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說親這種事一向是內宅女人們的事,不過作爲女人的謝大夫人也很少過問這種事,更想不到會跟一個男人說這件事。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爲自己說親。
一直到送走東平郡王,謝大夫人還有些呆呆。
適才的一席話實在是衝擊太大了。
原來皇帝如此看重謝家是想要以巫養運。
這真是件大事。
始皇鼎,原來世間還有這種東西,不過爲什麼祖上從來沒有記載?不應該啊,既然是跟巫清娘娘一起出現的,就算巫清不煉丹,但她可是提供了煉丹的硃砂,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一點記載也沒有。
謝大夫人轉過身走進來,她要去書房翻一翻典籍查看有沒有遺漏。
謝柔惠站在院子裡,見她回來忙迎過來。
“母親,殿下說什麼了?”她急急說道,“不管他說什麼,母親一定不要生氣,殿下是個重情義的,知恩圖報是理所當然的,母親一定不要急。”
謝大夫人看她一眼。
到底是小孩子,就知道盯着那些情啊愛的,這個世上可不是隻有情愛的。
東平郡王說了,他被救起的時候是昏迷的,也說了是謝柔嘉自己說是他的救命恩人,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自己並不知道誰是救命的人,而謝柔嘉說她是,他就信她是。
與其說信謝柔嘉,倒不如說信謝家,再說難聽點誰救了他他也無所謂。
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爲始皇鼎。
因爲他們謝家是巫清娘娘的後人,皇帝希望謝家盛大巫出,希望能如同始皇帝一般得到始皇鼎。得到長生不老。
這就是爲什麼皇帝和東平郡王對謝家如此看重,救命之恩?當然也可以讓人做到如此,但跟始皇鼎相比遠遠不足。
“嗯。”謝大夫人嗯了聲。
始皇鼎的事不能告訴別人,謝柔惠也不能,至少目前還不能。
嗯?是什麼意思?
謝柔惠愣了下。
是東平郡王沒說,還是她不生氣?
現在母親並不像以前那樣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到底是回來鬧的太猛,也將以前很多事都抖了出來。顛覆了在母親心裡一貫的印象。
但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她走投無路無論如何也得先拿回大小姐位置。
至於其他的事,管它呢,只要她是大小姐。就沒人能奈何她。
謝柔惠擠出一絲笑。
“那就好。”她說道。
現在不想說,之後再問就是了,總能問出來。
謝大夫人卻又看向她。
“你今年多大了?”她問道。
謝柔惠有些驚愕。
“母親,我十四了。”她說道。
不會傻了吧?
謝大夫人哦了聲。響起東平郡王說的話。
“我今年二十一歲,十八歲成親。十九歲喪妻,因爲忙於始皇鼎的事,一直沒有再議親。”
“陛下一直看重謝家,我想不如你我兩家聯姻。”
“如果大夫人有意。我回京後會跟陛下說這件事。”
“至於女方人選,我相信大夫人的選擇。”
謝家女兒們衆多,適齡的也不少。但這個人選卻不好選。
東平郡王的身份太高貴了,那些旁枝佐料的怎麼好拿出手。
要說合適。就只有她們長房最合適。
可是長房裡丹女自然不行,柔清瘸了,柔淑不着調,柔嘉……
柔嘉,長房嫡女,丹女的妹妹,論血統論身份都是最合適的。
只可惜……
“母親,母親。”謝柔惠搖着謝大夫人的隔壁,急急的喚道,“你沒事吧?”
謝大夫人回過神,只覺得腦子亂哄哄,先辦哪件事呢?去查典籍?還是去找家裡的女眷來,挑選一下合適的女孩子?
這兩件事都很重要,也可以說兩件事就是一件事,先結親再相助理所應當,先相助再結親坦蕩有尊嚴。
“母親到底怎麼了?東平郡王到底跟你說什麼了?他嚇唬你了?”謝柔惠急道。
謝大夫人看着她沉吟一刻,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謝柔惠,畢竟她們是同輩人,再加上東平郡王的身份,他的妻子必須是謝柔惠相中可信任的。
“沒有。”她說道,“你覺得家裡誰最合適嫁給東平郡王?”
謝柔惠看着謝大夫人目瞪口呆。
誰?
