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邊說:“冷……”
我回頭一看,發現自己不小心把被子都扯過來了,便又分了他一點。“不然你去多拿一牀被子來。”一說完,我又道,“不成,還是算了,我分你。”
讓太后知道我們兩牀被子,那就不妙了。
他向我這邊擠來,手腳確實有些冰涼,入了秋,到了晚上宮殿裡便陰寒起來,鬼氣森森的,真是怎麼穿都冷。
他握住我的手說:“笑笑,你的手真暖和。”
真是抱歉啊,因爲整牀被子都在我身上。
他湊上前來說:“笑笑,你身上真好聞。”
我推開他的腦袋,不耐煩地說:“別得寸進尺了,男女授受不親,過去點過去點。”
他倒是聽話過去了,我幫他把被子蓋好,終於可以安心入睡。
次日午膳後,趙拓施施然而來,我坐在劉阿斗身邊,看着他口吐二字:小人。
這次北伐中原,義父和姜惟都去了,蜀都留下來的,跟我關係說不上好但是總歸比較親近的只有趙拓一人,這個人是留着還不如去了的好,偏偏他不但不去,還留下來騷擾我。
他對我嫣然一笑。
我們三人卻如朋友一樣坐下來閒聊。
趙拓說道:“丞相說,陛下在宮裡寂寞,讓我多來陪陪陛下說話解悶。”
劉阿斗喜上眉梢,欣然道:“叔父最疼我。”
我低聲反駁了一句:“最疼我。”
趙拓哧地一聲笑,擡起扇子掩住脣角,一雙眼睛賤兮兮地在我和劉阿斗之間打量。
我瞪他一眼,“看什麼看,趙白臉!”
他笑眯眯道:“小笑笑,我還能這樣叫你嗎?哦不對,我該問陛下。”他轉頭看劉阿斗,“陛下,我能這樣叫司馬笑嗎?”
劉阿斗傻乎乎地笑着說:“當然可以啊。”
陛下,他調戲你的嬪妃呢!不,簡直就是在調戲陛下你啊!
劉阿斗那個傻子毫無察覺,趙拓問他:“陛下,你和笑笑,誰在上面,誰在下面?”
我操起裁紙刀就要追殺他,趙拓起身就躲,他到底練過功夫,我追殺不到,反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劉阿斗看得樂不可支,笑着說:“笑笑在外面,我在裡面。”
趙拓愣了一下,隨即捶地狂笑。
劉阿斗說這句話是極爲純潔的,趙拓那廝顯然就往下半身想去了。當皇帝的大概是怕被刺殺,或者半夜需要人服侍,所以一直都是自己睡裡側,嬪妃睡外側,慢慢地也就成了規矩。劉阿斗這麼說,完全是陳述事實。
趙拓那死白臉……
劉阿斗還不明所以,看趙白臉笑,他也跟着傻樂,氣得我沒蛋也疼。
但劉阿斗這麼一說,趙拓估計也明白了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關係。
“陛下,真是萬民之福啊……”他眼角還閃着淚花,邊笑邊說。
劉阿斗謙虛地說:“哪裡哪裡
,我遠遠不夠呢……”
趙拓說:“小笑笑,你怎麼轉過身去了?”
我沒好氣回道:“不想看到髒東西。”
趙拓哼哼笑道:“那就不要照鏡子。”
我輸了……
我嘴上功夫輸給了趙拓,輸給了劉阿斗,我怎麼就淪落到今天這地步了……
我一人暗自神傷,他們君臣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着朝上的事,我不怎麼感興趣地聽着,給義父繡手絹。
趙拓過來瞟了一眼,說:“你……”
我打斷他:“你什麼都別說,不然我戳死你。”
他毫無壓力地說:“哈哈,哈哈哈……”
劉阿斗黯然道:“笑笑給叔父繡手絹,不給我繡。”
趙拓說:“陛下,你命令她。”
劉阿斗搖了搖頭:“那樣笑笑就不高興,不高興就繡不好。”
趙拓說:“相信我,她高興也繡不好。”
我默默回過頭看他,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我終於忍不住撲向劉阿斗,嚎啕大哭:“陛下,你要給臣妾做主啊!他那樣羞辱臣妾,臣妾不想活了!”
趙拓頓時石化,整個人從腳趾頭僵硬到髮梢。
劉阿斗手足無措又慌亂地看着我,“笑笑你怎麼了?”
