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決定要去追求人家,但其實,阮沅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她手頭,只有一張對方留下的名片,雖然掌握了聯繫方式,但是阮沅不知道該從哪個方面進行突破。

她猶豫了兩天,終於決定打電話給對方,通知他,厲婷婷搬走了。

宗恪聽她說完後,沒有太驚訝,只說,他知道。

“之前她來見過我。”宗恪說,“也和我說過,她要搬走了。”

阮沅這才驚訝起來:“是什麼時候?”

“那天咱們見面之後。她就站在街口,等我出來。”宗恪說,“她發了很大的火。”

“發火?爲什麼?”

“怪我不該來見你。”宗恪輕聲一笑,“你表姐怕我吃了你呢。”

阮沅沒笑,心裡更不舒服了。

“她還警告我,不許再見你,更不許對你下手。不然就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什麼?!她有什麼權力這麼做!”阮沅恨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這太過分了!”

“總之該談的都談了,我的心願也達成了。”宗恪淡淡地說,“阮小姐,多謝你告之我這一切。”

聽出對方的意思是想掛電話,阮沅趕緊叫起來:“等一下!”

“啊?”

“我……我現在沒地方住了。”阮沅憋了半天,憋出這麼句話。

“什麼?”對方一時沒聽懂。

“就是說。”阮沅深吸了一口氣,“本來我和我表姐一起租房子,現在她突然走人,房租我一個人支付不起,那兒不能住下去了。”

“那就換個地方?”

“現在找合租的不容易,單獨租房又划不來,得繳定金、預付三個月的房租以及中介費。”阮沅的手指用力摳着辦公桌的桌沿,她突然結巴起來,“我現在……手頭有點緊。”

她的臉,不知何時,熱得像被暑日暴曬的番茄。

宗恪這才明白過來:“你是想借錢?沒問題,把你的賬號給我,下午我給你打過去。五千夠不夠?”

阮沅嘆了口氣:“不,我不是想借錢……”

對方等着她說完。

阮沅又努力吸了兩口氣:“宗先生,聽說你住在藍灣雅苑?”

宗恪似乎一怔:“你怎麼知道的?”

“那個,我……我有個熟人在你們新翼地產,是人家告訴我的。”因爲在說謊,阮沅覺得呼吸不勻,她的頭皮開始發麻,“我是想,那個……你那兒,有沒有住處?”

對方一時,沒懂她的意思:“你是想問藍灣雅苑的租房情況?對不起,這我不太清楚。”

“不,我不是問小區的情況,我是問,你家裡,有沒有住處?”

阮沅緊張得都不敢喘氣,握着手機的手指滲着滑膩的汗,幾乎要握不住了!

“你要住我這兒?”宗恪的語氣充滿困惑,完全弄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在藍灣雅苑的房子很大,對吧?別墅式的,至少有十幾個房間,百分之八十的面積肯定都空着呢。我想,租給我一個房間應該不是很困難吧?”

阮沅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覺得她快變成自己不認識的那種人了!

“我不打算租房子。”宗恪的語氣冷淡下來,“如果你缺錢,我可以借給你錢,你也不用着急還給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阮沅氣得叫起來,這下,她完全顧不上矜持了。

手機裡,頓時安靜下來。

在阮沅開始疑心,對方是不是掛機了的時候,那邊,傳來笑聲。

“怎麼回事?阮小姐,你對我有興趣?”

被對方一下子戳中核心,阮沅心裡的焦慮和忐忑,反倒忽然間不翼而飛。

“就是這麼回事。”她坦然地說,“這是我能想出的唯一辦法,要是約你吃茶看電影,估計你不會答應,也會嫌我煩。我找過你們公司的招聘廣告,但是我的專業不對口,連初試都通不過。”

“阮小姐,你太直接了。”宗恪的笑聲聽起來充滿嘲諷,“難道沒人告訴過你,太直接,男人會被你給嚇跑?”

“我的性格就是這樣子。再說,我不覺得你是那麼膽小的人。”阮沅的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她剋制住不讓嗓音裡的顫抖顯露出來,“我覺得……我覺得我不比我表姐差啊。”

“哦,你是想來安慰我?同情心發作?”

