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按照齊朝定製,皇子在十五歲之後必須遷出**,去父親所賜的宅邸獨自生活。而元晟因爲格外被父皇喜愛,景安帝一直將幼子留到十七歲,才放他出宮去獨自生活。

因此在離宮之前,元晟總有一個天然天成的任務:注意妹妹的行跡。

元晟十二歲那年,某次結束功課,和伴讀的鎮國公世子秦子澗,一同去自己的書房,路上卻發現宮人們神色不太對,那是妹妹身邊的兩個小宮女,元晟認得她們倆。

“怎麼回事?”他走過去,那兩個滿臉焦慮、竊竊私語的少女趕緊停了下來見禮。

“縈玉呢?”元晟問。

兩個宮女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忍不住抽抽搭搭哭起來。

原來午睡過後,她們就找不着了公主,臥室裡的被子是掀開的,伸手摸摸,熱氣一點兒都沒有了,縈玉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這丫頭!”元晟心裡恨恨道,又不知道去哪兒惹是生非了。

“怎麼不去告訴甄妃娘娘呢?”元晟身邊的秦子澗問。

他這麼一說,那宮女就哭得更厲害了。

秦子澗大概是沒見過同齡的小女孩哭,他顯得有點緊張,也不知按照自己的身份,該怎麼解勸,於是只得趕緊說:“別哭了,公主肯定跑不遠的。”

元晟搖頭:“你不知道,縈玉之前就鬧過一次……”

原來那次縈玉偷偷鑽進書房,踩着板凳想去拿放在高處的畫紙,結果板凳翻倒在地,縈玉摔了下來,額頭磕碰在了桌角,流了好多血……

那場驚慌結束之後,她潔淨的額頭上,就此留下了一道細小的疤痕。甄妃大怒,命人將侍候公主的兩名宮人打了一頓板子,甄妃認爲沒有看住公主,造成公主玉容損傷,是她們的錯。

很明顯,眼前這兩個也害怕那頓板子,正試圖以自己的力量尋找到公主。

看看那倆可憐巴巴的小宮女,元晟嘆了口氣:“別哭了,我先去找找看。”

他和秦子澗先在四處轉了一圈,並未尋找到妹妹玩耍的痕跡,元晟想了想,忽然記起前段時間,南越國進貢了一頭象給大齊,當時父皇將年幼的縈玉抱在懷裡,他說,等到縈玉長大了,就把這頭象作爲她行笄禮的賀禮,送給她。

這是其他皇女們無法得到的恩賜,元晟突然想,妹妹似乎從未發覺,她自己的身上,已經積攢了多少憎恨的目光。

那是一頭還未成年的小象,有着奇異的粉紅膚色,它被養在專門闢開的象苑裡。

這念頭提醒了元晟,他乾脆和秦子澗另帶着幾個隨從,一路小跑往象苑的方向奔!

象苑原本有人看守,負責小象的餵食和清潔事宜,但是並沒有高牆鐵鎖,只用茂密的灌木隔開空間,而且那頭小象性格十分溫順,一直跟從着主人,並不具有危險性。

還沒到灌木叢跟前,元晟就聽見了妹妹的聲音,他慌忙做了個手勢,秦子澗也停下來了。

“……它的鼻子好軟,不信你摸摸!”

“可是……它好大呀!”

是個男孩的聲音,元晟一愣,他沒想到這兒還有別的孩子。秦子澗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流露出疑問,元晟搖搖頭,那意思是他也沒聽過這個聲音。

“沒關係,它很聽話,不咬人的。”縈玉繼續說,“喏,像我這樣,把手放在它的鼻子上面,要輕一點……”

“我有點怕……”那男孩的聲音裡,含着膽怯。

“且!真沒用!”縈玉有點不屑,“好吧,那你看着我,我來摸摸它,然後我要爬上去!”

“啊?!爬上去?!那太危險了!你會摔下來的!”

“宗恪,你真是個膽小鬼!連女孩子都不如!”

聽到這兒,生怕妹妹真的爬到象身上去,元晟慌忙一個箭步跳出灌木叢:“縈玉!”

