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顛倒

院子裡鴉雀無聲。

是病,不是長幼區分的標誌。

不,關鍵不是是不是病,而是這並不是大小姐獨有的病。

兩個人都有,怎麼會這樣?

“來人。”謝老夫人聲音澀澀,“讓家裡的大夫,都來,都來。”

“不用了。”謝大夫人說道,“叫大夫來,還有必要嗎?”

這件事根本就不是是不是病的問題。

“嗯,不用咱們家的大夫看也沒事,大小姐,你放心,這個病藥方劉太醫給我了,我也吃過可證藥到病除,你只管拿去用。”謝柔惠的笑聲響起,“就看你舍不捨用了。”

謝柔嘉看着她也笑了笑。

“那現在,你放心了吧?”她說道。

謝柔惠看着她。

“惠惠,你終於可以放心你就是大小姐,也可以放心沒有人可以取代你了吧?”她說道,“你不用再爲了擔心我搶了你的位置而來推我入水,來誣陷我要害你吧?大小姐就是你的,你放心了吧?”

這一句話中包含的意思讓衆人很驚訝,這是又說道當初落水的事了?

“過去的事了,就別說了。”謝大夫人說道。

“當然要說這個!”謝柔嘉打斷謝大夫人說道,“不說清楚過去的事,現在和以後的事就更說不清。”

她看着謝柔惠。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眼裡有斑的?是在槐葉告訴你的時候,還是更早的時候?是你先對我生出處之而後快心思後才知道眼中斑,還是知道眼中斑點纔對我生出處之而後快的心思的?”

謝柔惠哈的大笑一聲。

“謝柔嘉,這話應該我來說吧?”她說道。

“你應該說什麼?說你在西府意圖把我推下水卻自己落水又誣陷我的那些話嗎?說那些我去質問你爲什麼誣陷我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嗎?”謝柔嘉說道,“那些話你敢當着大家的面再說一遍嗎?說那些你討厭我這張臉,你討厭我一聲聲的喊你姐姐,你討厭我每時每刻都出現在你眼前,討厭我依偎在母親的懷裡,討厭我佔着你的屋子,討厭我享用你的一切。這一切都是你的,而我不該生下來。問我爲什麼不去死的那些話,你敢當着大家的面再說一遍嗎?”

滿院子的人神情駭然,又帶着幾分瞭然,似乎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所以嘛,兩個雙胎姐妹哪裡會這樣的要好,果然是面和心不合,笑裡都藏刀。

果然當初雙胎出生大家的擔憂有道理。

謝柔惠看着謝柔嘉一刻。哈哈大笑。

“我瘋了啊?”她說道,笑的意味深長,“我怎麼會說這些話?”

謝柔嘉,我瘋了嗎?我怎麼會當着人前說這些話?

“夠了!”謝大夫人喝道,“都閉嘴!”

“就別說這個了。”謝文興也跟着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現在當然是說這個的時候!”又有聲音打斷謝文興,“我這次回來就是要說這個。”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打斷,同樣的要說。這次是謝柔惠。

有了底氣就是不一樣了,也會蠻橫不用再唯唯諾諾的裝好人了。

謝文興攥緊了手。

這下真是糟了。

謝大夫人是靠不上了,本來心就是偏的。好容易用謝家的祖訓規矩扳正一些,現在全完了。

謝文興深吸一口氣。

不過事情沒這麼簡單。沒事,沒事。

“惠惠,我們知道你不服。”他沉聲說道,“但紅斑的事只是一個方面,嘉嘉她能被認爲是姐姐,還有別的方面。”

謝柔惠看着他。

“是嗎?還有什麼方面?”她笑吟吟問道。

這笑讓謝文興心裡一陣發麻。

在沒到巴蜀沒進謝家之前,他也在書上野聞趣談中知道巫,自從春秋後民智開化,巫不再是君主的左膀右臂。醫巫分離,巫也不再是消除病患延年益壽的唯一依靠。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巫都褪去了曾經的權責,只留下了神秘。