“不是啊……”

“我不接受安慰性質的愛。”宗恪冷冷地說,“你用不着因爲你表姐,就來可憐我。”

“纔不是!”阮沅叫道,“和她沒關係!你爲什麼要這麼想?!”

“可是你忘了麼?你表姐警告過我,若我敢動你,她就叫我死無葬身之地——難怪她會發話。不好意思,我還年輕,還想好好活着。”

“那種話,你怎麼能信呢?”阮沅哭笑不得。

“嗯,我覺得,還是寧可信其有吧。”宗恪一笑,“雖然很傷人,不過阮小姐,我對你沒什麼興趣,抱歉了。”

說完,他掛了電話。

阮沅把手機重重往桌上一砸!

她用力推開椅子站起身,一直走到窗前。

進入八月了,天氣炎熱,但是中央空調開得很大,房間冷氣太足,周芮腿上甚至蓋着厚厚的毛毯。

八月午後的驕陽,透過大玻璃窗照進來,阮沅站在太陽地裡,那感覺十分奇怪,明明四周空氣寒冷似冰,可是太陽刺入皮膚的部分,卻滾燙如火烤。

冰與火的矛盾衝突。

阮沅又想起了那個男人,她現在明白,這個人爲什麼會讓她印象深刻了,因爲她從宗恪的身上,看見了無數個冰與火的矛盾,就像他容貌裡柔媚和剛硬的完美統一,這男人,似乎也能把刻骨入髓的深情和令人髮指的殘酷,統統融爲一體,就算哪天,你在他身上看見了嚴苛自律和放蕩不羈同時存在,也不會覺得有多吃驚。

這真是奇妙,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這男人似乎都不該存在於這一次元,阮沅覺得,自己正是被他身上這種激烈衝突的矛盾給吸引,進而爲之傾倒。

“怎麼?被拒絕了?”旁邊,周芮帶着笑意問。

阮沅回過神來,她長長嘆了口氣,抱住手臂:“他說,他對我沒興趣。”

“拒絕得還真爽快。”周芮搖頭,“你啊,太直接了,把人嚇跑了。”

“我的性格就不擅長迂迴戰役啊。”阮沅分辨道,“再說反正是倒追,只要去追就好了,我倒是覺得扭扭捏捏的太小家子氣了。”

“那他拒絕了,怎麼辦?”

“我不會就這麼放棄。”阮沅充滿自信地笑了笑,聲調上揚,“至少倆人談上話了,不是陌生人了。第一關突破,接下來就好辦了。”

她這雄心勃勃的樣子,引起了周芮的強烈好奇心,她放下手中鼠標,仔細打量阮沅。

“阿沅,這男人真的那麼帥啊?”

“帥是一方面。但不是全部。”阮沅搖搖頭,她走回來,坐在椅子上,“大概打中了我的死穴了,呵呵。”

她笑起來,伸手撥弄了一下面前的七色鉛筆架,絢爛的色彩輕輕轉了一圈,像微小的彩虹。

“打中你哪兒的死穴?”周芮糊塗了,“我怎麼沒看出來?”

阮沅嘆氣:“光看照片怎麼能感覺到?要相處才行。”

周芮也笑:“盡說大話,你和他才相處了幾個鐘頭?”

阮沅不出聲。

“怎麼,就喜歡這一款的?”周芮繼續開玩笑,“符合你的審美觀?還是什麼地方讓你有安全感?”

阮沅笑噴:“安全感?我要那玩意兒幹嘛?我自己滿滿的呢。反正就是……就是……唉!你這個寫言情小說的寫手,居然還問我爲什麼喜歡一個男人!你白寫了那麼多本言情小說了!”

“傻瓜,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我看你真是小說看多了!”

“什麼嘛!”阮沅賭氣:“你也說過他蠻帥的,對吧!”

“我是說過。”周芮苦笑,“可滿世界帥哥,你偏偏就看上了他——我知道了,其實你就是喜歡這種男人:高大英俊,斯文敗類。哼哼,之前那個阿Joy也是這副德性,承認吧!你就是好這一口!”