被他這麼一叫,那兩個孩子嚇得不敢動了!

但是很快,縈玉就發現來的是自己的哥哥,她笑起來:“哥哥,你嚇唬我幹嘛?”

然後,她就看見元晟身後的秦子澗。

縈玉歡快地叫了一聲“子澗哥哥”,她從石階上蹦下來,然後轉頭拉着那男孩的手,很高興地說:“這可太巧了。你不是一直問我,秦子澗長得什麼樣子麼?喏,他就是!”

望着和縈玉手牽手的那個男孩,秦子澗剛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公主”,就不禁皺起眉頭來。

這個叫宗恪的男孩,看起來也才七、八歲的樣子,比縈玉和他都年幼,個子瘦瘦小小的像豆芽菜,一雙黑色的眼睛,緊張得直眨,看起來就像怯生生的小動物。

一打照面,秦子澗立即想起來了,他見過這個孩子。

去年,秦子澗跟隨母親進宮拜會幾位嬪妃,時間久了他覺得氣悶,便從屋裡跑出來玩,因爲想去清涼殿,看看荷花有沒有開,所以秦子澗走得稍微遠了點。

他是宰相的獨子,母親又是皇族出身,所以在這宮裡不用像別人那樣謹小慎微、守着規矩寸步不敢動,秦子澗很小的時候就頻繁進這皇宮裡來,對宮裡的環境十分熟悉,景安帝也格外喜歡他聰明俊美,又覺得他雖年幼卻很懂規矩,所以一早吩咐過,不準拘束秦子澗,就讓他在這宮裡隨意行動。

那次他和隨從們溜溜達達,正往清涼殿去,結果走到半路,斜下里突然衝出一個孩子,正撞到了秦子澗的身上!

那是個瘦小的男孩,看來比他小兩三歲,身上衣服破舊,看起來也不太合體,他手裡原本抓着兩個雪白的肉包,因爲那一撞,肉包滾落在地上,他自己也跌倒了。

秦子澗的兩個隨從見狀,一把揪住那孩子:“跑什麼!撞到我們世子,還不跪下?!”

隨從們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下菜碟,從那孩子的衣着打扮上,他們能判斷出這不是哪宮的皇子,更不是有身份的世家子弟,所以纔會放肆地呵斥他。

那男孩像是被他們這陣勢給嚇着了,跌在地上,只渾身瑟瑟發抖,卻說不出話來。秦子澗正想開口詢問,卻聽見不遠處人聲吵嚷,他擡頭一看,幾個人手裡拿着笤帚,連跑帶罵,還喊着“抓小偷”。

等那些人奔至面前,秦子澗才發覺,原來是一些等級很低的太監,想必都是從事浣洗、灑掃之類粗活的。

這些人到了跟前,不由分說就掄起笤帚打那孩子,秦子澗一見,心中不悅。旁邊的隨從聰明,立即喝道:“幹什麼的!”

那些人聽見喝止,不由站住,他們並不認識秦子澗,卻能從衣着服飾和氣度上判斷,來者不是普通人。

“這是大內禁地,你們隨意呼喝叫喊,哪裡還有半分規矩!我們世子是要去見駕的,居然被你們這些奴才給衝撞了,你們幾個,該當何罪!”那隨從很會說話,先把大帽子扣在他們頭上。

爲首的太監一聽,臉兒白了,立即賠笑道:“不知是衝撞了世子,奴婢該死,實是爲了這個偷東西的小賊……”

秦子澗看看那孩子,他早已蜷縮成一團,像受驚的小松鼠,只留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恐懼萬分地盯着自己。

“這孩子是哪裡來的?”秦子澗問。

“回世子的話,他是北方狄人送來的人質。”那太監說着,氣不打一處來,“沒教養的馬賊崽子,成日家偷雞摸狗,奴婢幾個是守膳房的,就因爲最近來了這個賊,害得奴婢們成日受罵。”

“我沒有偷雞摸狗!”那孩子突然大聲叫起來。

“還沒有?!”那太監指着地上的肉包,“鐵證如山!憑你去哪兒辯都沒人信!”

