。他拼命地向他們灌輸經濟學,金融鍊金術,以及“厚黑學”這種死灰復燃的學問。他們兄妹別說與同年齡的孩子見面了,甚至連網絡的使用他都會加以限制,將他們關在深宅大院之中。那個男人打算在死後也繼續牢牢掌控住自己構築的王朝。

在那個男人還對朱琦虛與委蛇的時候,他們兄妹就已經清楚地目睹了他隱藏在“劉震撼”這一成功人士面具下的猙獰面目。那年,他們倆攀着窗簾從窗戶溜出老宅的屋外,十二歲的哥哥和九歲的妹妹牽着手,喘着氣,心跳如雷地在凌晨一點橫穿過漆黑的庭院,卻不知自己早已被陰狠的視線捕捉到。他們倆合力將園丁用的梯子搬到圍牆邊,翻過鐵柵欄,發出小小的歡呼。

這時,劉震撼突然將燈光打到自己親生兒女的笑臉上,輕蔑似地皺起眉頭,堵在前方——周圍幾十雙眼睛正俯視着他們。那是劉震撼的老臣子和新近的奴才。

有些視線如面對聖人的狂信者般,充滿興奮與崇敬。

有些視線如面對看守的越獄者般,充滿驚愕與恐慌。

圍觀的每個人都身穿華貴的衣裝,有黑色的長款晚禮服,意大利品牌的女式晚裝等等。無數視線從衣冠楚楚的人羣投注到他們所站的舞臺上。視線中包含着好奇與打量。他們就如同聚集到古代競技場,觀賞角鬥士表演的觀衆——或者,他們也許是盛裝打扮,拿着叉子思量該從何處對精美甜品下手的美食家。這其中有些失禮的客人早已只顧自身的興趣,對他們兄妹行起來注目禮了。

但主角無疑是劉震撼,他無言地一腳踹向劉耀勇的小腹,直接提腳踏在痛得蹲在地上的劉耀勇背上。跑到哥哥身邊的劉細君也同樣被他踹倒。

這就是名爲劉震撼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命傭人梅姨將他們帶了回去,自始至終都沒對嚎啕哭泣的他們說過一句話,彷彿在表達他們根本就不值得他浪費口舌。

我幾乎跳起來,怒喝道,“太不是東西了!”

此後,朱琦曾無數遍如儀式,如聖禮般將世界的真實告知劉耀勇和劉細君。他們兄妹是在這世上唯一的同伴,劉耀勇記得,站在旁邊的劉細君聽到朱琦的話後,一如既往順從地輕輕點頭,大概點頭了吧。在一片漆黑中他自是無法看清如此微小的動作,但十二歲的妹妹會對母親的每一句話作何反應他都瞭如指掌。而劉細君肯定也清楚十四歲的哥哥是在以怎樣的方式保護她,如何不教她對世界絕望。

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

即便沒說出口,意思也一定能傳達到。

劉耀勇和劉細君。他們兄妹就這樣相依爲命地生活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裡,一動不動地並立在這片冰冷乏味的黑暗中。

朱琦是他們唯一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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