阿Joy姓楊,本來是阮沅分了手的男友,周芮知道他們的事,斯文敗類什麼的是阮沅自己說的,本來也沒什麼貶義,所以周芮不怕得罪她。

本來沒往心裡去,但是聽密友的調侃,阮沅盯着顯示器上宗恪的照片,忽然心中一動!

有什麼火花,在阮沅的思維裡閃了一下,果然,如周芮所言,倆人是真有幾分神似。

莫非……自己真的就好這一口?

捧着腦袋想了半天,某個瞬間,阮沅恍然大悟:並不是宗恪長得像阿Joy,從吸引力的程度上來看,說得不客氣一點,前者纔是正版——

但是這樣的話,卻不能和周芮吐露。

“斯文敗類也好,完美聖人也罷,反正我就是喜歡他。接下來,我會努力創造相處機會的。”

這下,周芮才真正吃驚起來。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阮沅跟前,攀着她的臂膀:“阿沅,他可是婷婷的男友!”

“前男友!前!男友!”阮沅糾正道,“而且我表姐根本不喜歡他。怎麼?難道你也要投反對票?!”

她有些惡狠狠的,像是在護衛自己最要緊的東西。

“好吧,我投贊同票。”周芮無可奈何,只得拍拍阮沅的肩頭,“在這個人人都熱衷於當縮頭烏龜的世界,偶爾看見你這麼個人生的急先鋒,還是蠻讓人欣慰的。”

阮沅這才笑起來,她得意洋洋地說:“追求所愛的人,這就是我的價值所在啊!”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阮沅想了想,才說:“先知穆罕默德有句名言:山不到我這兒來,我就到山那兒去。這樣吧,既然宗恪不肯來見我,那我就去見他!”

阮沅究竟要怎麼完成她的“追男計劃”,誰也不清楚,周芮和小廖只看見她那兩天興沖沖的,有事沒事就在紙上寫寫畫畫,似乎之前被宗恪拒絕的事,完全沒有給她造成任何打擊,她早已經胸有成竹了。

周芮和小廖私下嘀咕,都說從來沒見阮沅這麼積極,小廖感慨說,果然女人一陷入愛情裡,腦子就開始發昏了。周芮卻說,這樣又有什麼不好?阮沅這麼奮進努力,就算是爲了追求自己喜歡的異性,那也值得,總比渾渾噩噩、沒有激情沒有目標的那種人生強百倍。

於是小廖就酸酸地說,阮沅這人生計劃,簡直太偉大太靠譜了,原來之前她的日子過得有一搭沒一搭,都是因爲這個“目標”還沒出現啊!

周芮心裡暗笑。她早看出來,小廖在暗戀阮沅。

這不奇怪,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阮沅都可以算是個漂亮姑娘,甚至算是一等一的美女。她前額寬寬的,皮膚白皙,頭髮閃閃發亮,一雙動人的黑眼睛像清澈水晶,微笑很迷人,秀美里帶着一點羞怯,說話時,雙頰偶爾會泛起紅暈,吐字聲音像天鵝絨般柔滑,清晰準確。安靜無事的時候,阮沅會披上嬌憨可愛的假相,靜靜坐在角落裡,像朵暗夜裡幽然盛開的黃玫瑰。可等到相處久了,她就會暴露出隱藏的激烈性格。

所以後來,阮沅咬牙切齒和周芮訴說她在企業裡的那些“遭遇”,周芮纔不覺得奇怪——這樣的美人,無論放在哪兒都是招惹色狼下手的首選,就連這間小小的雜誌社裡,碩果僅存的幾個年輕雄性動物,目光也總是圍着阮沅轉。

可是說來,阮沅自己也有責任,竟然晃晃蕩蕩到了二十六、七了,還在單身。

阮沅之前不是沒有男友,相處久了,關係近了,她也曾和周芮提起自己的過去。在大學裡以及後來工作的階段,阮沅曾有過兩三個男友,但最終都無疾而終。

最後這一個,到她進雜誌社還在發展,甚至已經發展到很深的階段,拿阮沅的話來說,ABC走過,也到了全壘打了。

然而,還是分手了。

“爲什麼啊?!”周芮忍不住好奇心,追着問。

那時候她倆在咖啡廳裡,阮沅捧着一杯凍檸茶,歪着頭想了好半天,才說:“我也不知道。”

周芮又氣又笑,拿麥稈扔她。

“本來已經定下來了,後來,阿Joy帶我去見他父母。”阮沅慢慢地說着,用手指划着杯壁的細密水珠,“見面過程也挺正常的,沒什麼意外,但回來沒多久,他就提出分手。”

周芮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你很難過吧?”

