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翻天的大事!血流成河,改天換地!要麼,就是富貴榮華、加官進爵,要麼,就是流血漂櫓、抄家滅族,除此,再也沒有第三種可能!至少,對於他們沈家來說沒有。
“事已至此,娘什麼也不說了,良哥兒,你們可有什麼打算?”蕭夫人輕輕的問道。
姚存慧一怔,繼而心中顫抖了一下,手心裡緊緊的捏了一把冷汗,良哥兒,她的兒子,她和沈佺的兒子。
姚存慧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劇跳起來,雖然沈佺已經有安排以防萬一,可姚存慧相信沈佺,相信太子,她相信他們一定會成功的,以防萬一僅僅是以防萬一而已,做不得數、當不得真!
而蕭夫人此刻問的,卻是將這萬一當成了真!
“王爺已經安排好了,”姚存慧口乾舌燥,動了動脣潤潤口,輕輕說道:“娘放心,萬一情況不妙,王爺安排的人會進來將良哥兒帶走!良哥兒,一定不會有事!”
良哥兒是沈家長房嫡孫,是沈佺唯一的骨血,沈佺不會拿自己的血脈開玩笑,如果今晚失敗了,他安排帶走良哥兒的人一定是最可靠、最優秀的,絕無一失。
蕭夫人聞言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鬆了鬆,“這就好,這就好!良哥兒絕對不能出事,絕不能!咱們沈家不能絕了後!”
“娘,不會的!不會的!”姚存慧聽蕭夫人聲音發顫語帶哽咽忍不住也喉嚨裡堵成一片,“王爺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太子爺英明神武,他們會成功的!”
蕭夫人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她緊緊的握住姚存慧的手,目光直直的凝着她,用不容反對的語氣說道:“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和良哥兒一起走!答應娘,無論如何要將良哥兒撫養長大,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
“娘!”姚存慧的心猛的抽痛起來,眼眶中漸漸泛上了水霧,臉色一剎那變得雪白。
讓她帶着良哥兒走?她從來都沒這麼想過,從來沒有!自打她知曉沈佺所幹的事以來,她便將生死置之度外,沈佺生,她生,沈佺死,她死!她從來沒有想過與他分開!
“娘知道你的心思,別說,你別說!”蕭夫人握着她的手加了勁,手背上突兀的冒着扭曲般的青筋。
“良哥兒還這麼小,沒有親孃在身邊照顧怎麼行!孩子,你不能這麼狠心拋下他!將來由你管教他,娘才放心,佺兒也才放心啊!”蕭夫人一個忍不住,滾燙的淚水滾落下來。
姚存慧頓覺萬箭攢心般難受,她沒有辦法拒絕,咬着牙點點頭含淚道:“娘,我答應您,我答應您!無論發生什麼事,我,我都護着良哥兒,好好將良哥兒撫養長大,絕不丟了我們沈家的臉!”
“好,好!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蕭夫人見姚存慧答應欣慰的笑着連連點頭,顫聲道:“慧兒,娘要你發誓,你發誓,行嗎?”
姚存慧心中更痛,望着蕭夫人熱切渴盼而緊張的表情,流着淚聲咽堵塞的發了誓,一時間受蕭夫人感染,好像這事已經是這個結果了一樣,姚存慧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而下。
“別哭!別哭!事情定不會到這地步,不會的!”蕭夫人見狀反倒忍淚柔聲安慰着她。
“對,對!一定不會的!”姚存慧慌忙擦拭了淚水,朝蕭夫人笑了笑。
婆媳兩個相對着語無倫次的相互安慰着,說什麼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會讓心裡好受些,會讓不安的情緒慢慢的緩和下來。
“咱們急也無法,你也抽空好好歇一會,養足了精神,知道麼?”蕭夫人情緒激盪,又多說了一會兒話,蒼白的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一雙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一下子顯得明亮得慎人,氣喘吁吁。
姚存慧心中一凜,慌忙答應着,又勸了蕭夫人一回,喚人進來好生將蕭夫人送回燕順居歇息。
蕭夫人捨不得孫兒,輕輕來到良哥兒的房間,溫柔憐愛無比的凝了孫兒片刻,仍舊回燕順居去了。
姚存慧命人打水洗了臉,深深的呼吸了幾個來回,才漸漸的將心放回了胸腔。
“王妃!王妃!”姚存慧安靜下來不到半個時辰,又有人匆匆忙忙的進來。
姚存慧唬了一跳心中甚怒:一個個的,竟是什麼規矩都不講了!她正想發怒,突然看見跟在丫鬟後邊衣裳頭髮亂糟糟、神情狼狽焦急的姚存美,頓時吃了一驚,忙道:“三妹,你怎麼來了!”
