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太君哪裡肯相信姚老爺是真的事先不知道這件事情、前幾天就決定好了的今日帶着姚詩讚出城,認定是存心躲禍去了,此刻臉色便不太好,瞧見姚家的人和那大門匾額上“姚府”兩個大字便不順眼。
本不想進去,再一想今日是專程來給姚存慧撐腰的,不進姚府卻不太好,於是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又朝姚二老爺說道:“又我這外孫女陪着老婆子便是,二老爺請自便吧,還是趕緊請大夫爲妙!”
“大管家,快叫人去請大夫,你們大家都叫大夫好好瞧瞧,開了藥銀子算在我的賬上。”姚存慧也忙說道。
“怎麼算你的賬上?”雲老太君臉色更加不好看了兩分。心道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呂櫻打的是姚家的臉,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這幾分銀子的賬不值什麼,姚家的態度雲老太君卻不肯輕視。
“當然是算在公賬上,算公賬!慧兒,你這孩子!”姚二老爺忙陪笑道,責備的瞧了姚存慧一眼。
姚存慧苦笑,垂下眼眸。
雲老太君這才罷了,由姚存慧和雲大夫人扶着往落梅院去。
剛進二門,就看到一大堆丫鬟僕婦們聚在那裡嘰嘰喳喳的聒噪個不停。
“二小姐!”
“二小姐您沒事吧!”
“小姐,你嚇死容媽了!”
容媽、小杏等上千,拉着姚存慧幾欲落淚。四姨娘也急惶惶奔上前緊張道:“二小姐,老天保佑,您總算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姚存慧笑着,握着容媽的手輕輕拍了拍,向四姨娘及衆人笑着點頭安撫,命衆人都散去。
四姨娘本來還想上前問候姚存慧幾句,眼角餘光瞥見雲老太君和雲大夫人威嚴赫赫的神情,不敢造次上前,隨同丫鬟僕婦們一同朝雲老太君等行了禮問候,各自散去。
姚二老爺和大管家將雲老太君一直送到了落梅院門口才離去。
一進屋子,雲老太君的臉色立刻“唰”的冷沉了下來,緊緊繃着,冷冰冰的盯着姚存慧。丫鬟們驟然感覺到不同尋常的壓抑氣氛,各自垂首緊繃站着,大氣也不敢出。
容媽擔心的望望姚存慧,又望望雲老太君、雲大夫人,一面擔憂一面摸不着頭腦:今兒受了委屈的明明是小姐,怎麼老太君和雲大夫人這模樣倒像是生小姐的氣!
“你們都下去吧!容媽、紅蓼,守着門窗!”雲老太君冷冰冰道。
衆人魚貫退下,遠遠的避了開去,容媽和紅蓼答應一聲,坐在門口守着。
“外祖母、大舅母,對不起!”姚存慧當即跪了下去,垂着頭不敢擡。
“哼!”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糊塗!”雲大夫人皺皺眉頭,輕嘆道:“一聲兒不響的就這麼走了,你可想過後果?即使你不怕危險,也不想想長輩會爲你擔心嗎!”
“罷了!多說也無益!”雲老太君忿忿道:“她到底是姓姚,同我們雲家的人生分也在所難免!”
“外祖母!”姚存慧心中一愧一痛,搖頭苦聲道:“我沒有那麼想,真的沒有那麼想啊!我擔心贊兒會出事,想要回來看一看,又怕您和大舅母阻攔,所以才——外祖母,您和大舅舅、大舅母都是我的親人,最親最親的親人!”
雲老太君臉色這才稍稍迴轉,嘆氣道:“你先起來吧!唉,真沒想到,那呂櫻竟敢如此張狂!”
“今日對上了也好,至少娘您發了話,呂家也該明白,料想今後她也不敢再動慧兒了。”雲大夫人柔聲說道,側面幫着姚存慧說好話。
“明面上是不敢了,背地裡可難說!”雲老太君卻是一針見血。
說着又瞅着姚存慧道:“本想讓你在雲府住着避個清淨,可你今日既然回來了,自然不好再回去。往後,要多加小心!”
這會兒再回雲府,痕跡太顯。不是她們這樣人家做的事。
姚存慧點頭答應。
“沈家那頭,也不知怎樣了,這事得早早定下來,不然總是夜長夢多!”雲大夫人又道。
雲老太君點點頭。想了想,又瞟向姚存慧。
姚存慧趕緊道:“慧兒一切都聽外祖母和大舅母的,請外祖母和大舅母爲慧兒做主!”
“真是個聰慧的好孩子!”雲大夫人好笑起來,上前將姚存慧扶起來,笑道:“吃一暫長一智,往後不許胡來了!”