“當然啊。”阮沅嘆了口氣,“三年了,說分手就分手,回來晚上一個人打開電視,也想哭呢。不過呢,我也不是太意外。”

“是麼?”

“嗯,他家裡人不樂意。他媽媽和他說,倆人不合適。”

“爲什麼啊?你做了什麼讓人家媽媽無法接受?”

“他媽說我其實不想結婚。”阮沅眨眨眼睛,“他媽媽還說,我壓根兒就不是做兒媳婦的材料。”

周芮被這話給逗樂了!

“當兒媳婦還得是什麼特殊材料麼?他媽媽也太奇怪了!”

阮沅沒笑,相反,卻放下杯子,嘆了口氣。

“其實,他媽媽也沒說錯。”她苦笑道,“這三年我稀裡糊塗的,人家喜歡我,臉孔看着又不討厭,家世也馬馬虎虎,連舅舅舅媽都覺得不錯,喏,於是我就答應了,倆人就在一起了,這些都沒什麼問題,可是對方一提出要結婚,我的心就發堵。”

“嗯,結婚恐懼症。”

“還真不是恐懼症。”阮沅搖搖頭,“我就是覺得……不對。”

“不對?什麼不對?”

“人,不對。”

周芮無言。

“之前談戀愛什麼的,都挺正常的,倆人在一起也沒什麼摩擦,他說他喜歡我,我心裡也很開心,我也說喜歡他。”阮沅說到這兒,放下杯子,看着周芮,“可是結婚就不行,所以他一說結婚,我就害怕,就覺得沒準備好,總想找藉口再拖一拖,他一見我推搪就發火,說我不愛他,倆人就鬧彆扭。”

周芮翻了翻眼睛:“還是結婚恐懼症啊!”

“都說不是啦。”阮沅哭笑不得,“這麼說吧,被男人抱在懷裡,被人珍視,有所依靠,那很好很好,女人都喜歡這樣,我也喜歡。但如果只爲了這個,就把人生的其餘部分全都搭進去,我會覺得……”

“不值得?”

“不,是不應該,雖然也想就這麼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可我心裡,就是覺得不能這樣,我會鄙夷自己。”阮沅眨巴眨巴眼睛,“總覺得人生荒廢了。”

“結婚是荒廢人生啊?”周芮無奈,“你的思維都出問題了!”

“結婚不是荒廢人生,可是和阿Joy結婚,那就是荒廢人生。”

那天的談話終究只能到這裡,周芮搞不懂阮沅在這個事情上,到底鑽了哪門子的牛角尖,在她看來,其實還是一句話,沒找到ht。

誰知這次宗恪一出現,阮沅就好像見了燭火的飛螢,不顧一切的撲上去,完全是一副不計後果的樣子,這讓周芮不由感慨。

難道說這個什麼宗恪,就是阮沅的ht?

可就算是,她也用不着整出這麼大的動靜吧?

周芮搞不懂,其實,就連宗恪自己都搞不懂。

不然他不會在週一的一大早,被家門口不請而至的一大堆快遞箱給嚇一跳。

那是早上八點一刻,宗恪正在準備上班所需的材料,卻聽見了門鈴。

他皺了皺眉,誰會這麼早造訪呢?

走到門口,宗恪用貓眼往外瞧了瞧。

那個站在門口,一臉笑嘻嘻的女人,不是阮沅又是誰?!

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宗恪想不通,他呆了片刻,終於打開了門。

門外的情景,讓宗恪倒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狹小的走廊上,碼放着十幾個標準快遞紙箱,它們全都一尺見方,貼着膠帶,被擺得整整齊齊如一面牆壁!