“母親你別傻了,他又不是沒見過美人,對他用美人拉攏根本不管用。”她說道。
“我們謝傢什麼時候靠送美人拉攏人了?”謝大夫人皺眉說道,“要是這樣說的話,倒是他在拉攏我們。”
東平郡王的確長的很不錯,稱得上是個美人。
謝大夫人忍不住笑了。
這是她自謝老夫人去世後第一次笑。
謝柔惠被謝大夫人笑的更懵了。
“母親,他是不是說要娶她啊?”她急問道,“他這是爲了把她救出去呢。”
你不會這麼傻就同意了吧?
謝大夫人看了她一眼。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她說道,“是我問的家裡誰最合適嫁給他,不是他說想要娶我們的誰。”
啊?
也就是說做主權在謝大夫人手裡,而不是東平郡王指定要誰?
謝柔惠看着謝大夫人。
不對,不對,東平郡王爲什麼突然要和他們家結親?
“原因暫時你不用知道,總之跟人無關,你放心吧。”謝大夫人說道,“這件機密的事,我日後自然會告訴你。”
機密?
“母親,你不瞭解東平郡王,他這個人,很可怕的。”謝柔惠急急說道,“他別是騙我們吧?”
“你瞭解?”謝大夫人笑了笑。“你瞭解的只是你在意的吧。”
她在意的?在意謝柔嘉在東平郡王面前的地位,在意東平郡王對謝柔嘉好,在意謝柔嘉有的爲什麼她沒有?
這是……諷刺嗎?
母親竟然也會諷刺嗎?諷刺她嗎?
謝柔惠看着謝大夫人面色愕然。
“你放心,他沒說要娶她,我也不會讓他娶她,他要娶的是咱們家任何一個女孩子。”謝大夫人說道,看着謝柔惠。“任何一個我覺得合適的女孩子。”
任何一個……
謝大夫人覺得合適的女孩子……
誰合適?東平郡王要娶的。要嫁給東平郡王的。
到底怎麼回事?誰合適?
謝柔嘉不合適,但她也不合適,她是丹女啊。丹女怎麼可能嫁出去,讓別人嫁…
不行!不行!不行!
謝柔惠原本還想想東平郡王到底用什麼說服了母親,但腦子裡如同開了鍋。
謝文興在此時迎面走來。
“阿媛,殿下走了?”他說道。“長老們已經等着了,你可以去說公告的…….”
公告?公告二小姐謝柔惠弒親長十惡不赦。
公告世人。她們謝家長房丹女血脈出了這種人?她們山神大巫家出了這等禽獸不如的人?
何談頂天立地!何談對民衆教化!
公告二小姐謝柔惠弒親長十惡不赦?那謝柔惠就不可能存在在世上了,世上只有謝柔嘉,只有一個承繼謝家的謝柔嘉。
只能招婿,不能外嫁的謝柔嘉!
“不能公告!讓他們散了!”
母女二人異口同聲喝道。
謝文興愕然。看着這一大一小面容相似的母女。
真是女人心善變。
……………..
東平郡王下馬邁進院門,黃主簿忙迎接。
“收拾東西,即刻就走。”東平郡王說道。
黃主簿應聲是。
進了屋子。文士也進來了。
“殿下怎麼樣?”他問道,“謝家可說服了?”
東平郡王嗯了聲。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轉過身指了指几案。
“白先生去寫我的庚帖。”他說道。
文士應聲是走向几案,走了幾步纔回過神。
“庚帖?”他驚訝的問道,“殿下說寫誰的庚帖?”
東平郡王正在換上行裝。
“我的。”他答道,“然後送去謝家交給謝大夫人。”
文士和黃主簿都有些發懵。
什麼情況下才會將庚帖交給別人?議親啊!
“殿下,你,你是說你要和謝家議親?”黃主簿問道。
東平郡王嗯了聲。
“陛下早有此意。”他說道,“想要擇合適的人家與謝家聯姻以示看重。”
可是那是陛下早有此意。
文士和黃主簿對視一眼。
“可是現在謝家絕對不會將柔嘉小姐嫁給殿下的,他們也絕對不會讓柔嘉小姐脫離謝家的。”文士說道。
“我沒說是和柔嘉小姐。”東平郡王說道,他利索的繫上衣帶,裹上披風。
不是和柔嘉小姐?那和誰?