我指着趙拓對劉阿斗一字字說:“把、他、叉、出、去。”
“啊?”劉阿斗爲難地看了看趙拓。
趙拓舉起扇子,無辜地眨了眨眼。
劉阿斗又看了看我,一點頭說:“好,把他叉出去!”
趙拓急了,大叫:“陛下,不能這樣吧,我給你送過多少好玩意啊,你就這麼對我?”
不好意思,他的那些好玩意幾乎都入了我的寶庫。
我得意地對他挑眉。
他當奸臣,我當奸妃,看誰更奸。
眼看着就要被叉出去,趙拓大喊:“小笑笑,我幫你娘帶話來的!”
“停!”我追上前去,眯着眼瞪他,“那你不早說?我娘讓你帶什麼話來了?”
趙拓說:“私密話。”
我看了劉阿斗一眼,便拉了趙拓到角落裡說話。
“可以說了吧。”
趙拓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你娘說,你們在洛陽有親戚,如果你在宮裡呆不下去,她隨時準備帶你走。”
親戚……
洛陽……
我頓時有些恍惚了。似乎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的兄弟姐妹,難道是在洛陽?先前也不曾聽母親說過啊。
“我說,小笑笑。”趙拓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敲着我的腦門,“你不會真是洛陽司馬家的人吧?”
我奪過他的扇子,用力敲着他的腦門,咬牙獰笑:“是又怎麼樣?”
他笑嘻嘻任我敲,說:“如果是,要麼把你賣給太后,要麼巴結你,潛逃去洛陽。你覺得如何?”
我淡定
地說:“你看到庭院裡長了什麼嗎?”
他轉頭看了一眼,莫名道:“草?”
我點點頭:“那就是我給你的回覆。”
我這個人,從來不說粗話的。
趙拓眼角抽了抽,“那你……到底是想怎樣?”
“我留在蜀都。”我頓了頓,說,“等義父回來。”
“哦……”趙拓悠悠嘆了一聲,“我明白了。我會轉告你孃的。”
“那個……”我支支吾吾道,“幫我……照顧我娘。”
“我會的。不過你娘就住在聞人府旁,不缺人照應,你就放心吧。”他說到此處,俯下身來,壓低了聲音問,“你跟陛下,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陪他玩兒。”我拍開他的臉,“你少調戲陛下,他傻。”
趙拓笑道:“我怎麼覺得他很聰明,一點都不傻?”
我哼了一聲,“因爲你比他傻。”
趙拓意味深長說道:“笑笑啊……聰明人永遠不會把自己想得比所有人聰明,傻子纔會把別人想得比自己更傻。”
我說:“滾!”
到了三軍動行之日,劉阿斗一大早穿好戎裝,鐵甲披身,腰懸寶劍,倒是幾分英姿颯爽。
我誠心說一句:“陛下,你該減肥了,真真的。”
劉阿斗說:“我也這麼覺得,可是好難啊……”
其實他近來倒是瘦了少許,身體似乎也在拔長,我對他的未來還真是充滿期待,不過眼下真是差強人意。
我換上士兵的裝束,扮作他的侍衛隨行,上了馬車直奔城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滿山滿谷的,旌旗在秋風中展開,一個“蜀”字鐵畫銀鉤,殺氣撲面而來。
趙昀身着鎧甲,一杆霸王槍錚錚發亮。當年他就是憑着這杆長槍,在長阪坡七進七出,救出了劉阿斗。
“陛下萬歲。”趙昀對劉阿斗抱拳道,“甲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劉阿斗點頭道:“我明白的,趙將軍不必行禮了。叔父呢?”
趙昀道:“丞相與提調商議糧草之事,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我愣了一下,失聲道:“他走了?”
趙昀這纔看到我,愣道:“這……笑笑?”
我急道:“他怎麼走了?明明說好要等我的!”
趙昀道:“軍情緊急,不容片刻閃失,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咬咬脣,低頭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繡得那麼辛苦,想親手交給他的……
“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我擡起頭問趙昀。
“西北方向三十里。”趙昀頓了頓,“你要去追他?”
“嗯!借我一匹馬!”
劉阿斗拉着我的袖子弱弱說道:“笑笑,別去,陪陪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說:“乖啦,我回去陪你。”
他黯然鬆開手,說:“那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