“怎麼回事?!”宗恪脫口而出。

“嘿!是我的東西!”阮沅笑嘻嘻地衝他擺擺手,“我叫物業幫我搬上來的。”

“物業怎麼可能允許你把這些搬進來?!”

“因爲我一個弱女子,搬不動啊。”阮沅很無辜地說。

她今天穿了件白底紅薔薇花的雪紡連衣裙,黑亮的頭髮束在腦後,炎熱的夏季清晨,阮沅的這身打扮清新潔淨,令人愉悅。

宗恪瞪着她:“阮小姐,你想幹什麼?”

“想租你家的一個房間。”阮沅自自然然地說,“反正你這兒這麼大。”

“我說了,不想出租房間。”宗恪冷冷道,“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我會給你房租的!”阮沅趕緊說,“兩千五夠不夠?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格了,你留點錢給我吃飯就好……”

“你還沒聽懂麼?”宗恪冷笑道,“我不想出租自己的住處,而且,我也不喜歡倒貼的女人。”

阮沅不悅了:“怎麼說得那麼難聽?咱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嘛。”

宗恪已經不想掩飾自己的厭倦了,“請回去吧,我還要上班。”

“我希望我們能相處一段時間,”阮沅很認真地說,“從最基本的室友做起,好麼?”

宗恪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然後,一言不發關上了門。

阮沅呆呆看着門,她嘆了口氣,走到走廊上,掏出手機,撥通了周芮的號碼。

“看樣子,搞不定了。”她沮喪地說。

“都說了你這簡直是莽撞。”周芮責怪道,“就這麼搬了東西跑過去,到底算什麼啊?快回來吧!沒地方住就先住我家。”

“不,我不是要和你說這個……”

“那你要說什麼?”

“我要請一天假。周芮,我今天不去社裡了。”阮沅又笑道,“我就在這兒和他耗上了!”

“你瘋了?!”

阮沅馬上辯解道:“我沒有啊,我很清醒的!知難而退不是我的性格。”

“……好吧,我說不過你。隨便你了。”說完,周芮要掛電話,卻聽見阮沅“喂喂喂”的叫。

“又怎麼了?”她問。

“姐妹,怎麼不給點支持啊?”阮沅不悅地說。

“暈死!”周芮大叫一聲,掛了手機。

阮沅看着手機,嘀咕道:“這個支持來得不夠給力啊。”

她說完,轉過身,卻發現宗恪正站在門口,冷冷看着她。

“怎麼?想通了麼?”阮沅趕緊愉快地說,“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還會做飯呢。”

“阮小姐,之前我覺得你看起來挺正常的。”宗恪一臉困惑,“難道我的判斷有誤?”

“我很正常,真的。”阮沅耐心地說,“別的接近你的法子,都又費力又不可靠又老套俗氣,所以我才選了這個辦法。你看,我說話語速正常,眼神也正常,我的頭腦和你的一樣清楚冷靜,所以請放心好了,我會是個合格的租客的。”

“可我不這麼覺得。”宗恪進屋,拿了公文包,又出來,“如果願意耗,你就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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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頭也不迴轉身離開了。

“喂……”

阮沅追了兩步,沒追上,她沒轍了,只好走回到快遞箱前,坐下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阮沅撐着腦袋冥思苦想,最後她決定:反正假也已經請了,索性就放鬆一天吧。這麼想着,她乾脆翻出揹包裡的平板電腦,開始玩起憤怒的小鳥來。

第二天早上,阮沅一進辦公室,周芮和小廖集體向她行注目禮。

“幹嘛啊這麼看着我?”她笑起來,“國家主席來了?”

“怎麼樣?!”周芮先問,“後來我打你手機你都關機,也不知道出什麼事兒了。”

“哦,電池被我用完了唄。”阮沅把包扔在桌上,“iPad的電全被我用完了,我就只好玩手機,結果呢,手機的電也被我用完了。”

“這麼說,你昨天沒進去?”小廖憐憫地看着她,“阿沅,算了,那種男人不值得你這麼做。”

“誰說我沒進去?”像陽光下破雪綻開的花朵,笑容一下子展現在阮沅的臉上,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他答應讓我搬進去了,嘿嘿。”

這下,那兩個全都傻眼了!

