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之留下兩千盜匪和一百白馬士卒駐守蘆花鎮,自己帶着四百騎兵驅趕着一萬三千盜匪出了蘆花蕩,浩浩蕩蕩的奔向土鎮的方向。
土鎮鎮牆之上,夏羽渾身浴血,仿若從血盆中爬出來一樣,每一聲喊殺,每一次揮刀,每一次感受那滾熱的鮮血濺射在臉上,夏羽都能感覺到自己在遠離,遠離那個曾經的自己,是的,他現在已經不在是那個窩在家中的宅男,而是掌握一方權柄,生死大權的諸侯。
噹啷,當城頭上最後一個敵兵被砍殺,那淒厲的慘叫聲仿若死亡樂章最後的音符,西方,雲霞漫天,殘陽似血,與土鎮城頭交相輝映,城頭甬道內,屍體橫七豎八,千姿百態,那一雙雙灰白的雙眼中還保留着死前的狠厲以及生命逝去的不甘。
北風嘯,旌旗舞,隨着一陣鳴金之聲響徹大地,宣告着一天的血戰的結束。
夏羽靠在城頭之上,張冰拖着疲憊的身子來到夏羽近前:“傷亡多少!”
“回大人,防備一營死傷二百一十六人,二營死傷一百五十七人,青壯死傷四百五十六人,敵人死傷人數大概是我方兩倍,目前我一營二營加起來還有五百三十餘人可用,青壯還有一千八百人,不過在這麼消耗下去,不要兩日,土鎮就無兵可用!”
“我知道了,收斂好將士們的屍體,抓緊時間吃飯休息!”夏羽掙扎着站起身,步履有些蹣跚的下了城頭,街頭巷道之中,到處都是傷兵,周紫晴和白素兩女帶着還沒送走的一些百姓照看着傷員。
“等等!”夏羽叫住兩個運屍的士兵,將那白簾拉開,士兵的胸前被刀劈出一條兩尺長的大口子,雖然被簡單的縫合,但還是流血過多,不過那鼻息之間還有微弱的呼吸,夏羽不由地的皺起眉頭,大聲的喝道:“這人還沒死,爲什麼要搬走!”
兩個擡屍的士兵一臉哭相,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着夏羽哭訴道:“大人,我們也不想啊!他可是我們並肩作戰的好兄弟,光是今天就劈了六個敵人,可是沒辦法,鎮裡沒藥可用了,醫師說這種傷早晚都要死,不如騰出點地方給其他人,嗚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夏羽嗓子眼也微微發緊,眼角流出一滴眼淚來,凝視了幾眼擔架上的人,嘆了口氣,將白簾拉上,道:“記清楚他的名字,好好的安葬!”
“羽!”周紫晴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是血跡,連着三天在城頭之上,面龐粗糙蒼白了許多,但那雙眼睛卻越發的有神,犀利的仿若一把劍:“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你可是大家的主心骨,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的,人家在這個世界還怎麼活!”
夏羽裂開有些裂口的嘴,伸手撫摸着周紫晴順滑的秀髮,呵呵一笑問道:“鎮內的情況怎麼樣!”
周紫晴嘟了一下嘴,白了夏羽一眼,道:“還好,咱們糧食充足,水源也不缺,民心士氣都還算穩定,都三天了,陳校尉怎麼還不來!”
“快了吧!”夏羽也有點不確定的道,本來他倚靠着土鎮的防禦,以及充足的兵員,以爲守上八九天的不成問題,不過誰能想到下面的下關鎮聯軍居然不要命似的猛攻,連着三天都是如此,除了第一天攻勢弱一些,接下來的兩天基本上就沒有停歇的時候,往往是天光大亮就開始溺戰,直到日落西陲才鳴金收兵,一天打下來,傷亡巨大,看的夏羽心底直往下沉,說起來這樣的血戰他還是第一次面對。
土鎮苦苦支撐,下關聯軍中央大營內也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寧靜,牛金貴已經沒了老僧坐定的那種穩當勁,連續三天的攻擊,一萬二千將士,不算各位村長,還有二十六個英雄,輪番上陣,英雄將領死六,重傷三,餘下也有輕傷,而一萬多士兵,如今已經損失四千以上,可以說各村的實力都被削弱了三成以上。
牛金貴面色陰沉着,不過卻沒有發作,畢竟每天他都在看着,非是各村保存實力,幾乎每一個村長都使上了八分力,但土鎮就好像一個超級大烏龜,絲毫不動,任由他們掀起滔天巨浪,那座鎮子卻巋然不動,傷腦筋啊!
“嚴村長,土鎮四周有什麼風吹草動麼?”牛金貴揉着眉心,聲音蒼老許多的問道。
“回大帥,土鎮方圓三十里內風平浪靜,圖蘭村內的人也退回到後方的左家莊,一直都沒有發現對方援兵的動向!”