那孩子咬着牙,沒有出聲,淚水卻順着髒兮兮的小臉滑落。

看他哭起來,秦子澗見狀不忍,他走上一步,看着他:“是你偷的肉包?”

男孩垂着頭,手捏成拳頭,不出聲。

侍衛在旁不悅了,呵斥道:“我們世子問你話呢!啞巴了?!”

那男孩像是被他一激,頓時揚起臉來:“是的!”

“那他們說你偷雞摸狗,你爲什麼不承認?”

“我就是沒有偷!”男孩帶着哭腔道,“我沒有東西吃,纔去拿他們的肉包!”

那太監一聽就火了:“拿?嘿,可真會換字眼!一日三餐送到你面前你不吃,偏偏偷來的更香!”

“你胡說!我都餓了兩天了,你們給的飯菜全都餿了!根本就不能吃……”

秦子澗隱約感覺,這裡面有扯不清的官司,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爲妙。於是他做了個手勢,止住那正發作的太監,又給侍從一個眼色。

那侍從上前,拾起肉包,遞到男孩跟前:“給!拿着吧!是我們世子的恩典!”

男孩子不動,也不出聲。

秦子澗看他這樣子,以爲他是害怕這些太監們還要追打他,於是他轉頭向那些人道:“你們下去吧,不過是肉包子,值什麼?別再追着不放了。”

他雖然只有十歲,卻顯得氣度非凡,卓爾不羣,說起話來比尋常大人更顯分量。那幾個太監看此情形,也不敢造次了,只在喉嚨裡咕嚕兩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告退。

等他們都走了,秦子澗纔對那孩子說:“拿着吧,不是沒吃的麼?我讓他們不再追究就是。”

旁邊的侍從也幫腔道:“這是我們世子爺心善,換了別人不把你皮肉打開花!小子,還不趕緊過來道謝?”

那孩子看看他,又看看那隨從,遲疑着,左腿像畫逗號似的往前挪了半步。

他身上都是土,臉也髒得夠嗆,連頭髮都髒得要打結,剛纔在地上滾了一遭,衣服被磨得辨認不出原色。這讓素喜潔淨的秦子澗忍不住皺眉,害怕他身上的髒東西沾到了自己。男孩子一往前挪,秦子澗就往後退,看他後退,男孩子頓時僵住了。秦子澗嫌棄的態度如此明顯,傻子都察覺出來了。

誰知這時,男孩子忽然伸出手,“啪”的一下打掉了那肉包!

“我不要你們施捨!我不要你們可憐!你們全都不是好人!”他盯着秦子澗的眼睛,那雙黑眼睛滲出的森森寒意,把秦子澗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男孩轉頭就跑,兩個隨從想去追,秦子澗卻喊住了他們。

“算了,讓他去吧。”秦子澗搖搖頭。再看看那孩子,早就跑沒影了。

本來做這種事情,秦子澗也沒有想過要人感恩,他從小被父親薰陶,知道做人要方正,不要欺負良善,遇到弱者要施手相助,更何況事情這麼小,他不打算放在心上。

至於對方不肯接受他的幫助,秦子澗也沒有太多想法,只是簡單把對方歸類爲性格古怪而已。他只是覺得對方很髒,人遇到髒的東西,總是要後退躲避一下吧?這又有什麼不對呢?他又沒有別的意思。

對十歲的秦子澗而言,“受傷”這種情緒是異邦傳聞,也許他曾聽說過,但還未有能力識別出來,他並不知道被人鄙視是什麼滋味。

現在,秦子澗重拾記憶深處的那件小事,這才認出,縈玉身邊的男孩,就是那天偷肉包的那個孩子。

他還是那麼瘦小,一副吃不飽的樣子,好像和一年前沒太大變化。當他的目光落在秦子澗臉上,那雙黑眼睛裡,就再度浮現出當日那濃重的敵意起來,小臉也變得冰冷冷的。

這小子,心裡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呢,秦子澗心想,還真是個小心眼的傢伙呢!