“哼!我早就知道!”小廖馬上改口,“他肯定看見阿沅你長得不錯,思來想去終於醒悟了,覺得反正是嗟來食,‘不吃白不吃’!傻瓜,男人都這樣!”

“胡說什麼啊你!”阮沅拿本子敲了一下小廖,“什麼嗟來之食?是我軟磨硬泡,人家才同意的。”

“那你昨晚等到幾點?”周芮又問。

“十一點。”阮沅笑眯眯地說。

她還記得宗恪回來時,那吃驚萬分的樣子,活像生吞了一條鱷魚!因爲他發現,阮沅竟然還坐在他家門口!

“你怎麼還沒走啊?”他失聲叫起來。早上八點離開,到現在十一點回來,這女人竟然在他家門口坐了十五個鐘頭!

“哦,你回來了!”阮沅趴在快遞箱上,疲憊不堪地衝他微笑,“對不起,我累得站不起來了。”

宗恪像看什麼異形生物那樣,目光古怪地看着她:“你今天,就一直坐在這兒?”

“是啊!”

“也沒吃東西?”

“怎麼可能!”阮沅指了指旁邊的塑料袋,“叫了個全家桶,不過呢,今天這一頓算是自我鼓勵吧。明天就打算改叫對面餐館的盒飯了,喏,我連菜單都要來了!”

她從包裡掏出兩張花花綠綠的紙,衝着宗恪搖了搖。

宗恪被她弄得快要抓狂了!

“你真打算在這兒安營紮寨了?!”他氣得衝她吼,“我要是一直不答應,你就一直坐在這兒?!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去!”

阮沅低下頭,嘟囔着說:“我也不知道。大概堅持到沒錢吃飯爲止,所以明天,我得省着花了,只能叫四塊錢的盒飯——對了,對面那家燒臘館子的菜,怎麼樣啊?”

宗恪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呼吸:“阮小姐,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叫我阿沅就行。”阮沅笑起來,“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早上不是說了的嘛,爲了能搬來和你一起住啊。”

“你爲什麼非要搬來和我一起住?!”

“咦?不是說了麼?我喜歡你啊!”

聽見這樣的回答,宗恪開始頭疼,知道早上那些毫無營養的對話,又得重新來一遍了。他索性不理阮沅,徑自開門進屋,然後“砰”的一聲,把她關在了門外。

進了客廳,放下公文包,宗恪去廚房,拉開冰箱看了看有什麼吃的,時間已經太晚了,他決定拿速凍食品隨便填一下肚子。

將一包咖喱飯拿出來,放進微波爐,宗恪定好時間。然後他進了臥室換下外衣,洗了個澡。

擦着溼頭髮回到廚房,咖喱飯已經好了,宗恪拿出碗,坐下來,心不在焉地撕開包裝紙。

剛纔阮沅笑眯眯的模樣,還在他腦子裡不停晃悠,宗恪突然想,他應該叫保安把這女人趕出去。早上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這女人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如簧巧舌,說服物業給她把東西搬進來的?……

井遙那些人都變成狗屎了麼!他叫他們離他遠一點,於是他們就全都撤出藍灣雅苑了?!

……應該把她的那些快遞箱全都扔在大街上!

他恨恨把筷子扔在桌上,起身走到門口,猶豫片刻,宗恪還是輕輕把門拉開一條縫。

走廊的燈已經因爲沒有動靜,自動熄滅了,黑影裡,宗恪只能勉強看見,阮沅縮在兩個疊起來的快遞箱上,她曲肩弓背,抱着膝蓋的樣子,像只瘦瘦的小猴兒,孤零零,可憐巴巴的。

小猴兒,小猴兒,宗恪是個沒人要的小猴兒……

有清脆女童的聲音,不合時宜地迴響在宗恪耳畔。

看着黑暗中的那個身影,他忽然,心就再硬不起來了。

宗恪推開門,燈亮了,阮沅一驚,慌忙站起身來!

“進來吧。”他說,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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