“還沒有動靜,三天了,就算他們反應再過遲鈍,也該有援兵發來,對方的鎮長不是就在鎮內麼!”牛金貴問道,不過心裡卻已經轉開了,難道對方已經逃離,然後利用土鎮消耗他們的實力,待他們兵疲的時候在出擊,一網成擒,不可能,在方圓三十里內他已經佈下了大量的斥候,如果對方想吞下他們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難道是對方內部不穩,所以有人想用他們借刀殺人。
“這裡面似乎有些蹊蹺啊!會不會對方故意在土鎮下消耗我們,讓我們人困馬乏,然後在暗地裡下狠手!要一舉吞了聯軍。”張寶貴心裡有些不安的道。
“不可能,對方不可能有那麼多兵力,根據我們的瞭解,對方被困土鎮的士兵已經是對方的精銳了,後方可能還有,但人數絕對不會超過三千之數,而且對方短短時間佔據大片地盤,需要不少士兵駐紮,就算抽調援兵也不會超過兩千人,要知道這片土地上不只有我們下關鎮受到威脅!就算我們在攻城的時候損失巨大,但依然有八千之衆,加上各村留守的六千人,依舊在兵力上佔據絕對優勢!想吞掉我們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胃口!”一個村長當即反駁的道。
兵多可不代表一切,張寶貴心裡反駁道,不過這話他可說不出口,當初那一戰他可是發起人之一,以三千對五百,大敗而回,他可不會自揭傷疤:“我們就不要在這裡瞎想了,是繼續攻打,還是撤回,我們聽盟主的!”
陳亮看着起鬨的張寶貴,不屑的輕哼一聲,這個時候還想着挑不離間,牛金貴也扭過頭,說實話打到這個地步他心裡也有些猶豫,繼續打,能不能拿下土鎮還兩說,但各村已經下了本錢,損失頗大,如果拿不下,這一戰就算敗了,而他是總帥,這個責任他自然要背,如果不打,同樣道理,所以他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繼續打,拿下土鎮,二,撤退,但撤退不能由他說出來,而在座的也都不夠資格,想下臺階,那麼就只有盟主這個替罪羊了。
“打,爲什麼不打,雖然我們損失慘重,但同樣的對方也是損失慘重,而且對方援兵遲遲不發,所以打下土鎮的機率很大,而現在放棄,就等於前功盡棄,大家損失那麼多就全都白損失了!所以這一戰我們必須拿下,今晚我下關鎮的士兵就發動夜襲,就算不能拿下土鎮,也要讓他們不得安寧!”陳亮雙手握拳,兩眼放光,一副不拿下土鎮誓不罷休的樣子。
咚咚咚,午夜時分,正是人睡的正香的時候,一聲聲擂鼓好似一道道驚雷,從聯軍中軍,再次出現三千人,其中主力是一直沒有出戰的下關鎮的士兵,陳亮這次也是學尖了,這三天他是能推就推,反正他是盟主,雙方現在還需要他,所以還要賣給他一個面子,這次出戰,陳亮想了許多,對方以兩千兵力固守土鎮,雖然土鎮的城防堅固,但面對六倍兵力的連續攻打,二十餘架投石車不斷的攻擊,居然堅挺了三天,這充分的證明了對方的堅韌,投奔這樣的人,纔可能在未來有一個好日子過。
陳亮這一次是要演一場戲,一場看似龍爭虎鬥的大戲,但是戲就可能有馬腳,所以他選擇晚上來做,這樣就可以將衆人糊弄過去,一千五百人單獨攻打南面,另外一千五百人則在另外三門牽制,巨大的軍陣在黑夜裡就好似一道猙獰的巨獸,在月下露出犀利的獠牙。
“火箭,射”上百道火蛇隨着一聲嗡鳴,劃過一道絢爛的弧,落在城頭之上,好似在宣告戰鬥的開始,陳亮也微微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會相信他,與他做這齣戲。
城頭之上,那火箭之上捆綁的獸皮很快就士兵發現,有認識幾個字的士兵看了幾眼,連忙將東西送到了軍師手中,夏羽也得到了獸皮信,快步的來到一處護堡內,前腳才進護堡,就開口問道:“軍師,你看這事有幾分靠譜!”
吳用搖着腦袋,苦笑一聲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兩軍交戰之中,盟主投敵,讓人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
“軍師何出此言!”夏羽也有點納悶,對方腦袋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下關鎮的盟主居然主動投誠,而且還是佔盡了絕對的優勢的前提下,之前雖然對方攻城猛烈,但晚上卻還算平靜,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個休息的時間,如果連夜攻城,那對土鎮影響可就大了,或許土鎮連明天都撐不下去就會被攻陷,但對方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實在是鬧不明白了,只能將目光投向吳用,希望吳用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