這當口,元晟卻皺起眉頭道:“青菡她們到處找你,你居然跑到這兒來了!”

九歲的縈玉一撇嘴:“哼,我幹嘛要告訴她們?告訴了,她們就不讓我過來玩了!”

元晟瞪了妹妹一眼,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妹妹旁邊的男孩身上。

被元晟盯着瞧,他緊張得把雙手背在背後,咬着嘴脣往後退了兩步!

看他後退,小女孩伸出手,笑嘻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跑什麼呀!不用怕!他是我哥哥!”

“你是誰?”元晟氣勢洶洶地瞪着那男孩,“我沒見過你,你是張廚娘家的?還是浣洗院那邊的?”

男孩被元晟嚇得出聲不得!

縈玉卻大咧咧道:“他不是浣洗婦的兒子,哥哥,他叫宗恪。”

宗恪?元晟疑惑地看着秦子澗,後者這才附耳小聲道:“北方藩國的狄族,前兩年送來了人質,我記得姓宗。”

“你是狄虜送來的小子?”

元晟的口氣充滿鄙視,那小男孩只垂下了黑眼睛,慢慢點了點頭。

既然是無足輕重的藩國人質,元晟也不再理會他,只對妹妹說:“你私自跑到象苑來,母親知道了又得生氣,趕緊跟我回去吧。”

“不!我纔不回去!”縈玉不高興了,“我要在這兒和宗恪一塊兒玩!子澗哥哥,你來幫我!咱們爬到小象身上去!”

“你和他一塊兒玩?!”元晟不悅,“他算什麼東西!縈玉,你是堂堂的大齊公主,怎麼能和他一塊兒玩?!”

他說着,想伸手把那男孩推開,豈料縈玉卻擋在了男孩面前!

“不許欺負他!”縈玉氣呼呼地說,“哥哥,你剛纔說話太難聽了!”

知道接下來該自己出手了,侍衛們紛紛上前,拉拽住那個叫宗恪的男孩就要動手。

縈玉一見,勃然大怒!

“不要過來!”她尖叫着,把手臂張開護住夥伴,“不許你們打他!”

秦子澗看這樣子,趕緊上前拽住縈玉:“公主,這樣不妥!”

“子澗哥哥,你叫他們別打他呀!”縈玉一把抓住秦子澗。

然而秦子澗卻搖搖頭:“公主,不要管這等小事了。”

“小事?!這是小事情麼?!”縈玉頓時氣得臉通紅,她一把甩開秦子澗,“虧我還總和宗恪誇你!你要是不幫我,我往後再不見你了!”

她這麼說,秦子澗也氣惱了:“公主要爲這麼個小賊不見我麼?!”

“他不是小賊!”

“他就是!”秦子澗的怒意往上撞,“他偷過膳食房的肉包!”

本來秦子澗不想提這件往事,他不喜歡揭人短處這種卑鄙行爲,父親說過,君子不宣人之惡,可是看見縈玉那麼維護這個男孩,秦子澗不知爲何,覺得十分氣惱。縈玉一向和他親近,他說什麼她都願意聽,秦子澗也清楚縈玉的性情,知道她吃軟不吃硬,所以從不去惹她不悅,倆人一直兩小無猜,沒有過沖突,哪怕縈玉假裝嬌嗔一下,也會很快過去。

現在倒好,爲了個不知哪裡來的野孩子,她居然再不肯見自己……

秦子澗心中惱怒非常,恨不能立即把這個叫宗恪的孩子關起來,再判他個罪無可赦!

見秦子澗根本不幫忙,縈玉放棄向他求助,索性自己揮起小拳頭,拼命回擊那些隨從,又對那男孩叫道:“動手呀!宗恪!回擊!不能讓他們打你!”

然而那男孩卻全然不予回擊,只把胳膊護住自己的頭部,任憑拳頭巴掌往身上招呼!

