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殷勤昨夜三更雨(五) 朱門錦繡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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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殷勤昨夜三更雨(五)
卻說此時春暉堂內,安老太君虎着一張臉,眉頭擰成了川字,冷聲問道:“你是說她把那個咋種羔子帶回來了?”
安嬤嬤垂頭小心翼翼地回道:“今個一大早郡主就命人備車,說是要去廟裡上香爲郡馬爺祈福,誰知回來的時候後邊跟着的竟然是瑞哥兒和喜柔。聽說郡主娘娘已經將她們安置在暗香閣,就跟瑜哥兒住在一處,一應飲食起居都比照府里正經孫少爺的份例,還多添了不少丫鬟嬤嬤。那陣仗竟比瑞哥兒從前還要風光體面得多呢。”
偷眼瞧着安老太君陰晴不定的臉色,忍不住挑撥道:“您都不知道,那排場都要越過老太太您的次序去了。瑞哥兒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這也就罷了。最可氣的是暗香閣那位這樣聲勢浩大勞民傷財的,不是明擺着沒有把您放在眼裡嘛。連奴婢這樣蠢鈍背晦的都明白什麼叫做長幼有序,難道知書達理的郡主娘娘竟會不知?她這樣捧一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分明就是給咱們下馬威呢。”
安老太君心裡本來只有五分火氣,聽了安嬤嬤這番話,硬生生又漲到了十分。因冷笑道:“長幼尊卑?哼,自打她進了我們王家,這四個字早就成了擺設了。她何曾在我面前孝謹恭順過?一天到晚仗着自個兒郡主的身份囂張跋扈,胡作非爲的事兒還少嗎?都這會子了,還不肯安生,竟挑一些刺心礙眼的人來埋汰咱們,她稀罕那個下流種子就由得她去,我倒要睜大眼睛瞧瞧那邊還能得意多久?”
安嬤嬤陪笑着附和道:“那是啊,誰能及得上您老人家福澤深厚呢。那邊再怎麼鬧騰也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
安老太君啐道:“你這老貨,反正白的也是你,黑的也是你,這天底下的話兒都被你給說盡了。”
低頭想了半日,又皺眉滿眼擔憂道:“她這會子把瑞哥兒從杜氏身邊接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讓杜氏去孃家做說客好放遠兒一馬呢。業兒好不容易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千萬可別出什麼岔子纔好。”
安嬤嬤賠笑道:“老太太多慮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杜奶奶在那府裡原本就不怎麼受寵,要不當初也不會隔三差五就往咱們府裡跑不是?她如今又是個被休下堂的棄婦,多晦氣啊,那杜家躲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聽她的呢。”
安老太君嘆道:“你哪裡知道我的心思。苦熬了這麼多年,等得不就是業兒承襲爵位當家作主的一天嘛。好容易才捱到現在,這幾日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沒個着落。好像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到頭來不過黃粱一夢。暗香閣那位行事向來出人意表,慣會笑裡藏刀,暗地裡玩陰的。我就是怕萬一她真的說動了杜閣老那個老匹夫,咱們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了嗎?”。
安嬤嬤笑着一邊拿美人槌給安老太君輕輕捶着背,一邊輕聲安撫道:“老太太這是說哪的話啊。二老爺不是說了嘛,太子殿下都發話了,誰還能扭轉乾坤啊。您真當郡主娘娘是孫猴子有三頭六臂七十二變哪。”
安老太君搖頭苦笑道:“唉,我哪,就是勞碌命,這一輩子爲了兒孫真是操不完的心。只有兩腿一蹬嚥了這口氣恐怕才能徹底放下這顆懸着的心呢。”
安嬤嬤笑啐道:“老太太說這些沒要緊的話兒做什麼?沒的忌諱您老人家就是多福多壽的老封君命,您哪,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等着二老爺替您掙一個比縣主還要高的誥命,風風光光地享一輩子福吧。”
安老太君沉聲嘆道:“我也一把年紀了,還要那些個虛名做什麼?只要業兒和智兒能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我這一生的心願也就了了。”
又挑眉撇嘴道:“辛虧我有先見之明,早早兒逼她寫下了絕親書。隨她鬧去吧,不管怎麼着都纏不到咱們身上來。左不過就在三五日的功夫,這侯府的天就要變了。到時候要收拾她們孤兒寡母的還不容易?隨便安個罪名就能讓她們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王家大門半步。”