姚存美頭髮散了大半,髮簪也歪歪斜斜的插着,衣裳更是皺皺巴巴得不像樣子,姚存慧一句話沒說完,她已經衝上來緊緊抓着姚存慧的手急忙道:“二姐,快,快派人去咱們家,詩讚和爹有危險,快去,快去呀!”
姚存慧大吃了一驚,立刻就要脫口而出命人趕去姚家,腦子裡一個激靈又打住了,有些茫然的望着姚存美,“三妹妹你在說什麼呀?今天晚上這麼亂,你怎麼跑出來了!”
姚存美見她根本不信自己,急的要跳腳,握着姚存慧的手更緊了,有些絕望的急急說道:“是趙紀遠,趙紀遠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今天偷聽到了他和人說話,他今天晚上要害爹和詩讚!是我太笨,被他給發現了,讓他叫人綁着關在了柴房裡!我剛剛不久才逃了出來,沒想到這外頭就變了天!我本來想直接回咱們家報信,可是,可是外頭亂成一團,我怕我還沒有到家先喪了命,所以我纔來找你!二姐,姚家是我的孃家,爹也是我爹,詩讚是我的弟弟,二姐,我知道我從前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可是這兩年我也想通了!這左右不過是個命!我害了你,害了姚家,對我有什麼好處?二姐,我求求你了,你快點派人去吧,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姚存美急得滿臉漲紅,粗重的喘着氣,眼神繚亂緊張的望着姚存慧,差點要哭出來。
她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做,按理說她應該和她的丈夫是一邊的不是嗎?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從姚存慧這裡打探許多消息告訴她的丈夫。
可是,假作真時真亦假,做戲做的久了、多了,不知不覺就會當成真。儘管她知道姚存慧也不可能會真心實意的待她、她在做戲的時候姚存慧多半也是做戲,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突然發覺,其實這種做戲的日子也不錯,其實姐妹兩個能夠這麼心平氣和的來往也不錯,二姐對她,也總有那麼幾分真心的吧?她送她的那些名貴的禮物、她囑咐她的許多話、她給她出的許多主意,總有兩分真心吧?
她從來沒有享受過什麼是姐妹情深,這種感情似乎很美好、很美好,她貪心了,想要永遠一直這樣下去!
“二姐,我不知道趙紀遠的人到底去了沒有!他這個人心機深沉,我怕爹會上他的當!二姐,你再不派人去可能就真的晚了!你就呆在你這裡,你可以把我關起來,如果我和趙紀遠勾結害你,你就叫人殺了我,如何?”姚存美流着淚,急切的眼眸中火星子亂竄。
姚存慧瞟了一眼她手腕上被繩索勒後顯示的淤紫痕跡,盯着她一字字說道:”好,我就信你這一回,這就派人去咱們家通知爹!如果你騙我,就算鎮西王府從今覆滅,要殺了你仍易如反掌!你既然來了,便好好的呆在這裡吧!”姚存慧說着,命人將姚存美軟禁在廂房中看管起來,一面急命容媽將趙管家喚來。
外頭一片兵荒馬亂,姚存慧先後派了三名侍衛前往姚府送信,可是,在焦慮緊張的等待中,派出去的三人一人都沒有回來!
姚存慧和姚存美都心亂如麻,恨不得親自去一趟,只這時候卻是誰也不敢離開府上一步。
“王妃別擔心,也許是外頭太亂了,他們送了信之後便在姚府中歇着了,等安全了再回來!王爺的親衛武藝不俗,一定會將信送到的!”萱草輕輕的說道。
容媽、紅蓼等跟着姚存慧陪嫁過來的僕婢們跟姚存慧一樣十分緊張姚府,聞言七嘴八舌的點頭附和着,以圖個心理安慰。
姚存慧和姚存美也不由得輕輕放鬆了些心情。
蠟燭的光輝漸漸的黯淡下來,天,漸漸的亮了,不依靠蠟燭的光芒,已經可見屋裡屋外淡淡的輪廓。
“天亮了,天亮了!”姚存美輕輕的說道,望着二姐,心情十分複雜。
“王妃!王妃!”千山忽然從外頭飛一般的一頭衝了進來,來到姚存慧面前,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撲通”一下重重跪下,不顧滿身的狼狽骯髒,咧開嘴歡喜笑道:“王妃,王爺請王妃放心!王爺說,王妃辛苦了!”
“真的!”姚存慧心上一鬆,情不自禁與姚存美緊緊的握着手,腳一軟,兩人都差點跌倒。容媽等也各自歡喜,齊齊的相互歡呼起來,慌忙攙扶姚存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