“是,慧兒謹遵大舅母教誨!”姚存慧說畢,又向雲老太君苦求認錯。
雲老太君這才真正的平復了臉色消了氣,仔細交代了她幾句,帶着雲大夫人回去了。
姚老爺和姚詩讚一直到夕陽西下的傍晚纔回府,聽聞此事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姚詩讚衣裳也來不及換,急火火的便往落梅院奔,拉着姚存慧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見她完好無損、笑吟吟的站在那裡任由自己打量,姚詩讚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拍着胸脯道:“嚇死我了!幸虧姐姐你沒事!那惡婆娘真有那麼兇惡嗎!”
“別亂說話!小心禍從口出!”姚存慧好笑的點了點姚詩讚的額頭。
“姐姐,明兒起我守着你,那惡婆娘再敢來找你的麻煩,我絕不饒她!”
“外祖母今兒已經放下話,她不會再來了!你呀,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不用管姐姐!”
“姐姐,你真的要嫁給鎮西王嗎?”姚詩讚突然問道,聲音裡有些悶悶的不樂。
姚存慧嘴脣動了動頓時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姚詩讚。而且,她暗暗苦笑,眼下這種情況,決定權也不在她的手裡!
“哎喲大少爺,這話叫我們小姐怎麼答呢,您可別問了!”容媽見狀忙上來笑道,忙用別的話岔開了去。
姚詩讚一呆,想想也是,姐姐一個姑娘家怎麼好回答這個話,只得悶悶的點了點頭,心中卻依然不樂。
不多會兒,有婆子來稟:老爺叫小姐!
“你在我這裡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飯,還是這就回去?若是回去咱們一路!”姚存慧答應一聲,轉頭向姚詩讚笑道。
姚詩讚笑道:“我等姐姐回來吃飯!”
姚存慧便一笑去了。
外書房中老洪不在,不知道做什麼去了,看門的小廝們正欲着人去稟報,姚存慧笑着止住,說自己進去就行。小廝們知曉剛纔老爺叫人去請二小姐,便也沒有堅持,陪笑着看她去了。
姚存慧走到門口,擡起手正欲敲門,突然聽到裡頭傳來一陣說話聲,凝神聽去,竟然是趙紀遠!她心中一沉,不覺放下了手,避在一旁靜靜傾聽。
他怎麼來了?不是年前就已經閉門讀書準備春闈了嗎?這麼長時間沒見過他,姚存慧幾乎已經忘記了生活中還有這人的影子,不想,在今天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之後,他也來了!
一整天的時間,加上呂櫻在姚府門口那麼一鬧,足以讓這件事情傳遍整個京城,成爲衆百姓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重量級八卦事件。
“如果鎮西王果然如他所言那般仰慕二小姐,爲何一回京不派遣媒人上門求親,偏偏在與平津翁主鬧出滿城緋聞纔在太后面前請旨?姚老爺,恕在下直言,這件事情着實蹊蹺啊!”
“唉!”姚老爺頭疼的嘆息:“你說的我何嘗沒有想到!”
自己只不過出城轉了一天,不想回來之後就發現彷彿天都變了!姚家莫名其妙的被推上風口浪尖,得罪的還是當朝第一權貴之家的呂家!這叫哪門子事!
姚存慧心中冷笑:沈佺纔回來多久?一大堆的公事還沒忙完,自然還來不及遣人上門求親,這又怎麼蹊蹺了?若他一回來放着公事不管就急吼吼只管自個親事,那纔是有問題呢!
“姚家莫名捲入,實在無辜,不知姚老爺可有何良策應對?畢竟,這兩方一方是權勢熏天的呂家,一方是兵權在握的鎮西王,一個不好,姚家恐怕就要大禍臨頭啊!”
呸!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外人在我姚家的地盤上說姚家大禍臨頭,真把你自個當回事了!
姚存慧心裡暗罵,姚老爺卻覺得趙紀遠這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想到他不避嫌疑敢當面對自己說這樣的肺腑之言,姚老爺對他不禁更生好感,更知他向來計謀多端,便搖了搖頭問道:“倉促之間哪裡有何應對良策?不知紀遠可有何主意?”
姚存慧的心緊了緊,屏着呼吸且聽趙紀遠會怎麼說。
“這個,咳,”趙紀遠遲疑着。
“紀遠但說無妨!”
“還請姚老爺先恕趙某唐突之罪,趙某纔敢直言!”
“這是什麼話!我姚某人豈是那等糊塗之輩?”姚老爺說着又感慨道:“這等時候不知多少人見了我姚家人繞道而走、避之不及,也就只有紀遠你還主動上門來同我說這些肺腑之言,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紀遠休要顧慮!”
“既如此,那麼趙某就直言了!”
趙紀遠說着起身,整了整衣襟,肅容朝姚老爺拱手作揖,一字字清晰道:“今日之事,姚老爺並未知情,只要姚老爺明日宣稱二小姐其實早已經有了婚約,此事自然迎刃而解!在下不才,請姚老爺將二小姐許配給在下,在下向姚老爺保證,一定會對二小姐好,一定給她掙一副誥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