安嬤嬤聞言低頭不知想些什麼,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好半晌方纔猶猶豫豫地開口道:“老太太,有件事兒放在奴婢心裡許久了,每一回話都到了嗓子眼又給嚥了回去。就怕說出來又會鬧得天翻地覆呢。”
安老太君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道:“有什麼你就痛痛快快地說。這些日子咱們經歷的驚天動地的大事兒還少嗎?我就不相信還有什麼能比它們還唬人的。”
安嬤嬤支支吾吾地答道:“奴婢就是覺得,就是覺……”
安老太君不耐煩地打斷道:“覺得什麼你倒是快說呀。今個是怎麼了,幹嘛這麼吞吞吐吐的。明知道我是個急性子,還要這樣來慪人。”
安嬤嬤一咬牙道:“奴婢總覺得這個郡主娘娘彷彿在哪裡見過似的。”
安老太君笑啐道:“瞧你這一驚一乍的模樣,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原來只是這個。她又整日家帶着個面紗,能看到什麼?再說這世上的人長得本就八九不離十,就算是跟你見過的哪個丫頭媳婦眉眼有些相像,也沒什麼好稀奇的。”
安嬤嬤遲疑地搖頭道:“不是呢。您難道就不覺的奇怪?郡主娘娘再怎麼驕傲矜持,見至親女眷的時候難道還要戴着那個勞什骨子?就算是時氣所感,水土不服,過門都這麼久了,這,這也太說不過去呀。”
安老太君撇了撇嘴角,冷笑道:“她還不是想自擡身份,藉此表明自個兒是金枝玉葉,那副尊容不是尋常人想見就能見的。也不知對着遠兒又是一副多麼殷勤輕浮的模樣呢。況且她本就是常年跟着中山王在西北邊陲,活生生就是個野丫頭,自然適應不了京城中規中矩的厚重水土。她就慣會矯情,狐媚子似的教唆遠兒和咱們離心。”
安嬤嬤正色肅聲答道:“奴婢總覺着她彷彿害怕別個看到她的臉兒。若是其中沒有鬼,她的暗香閣又不是金窩銀窩,何必守得跟鐵桶似的。出個門不過在府裡轉悠罷了身前身後都是烏泱泱一大堆人跟着,偏生出府去反倒輕鬆簡單,只有一個丫頭伺候着。這不是太反常了嗎?”。
緩了一緩,眼神彷彿飄向了陰暗暗的天際,幽幽道:“老太太還記得原先的柳大*奶嗎?”。
安老太君聞言,臉上一沉,大口啐道:“人都死了,還提她做什麼?真晦氣”
安嬤嬤蹲了一下告罪道:“奴婢不是故意要觸黴頭的。只是這郡主娘娘跟柳大*奶實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那對眼睛。有時候好端端說着話,奴婢就突然覺着眼前站着的就是已經死了好幾年的大*奶呢。自打郡主娘娘嫁進咱們侯府,三姑娘、大爺、大太太都莫名其妙地去了,還有侯爺,郡馬爺接連進了大獄,六爺偏巧又得了那要命的痘疹,您瞧瞧,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能和暗香閣那邊脫得了干係呢?”
安老太君擰眉沉吟了半刻,方纔沉聲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覺出不對來了。可這事兒不對呀,若是她僥倖逃出命來,也不過是個身份微賤的下等婦人罷了,又怎麼會成爲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呢。再說郡主今年芳齡二八,就算是那柳氏轉世投胎,這年歲也對不上哪。是不是你太疑神疑鬼了。”
安嬤嬤附耳過去用幾不可聞的音調悄聲道:“奴婢要說的正是這個呢。前幾日奴婢出府想買些老太太禮佛用的檀香,正巧遇見一起長大的小姐妹,原來她如今在中山王府當差呢。閒聊了幾句,就聽她無意中說起咱們這位郡主娘娘去年跟中山王爺大鬧一場後便賭氣離家出走了呢。後來雖然找着人了,卻是被關在閣樓不許探視,只留貼身的幾個丫頭伺候着。連每日用飯都是各自開火。所以直至大婚前除了幾個體己人和江嬤嬤之外,王府再也沒有人見過郡主的模樣,就這樣大模大樣地嫁過來了。”
安老太君眉心擰成了個川字,遲疑地問道:“你是說有人李代桃僵?”
安嬤嬤低下頭恢復了往日誠惶誠恐的模樣,低聲肅然道:“奴婢不敢胡亂猜測。不過這欺君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中山王爺總不會糊塗到這個地步吧。憑他的權勢,若郡主真不願意,大不了回稟皇上退婚就是了,至於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嘛。”
安老太君聞言冷笑道:“依我看這事兒八成錯不了。郡主和遠兒的婚事可是聖上和太后娘娘親賜的,欺君罔上和抗旨不尊同樣都是殺頭之罪。反正郡主常年在西北別院,京中見過她容貌的人不多。找個相似的先頂過這一陣,將來還不是要完璧歸趙。若是我也會兵行險招的。中山王那個老匹夫分明就是貪戀咱們謹明候府的富貴和三皇子的權勢呢。”
安嬤嬤聽了這話,臉上一白,嚇得忙擺手兒,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掀起簾子向外張望看看無人,這才進來向安老太君做了個殺雞抹脖子的表情,悄聲道:“了不得,了不得您可輕聲點。若是教那邊的人聽去了,依着中山王的性子,只怕會對您……”
248:殷勤昨夜三更雨(五)【啦啦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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