這種神秘因爲降神預言咒術而變得令人畏懼避諱。

他如同所有的讀書人一樣,君子不語怪力亂神,對於巫更是帶着幾分厭惡而遠之。

但進了巴蜀尤其是彭水之後,發現這裡並沒有對巫的畏懼和避諱,反而是恭敬和信服,也沒有聽到那些嚇人的巫術手段。

後來他又成了巴蜀大巫謝家的人,枕邊人就是大巫,但十幾年來,他沒有見到任何陰暗的巫術,見到的巫術都是撫慰民衆的祈福安神,在他眼裡這巫就跟京城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廟裡的高僧一般,享受衆人的香火,替人消災解業。

直到今天,他親眼看到那四個隨從恐怖的死狀,而這恐怖是出自他的女兒,巫家女兒的手筆。

巫術,咒殺,蟲盅等等駭人的字眼重新浮現,也讓他重新記起來了,謝家是巫家,謝家的女兒,是巫。

她們能用巫術撫慰民衆,也自然能用巫術殺人降災。

只不過一直以來被祖訓桎梏。

她們不是不會用,而是不能用。

謝文興看着謝柔惠,明明還是以往熟悉的笑容,但看在心裡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怎麼都讓人覺得詭異。

不過不用怕,謝家祖訓的桎梏還是存在的,至少在謝家沒人能用巫術害人。

對,當初成親時,他喝的那碗滴了謝大夫人血的水。

這種稀奇古怪的規矩對於巫家來說都是有意義的。

不用怕她!她是巫,謝大夫人謝老夫人謝柔嘉也都是巫!

“惠惠,到底是因爲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他問道,帶着幾分嘲諷的憐憫,“你是謝家大小姐,卻連一次巫舞都跳不了,三月三都是柔嘉替你跳,更不用說柔嘉在礦上走一走,就能找到鳳血石找到硃砂礦,還有一場大儺能讓祖母起死回生。還有很多,而你呢。你又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還不明白嗎?”

謝柔惠哦了聲。

“是啊,我不明白啊。”她說道,“所以我纔要來問問祖母。”

謝文興冷笑。

“你不問你自己,問你祖母……”他說道。

“你給我閉嘴!”謝柔惠陡然厲聲喝道,伸手指着謝文興,“我們謝家的女人跟前,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這一句話。猶如一耳光,響亮的打在謝文興的臉上。

滿屋子的人嚇呆了。

謝文興自認爲榮辱皆能受,但到底是十幾年來受的榮多辱少,陡然被人當衆這樣一句羞辱的話砸過來,說這話指着自己鼻子罵的人還是自己的女兒。

謝文興氣血上涌幾乎昏厥。

謝柔惠的聲音卻沒有停,她的手又指向了謝老夫人。

“我就是不明白,所以纔要問祖母你,你爲什麼不喜歡我?爲什麼要害我如此?爲什麼處心積慮的要除去我大小姐這個名號?”她說道。

“惠惠,我沒有。不是我要除去你的名號。”謝老夫人說道。

謝柔惠冷笑。

“那爲什麼你告訴奶媽我不是大小姐?”她說道。

什麼?在場的人也都愣了。

“我告訴你奶媽?”謝老夫人愕然。

“是啊,你以爲我不知道嗎?那天她喝多了,以爲我睡了。她自言自語我聽到了,她說我不是大小姐。”謝柔惠喊道。視線看着謝老夫人閃爍幾分陰寒,“她說,是你說的。”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惠惠,你胡說什麼?”謝老夫人豎眉說道。

“果然,是在那個時候就知道了。”謝柔嘉喃喃說道,“那奶媽的死……”

奶媽死的時候她才十歲,才十歲啊。

謝柔惠大笑。

“奶媽的死?奶媽的死我還想不明白呢。”她說道,“死的那麼多突然,我本來要去告訴母親。”

她說着看向謝大夫人。

“可是。奶媽就突然死了,我根本就沒有問的機會。也沒辦法跟母親說,那時候母親剛剛教我巫舞,我心裡時時刻刻都是奶媽說的話。”

“我不是大小姐,我不能跳巫舞,我跳也沒用,我一次又一次的跳起來,這句話就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拽下來。”

“母親,我真的不是大小姐,你看,我都跳不了,我白學了,我就是個廢物。”

她說着大哭。

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又是時時刻刻從小到大都被教育爲大小姐的孩子來說,這話無疑是顛覆的打擊。

謝大夫人淚水滑落,纔要說話,謝柔惠擡腳邁步,在廳堂中躍出一個舞步。

我不是大小姐?我不能跳舞?我跳的不如那個賤婢?

