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天色不早了,把筆往頭頂上一插,把冊子往腰帶上一塞,準備回家了。
出了門,走在前方的聞人非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面對我。我剎住腳,恭恭敬敬對他行了個禮。他忽地說:“你常陪在陛下身邊,要勸他學好。”
反正左右無人,我就老實說了。“您都勸不了,我能嗎?再說陛下也不是不好,只是沒用。”
想必我這話說得太過犀利,他沉默了片刻,無奈道:“你回家吧……”
瞧我嘴賤的,一不小心又說了實話。幸虧劉阿斗是個實心眼的憨人,就算我戳着他腦門說他傻他估計也都只會傻笑是說:“是啊,怎麼辦呢,沒辦法啊……”
真是讓人憂傷得很,看着他就覺得復國無望了。司馬詔如今把持着曹魏朝政,已經是無冕之王,名正言順奪權也只是早晚的事了,那傢伙年紀輕輕野心不小,早晚廢了姓曹的小子取而代之,下一步就是攻打蜀都了。
聽說洛陽繁華,我真是很想到彼一遊,但還真不希望是以俘虜的身份啊……
我憂國憂民滿腹憂思回了家,因爲這憂傷我只吃了兩碗飯,然後打着半飽的嗝對母親說:“娘誒,你能不能不要到處說我想嫁人了。”
我的母親有一種和鳳鳳很像的氣質,中年婦人的肅殺之氣,所謂之殺氣。她用帶着細紋的眼角瞄了我一眼,眼神裡透着幾分犀利。
“不說,誰知道。還是你有心上人了?”她說着眼睛亮了一亮,又眯了一下。“是姜惟,還是趙拓?”
這裡很有必要說一下趙拓這個人,因爲他爹是大
大的有名,簡直是臭名昭彰,想必也是好好主公劉阿斗這輩子最恨的一個人,當年就是因爲他動作慢了半拍沒接住劉阿斗,劉阿斗才被劉背摔傻的。
這件事劉背也一直耿耿於懷,當時他是想假摔的,他也以爲趙拓他爹會配合,誰知道主公和忠臣之間的默契不夠,一個往東邊摔,一個往西邊接,等到他掉頭,已經來不及了。
也就是因爲這件事,後來劉背主公很多年沒有重用他,也就是因爲這件事,關二爺打仗死了,張三爺打仗死了,而他還活着。
所以說趙翁失手,焉知非福。
他就是蜀都有名的老白臉美中年趙昀。
對於他兒子趙拓,我在史書上用了一個字評價他——
“呸!”
趙昀這個人有三好,你讓他打,他很拼命,你不讓他打,他也很隨意。蜀都如今沒幾個大將,會打的都追隨劉背於地下了,只剩下十年不上戰場的趙大叔,每天愜意地遛鳥打牌,別的將軍都曬得一臉炭黑,就他越發白皙俊美的,和趙拓走出去不像父子像哥倆好——這是第三好。
趙昀是有軍功在身的人,名義上好歹救駕有功,大家都還恭恭敬敬稱呼他一聲趙將軍。趙拓就不行了,十八九歲的年紀,比劉阿斗還不思進取,他這輩子估計不是在麻將館就是在去麻將館的路上,讓阿斗近朱者赤是沒可能了,連姜惟都被他拉到墨汁裡去了,我就這麼商量着跟他說了:“趙白臉,你怎麼不去死一死啊?”
趙白臉揮着他夏暖冬涼的扇子,無恥地笑道:“不急不急,死亡不是一件急於求成的事。小笑
笑,陪哥哥喝打麻將去,三缺一呢。”
作爲一個主公身邊的人,每天接觸這些牛鬼蛇神,我感到一陣蛋蛋的疼。
這種感覺我先祖司馬千也曾經有過,但只疼了一次,就再沒有機會疼第二次了。理論上來說我是疼不了的,但我覺得這可能是血液裡遺傳的心理性疾病,而趙拓就是我的病因——之一。
對於那個會叫我“笑笑笑”的人,我鄙視而遠之,對於母親會把我跟那個人聯想到一起,我視爲奇恥大辱。
我只能這麼着跟她說了:“娘誒,我跟趙拓真不熟。”
母親說了:“他今天下午還來找你去麻將館。”
我倒抽一口涼氣,認真道:“就不說我跟他如何了,難道你願意找一個把麻將館當家的女婿嗎?”
母親還貌似深思熟慮一番道:“趙將軍是英雄豪傑,兒子也差不到哪裡去。趙拓儀表堂堂,最重要的是家裡有錢有勢,脾氣溫和,嫁給他沒什麼不好。”
我怒道:“那你還不如讓我直接嫁給趙昀好了,他有錢有勢沒老婆,還連兒子都有了!”
那神出鬼沒的鍋鏟哐噹一聲蓋上我的腦袋,母親喝道:“有姑娘家這麼講話的嗎!”
我扶着額較弱無力地說:“我知、知錯了……”
這麼敲下去,早晚變得跟劉阿斗一樣……
母親說:“你的嫁妝還差了少許,自己想辦法去,嫁妝少了會影響婆媳關係。”
“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睡覺!”
我垂頭喪氣地領着鳳鳳回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