“人由謝家擇選。”東平郡王說道。
黃主簿瞪眼愕然,剛要再問,文士拉住他。
“是。”他恭敬應聲。
東平郡王擡腳走了出去。
“不是,老白,殿下這是幹什麼呢?”黃主簿急問道,“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出?怎麼也沒商量一下?”
“能幹什麼,議親嘍。”文士在桌上拿起筆沾了墨,看着桌上的紙皺眉,“去,拿大紅灑金的來。”
黃主簿一把奪過他的筆。
“這不是開玩笑!”他說道,“殿下這到底是要幹什麼?”
“謝家柔惠小姐對殿下頗爲鍾情,京中盛傳她與殿下有舊。”文士說道,意味深長一笑。
黃主簿一愣,旋即恍然。
先是恍然謝柔惠竟然膽大如此,在京中敢散佈與東平郡王不實的事,怪不得被東平郡王殿下派人送回來。
接着恍然那個謝柔惠小姐對殿下有心,但現在她佔據了大小姐的位置,謝家丹主絕不能外嫁人,但是,曾經的柔惠小姐,現在又變成了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不能外嫁,柔惠小姐可以啊。
雖然那位小姐也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但以多疑多思心竅,必定至少要當機立斷柔惠小姐一不能死,二不能名聲有污。
“哦,原來不是以身相許,殿下是要以身飼虎啊。”黃主簿喃喃說道。
“管他呢,心甘情願。”文士笑道,“快去找大紅灑金紙來,殿下走之前要讓謝家安心。”
黃主簿暈暈乎乎的哦了聲去找紙。
“那,那要是謝家真選了別人嫁過來呢?”他又問道。
文士舉着筆。
“那是以後的事。”他帶着幾分感嘆說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殿下可從來都是走一步看十步,沒看清看準後十步,絕不肯邁第一步的人。
很明顯這提親是臨時想起的,而至於以後如何,他根本也沒想,只想現在怎麼穩住謝家,解了柔嘉小姐危難之急。
真是……
黃主簿搖搖頭。
“先生。”有護衛進來,“殿下帶人先走了,你們直接回京。”
“殿下是追世子爺去了嗎?”文士問道。
“這還用問。”黃主簿說道。
護衛卻搖頭。
“殿下是走世子爺的路,但並不是追世子爺,而是要斷後,阻住謝家人的追擊。”他說道。
黃主簿和文士對視一眼。
“哦。”他們同時說道。
……………..
馬蹄踏飛雨後的爛泥,濺入路旁的草叢裡。
泥濘的小路拐過一道彎,前方出現了三條岔路。
“哎,直行不對。”周成貞看着前方的小紅馬喊道。
小紅馬速度不減,謝柔嘉用左腿碰了碰馬腹,小紅馬躍入左邊的路疾馳踏踏。
等周成貞趕上,謝柔嘉正在路旁的大樹下仰頭喝水。
“我的水喝完了。”周成貞說道,下馬伸手。
謝柔嘉舉起水囊,卻沒有遞給他,而是向左一指。
“那邊有河。”她說道。
周成貞哼了一聲。
“我又不是馬。”他說道,一面扔開繮繩走過來席地而坐。
馬蹄聲再次響起,八斤和老啞巴也跟上來了。
“世子爺,沒有追兵,可以繼續行路。”八斤說道。
周成貞笑着看着謝柔嘉。
“怎麼樣,我帶着你一路走的安穩吧。”他說道,“這路我算的好好的,安全又快速。”
謝柔嘉看他一眼沒說話,擡手打呼哨,一面邁步走一面召喚去飲水的小紅馬。
他算的?
他會算什麼?我纔會算呢。
老啞巴心思動了動,挪到周成貞身邊。
“世子爺,我算的路還可以吧,謝家就算有降了符咒的狗也追不上。”他眨着眼說道。
周成貞呸了一聲。
“什麼叫你算的!你當我傻啊,那是因爲周衍在斷後了。”他低聲瞪眼,“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啊?這麼不要臉?
老啞巴目瞪口呆。
我嗎?
週末好~求個月票票(*^__^*)嘻嘻……
今日一更,出趟門,回來時間不定,不敢保證二更時間大家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