你們看啊,你們好好看啊!

她飛快的旋轉,連續的躍起。

我不是廢物,我就是大小姐,我是真正的大小姐,沒有人可以取代我!沒有人!

一場舞穩穩而落,沒有差錯沒有跌倒。

場中的女孩子挺直脊背擡着下巴倨傲而立。

“奶媽說我眼裡沒有紅斑,奶媽說謝柔嘉眼裡纔有紅斑,有紅斑的纔是大小姐。”

“奶媽說給了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又來說。”

“說啊說,從我十歲,說到了我十二歲,十三歲丹女確立之前,必須要說給大家聽了。”

“先把我推下水,再讓槐葉出來說,眼中有紅斑的事公佈人前。”

“三月三臨近,受傷的我一次又一次跳不了舞。”

“你讓謝柔嘉來代替我。”

“代替我一次,代替我二次,一次一次的讓母親和父親動搖質疑我。”

“你帶她在鬱山,你給她找到鳳血石,你給她找到硃砂礦,一件又一件的讓她聲譽大漲。”

“然後你終於可以說了。”

謝柔惠伸手指着謝老夫人。

“你說,大小姐眼裡有紅斑,誰有紅斑,誰是大小姐。”

她的手環指室內的諸人。

“誰不信?跳得了巫舞,有鳳血石有硃砂,有父親護送得來京城風光,這樣的一個謝柔嘉,這樣一個真正的大小姐,你們誰還不信?從頭到尾都是你安排的一切!”

好一番唱唸做打胡攪蠻纏顛倒黑白。

謝文興目瞪口呆。

這些事明明是她做不到,竟然一翻說辭後就成了別人害她做不到。

這一幕倒有些熟悉。

她落水指認自己害她時也不是如此嗎?

謝柔嘉笑了剛要說話,謝老夫人先開口了。

“我明白了。”她說道,“我說你小時候怎麼古古怪怪,一副總是害怕什麼的樣子,腰都直不起來,舞也跳不成,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早就知道大小姐眼中有紅痣的事,你心虛了。”

“我心虛?我當然會心虛!如你所願的心虛!”謝柔惠喊道。

“所以你就先殺了奶媽,又陷害你妹妹說她要殺你,賊喊捉賊先下手爲強是不是?”謝老夫人說道。

院子裡響起低低的議論聲,在場的人交頭接耳。

這個死丫頭,真是瘋了。

說出這些事,真以爲她就能顛倒黑白了?看看她說的話裡的漏洞吧,簡直可笑!

早就覺得那次落水有問題,不想理會過去就過去了,她倒好,自己跳出來了。

謝文興冷笑。

今天說的是有些太多了。

謝柔惠咬住下脣,眼中帶着幾分癲狂。

說就說了,現在用不着心虛了,現在每天晚上奶媽出現在牀頭再呢喃的時候,就能一巴掌打死她,就跟將她推到水裡淹死一樣。

我再也不怕你們,我是大小姐,我是真正的大小姐!

“這都是你害我的,你現在還要害我!這都是你安排的!”謝柔惠喝道。

這就是毫無章法的亂喊亂叫了。

在場的人都搖搖頭。

“惠惠,跳舞也好,祭祀也好,做不成大小姐不是我害你的,而是你自己做不到。”謝老夫人說道,“紅斑是讓我們懷疑大小姐人選的一個方面,但最終認定認定大小姐是她不是你,是因爲很多事,很多你做不到,她做到了事……”

折騰了這麼久,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謝柔惠眼中亮光綻現,人也跨上前一步。

“我做不到,她爲什麼能做到?”她喊道,因爲激動聲音顫抖。

“因爲她是大小姐,她是天命所在。”謝老夫人說道。

“不是!因爲是你教的!”謝柔惠伸手指着她,“母親教了我十三年,我做不到的事,她竟然做到了,母親做不到的事,她竟然也做到了,祖母,你不覺得奇怪嗎?”