縈玉見狀更加憤怒,她索性撲上去,對着那些隨從連咬帶踢。元晟原本只想讓隨從們稍微教訓一下那孩子,但如今卻看着太不像話,他用力拽開妹妹:“縈玉你幹什麼!太不像樣了!”

縈玉還在尖叫,“住手呀!都給我住手!宗恪!打不過就快點跑呀!”

好像是被他一下點醒,那男孩撒腿就跑,他衝到灌木叢前,像小鼠一樣迅速鑽了進去!

隨從們跟着跑到灌木叢前,成年人的身形高大,沒有誰能順利鑽過去。

“行了,別去管他了。”秦子澗知道差不多了,鬧劇也該結束了。他拽住了元晟低聲道,“這事兒鬧大了,不好。”

他這麼一說,元晟醒悟過來,便點點頭:“別追了,放他走吧。”

他說完,又煩惱地看看縈玉,於是眼下棘手的事情,成了怎麼把又叫又罵的妹妹給帶回去。

那天回去之後,縈玉哭鬧到天黑,甄妃得知她私自跑去象苑,狠狠發了一通火,然後叫人把縈玉鎖在房間裡,好幾天不准她出來。

因爲這次秦子澗不肯幫着縈玉,她發了很大的脾氣,一個多月不肯見他。驚惶失措的秦子澗只得求助元晟,於是,後者告訴了他很多妹妹的喜好,又努力從中彌補他們破裂的關係,接下來,秦子澗用了千百種努力,纔算挽回了自己與縈玉的友情。

但是從那之後,秦子澗就發覺自己生命裡,出現了第一個敵人:宗恪。

秦子澗生在公侯府邸,從小就在衆星捧月的狀態下長大,有個哥哥也早夭了,父母是到很大年齡才生下他,所以家裡規矩雖然大,卻沒有給秦子澗造成過任何困擾,家人真心疼愛他,只要是他想得到的,就沒有過爲難的時候。周圍所有的人,都是或恭敬、或溫和、或讚賞、或巴結地對待他,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敵人”這種奇異生物。

然而現在秦子澗明白,他的敵人已經出現了,這個敵人奪走了他最喜歡的女孩的關注,甚至還能讓他絞盡腦汁、無計可施,如果不是元晟,他很可能會徹底失去縈玉的關心。

縈玉爲什麼要去喜歡這麼個髒兮兮的傢伙呢?她難道不嫌棄他髒麼?秦子澗甚至敢保證,那個叫宗恪的小子,恐怕有半個月沒洗澡洗頭了,說不定身上還有蝨子呢!

他真後悔那天自己替宗恪趕走了膳食房的那些太監,就讓他被他們抓走、打個半死好了!他爲什麼要替自己的敵人解難呢?雖然秦子澗很懷疑,這種懊悔到底有沒有用,因爲那個叫宗恪的男孩,雖然瘦小羸弱,看起來卻像拔不盡的野草,讓人煩惱,就算真的被打個半死,他也會用各種辦法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以敵對的姿態。

十歲的他並沒能想到,這不過是宗恪在他的人生中,蓋上的第一個名叫“傷害”的戳,他永遠不可能知道,在今後漫長的歲月裡,這個叫宗恪的敵人,還會給他鑄成更爲痛苦的人生,他的人生護照,將會被這個人蓋滿這種戳子。

後來秦子澗才得知,在自己沒進宮的這段時間裡,縈玉又偷偷跑去找那孩子玩,結果被二皇子元昱發覺,元昱比元晟大七八歲,行事更無顧忌,爲了懲戒那個男孩,不准他再接近自己的妹妹,元昱竟用鞭子把那男孩抽了一頓,那次他下手太毒,打得對方遍體鱗傷,差點就要了那孩子的命,甚至有一鞭子抽在了維護宗恪的縈玉胳膊上。

這種事兒出了兩次,引起了各方注意,於是宮內總管以此爲戒,加強了防備,他以“安全”爲由,把狄人質子的活動範圍縮小,不再允許那個叫宗恪的孩子走出院門。

可想而知,從此後,他成了那小小院落的唯一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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