她又看向謝大夫人。

“母親,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麼奇怪的!這正是說明嘉嘉她是真正的丹女!”謝文興喝道,“你母親沒教她她都能做到,你這個廢物學了十三年什麼都做不到!還有臉大喊大叫!”

謝柔惠哈哈笑了。

“是嗎?我是廢物?她是天生的?”她笑聲一收,“那祖母,你能告訴我,鬱山裡巫清娘娘的藏經是什麼嗎?”

巫清娘娘的藏書!

謝老夫人神色大變。

“你怎麼知道的?”她脫口問道。

第38章 安排第16章 榮幸第92章 追問第13章 怎敢第31章 說事第36章 靜待第88章 拿來第48章 年關第49章 山困第52章 往事第85章 診病第66章 冷遇第26章 駭聞第60章 欺負第24章 起舞第2章 擇選第44章 而去第12章 接下第27章 觀望第3章 而行第45章 做到第48章 再爭第65章 熱迎第33章 堅持第14章 人前第32章 有心第72章 夜談第31章 化了第77章 脫困第64章 啓程第9章 取代第43章 對峙第23章 好心第54章 路過第4章 又見第60章 爭去第45章 未完第87章 解釋第62章 定魄第36章 安排第35章 去留第33章 路途第81章 認清第26章 駭聞第87章 解釋第7章 方便第28章 提議第46章 搶驅第22章 不忍第61章 爲止第3章 以待第51章 旁觀第10章 家宅第20章 礦山第82章 嬉笑第56章 得知第13章 明告第62章 識別第49章 無阻第51章 了緣第76章 安排第49章 暢行第28章 又別第65章 指說第54章 何從第91章 顛倒第2章 不饒第24章 起舞第35章 小事第6章 有變第18章 心繫第47章 氣壯第81章 認清第3章 進山第36章 引路第67章 無賴第78章 遙念第60章 鼓動第91章 索求第40章 推出第63章 順從第11章 會合第38章 覲見第6章 身份第55章 不悅第10章 相見第30章 坦言第10章 明說第50章 出現第60章 欺負第54章 堪憂第67章 無賴第69章 得脫第25章 弄影第30章 問驚第43章 皆查第43章 兇言第36章 愕然第14章 問道
第38章 安排第16章 榮幸第92章 追問第13章 怎敢第31章 說事第36章 靜待第88章 拿來第48章 年關第49章 山困第52章 往事第85章 診病第66章 冷遇第26章 駭聞第60章 欺負第24章 起舞第2章 擇選第44章 而去第12章 接下第27章 觀望第3章 而行第45章 做到第48章 再爭第65章 熱迎第33章 堅持第14章 人前第32章 有心第72章 夜談第31章 化了第77章 脫困第64章 啓程第9章 取代第43章 對峙第23章 好心第54章 路過第4章 又見第60章 爭去第45章 未完第87章 解釋第62章 定魄第36章 安排第35章 去留第33章 路途第81章 認清第26章 駭聞第87章 解釋第7章 方便第28章 提議第46章 搶驅第22章 不忍第61章 爲止第3章 以待第51章 旁觀第10章 家宅第20章 礦山第82章 嬉笑第56章 得知第13章 明告第62章 識別第49章 無阻第51章 了緣第76章 安排第49章 暢行第28章 又別第65章 指說第54章 何從第91章 顛倒第2章 不饒第24章 起舞第35章 小事第6章 有變第18章 心繫第47章 氣壯第81章 認清第3章 進山第36章 引路第67章 無賴第78章 遙念第60章 鼓動第91章 索求第40章 推出第63章 順從第11章 會合第38章 覲見第6章 身份第55章 不悅第10章 相見第30章 坦言第10章 明說第50章 出現第60章 欺負第54章 堪憂第67章 無賴第69章 得脫第25章 弄影第30章 問驚第43章 皆查第43章 兇言第36章 愕然第14章 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