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漢?”
厲若海等人吃了一驚,這纔想起來此前的事情太過驚險刺激,竟然讓他們將黎漢這個見過他們本來面目,最大的隱患給忘到了腦後去了。
他們進入別部臺時候,是烈火宗人壓根不曾將蠻部少主看得太重,沒有過來圍觀,否則就有當場揭露的危險。
對莫玄等人接觸最深的黎漢,現在也就成了他們最大的一個危險源頭。
如此源頭,豈能不掐斷?!
只是莫玄一個人去……溫柔面露擔憂之色,隨之起身道:“師弟,我們一起去吧。”
“不用了。”莫玄擺了擺手,向着門外走去,“我只是先去會一會他。”
“我等之中我的氣質變化最大,身份也最貴,黎漢就是有所懷疑也沒法確定,更不可能直接對我動手。”
“還是我一個人去方便一點。”
莫玄所說的在理,溫柔張了張口,最終也只得放棄了同去的想法。
在雲夢城這個南荒蠻族的根基所在,烈火宗等人終究不好行事太過,至少公然對一個蠻部少主出手不太可能。
要是走正常程序,那莫玄等人也有了應變的空隙。
轉眼間,莫玄踏出了院子,隨意捉了一個蠻王宮派遣過來的侍從,讓他指點了下烈火宗人安頓的地方,就獨自一人前去了。
別部臺雖大,烈火宗安頓的方向與蠻部少主們又分兩極,但不過片刻功夫。莫玄還是來到了那處所在。
那是一大片的亭臺樓榭建築,真要論起來,烈火宗的待遇還要在蠻部少主們之上。
“奇怪!”
看着這一幕,莫玄暗暗生疑:“明明烈火宗與南荒蠻族交戰多年。彼此之間積怨之深已經到了無可緩解的地步,怎麼蠻王宮方面對烈火宗如此優待?”
“這可不是禮節上的範疇了。”
莫玄停步在烈火宗駐地外,正想隨便找個烈火宗弟子通報。他是準備以曼殊蠻部地處偏遠,難得出來一趟,有心廣交朋友,特來拜訪作爲藉口進去。
這個藉口雖然牽強無比,但勉強借來用下,卻還是沒有問題的。至於這樣做會給曼殊蠻部帶來什麼後遺症。莫玄連想都沒有想過。
不曾想到的是,還沒等莫玄逮住人傳話呢,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從一處院子中走了出來。
“黎漢。”
莫玄眼中亮了一下,徑直走了過去。
經過一個烈火宗弟子的時候。對方下意識地就要攔住他,莫玄只是一閃,就不着痕跡地從他的身邊閃過,走到了黎漢的面前。
那個弟子剛要喊叫追去,便看到莫玄停下來。似在與黎漢對話,便以爲他們是認識或者是有約的,只好悻悻然放棄退開了。
這個弟子沒有發現的是,在莫玄開口的時候。那個黎漢也是一臉的茫然之色,完全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拉住他就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可是黎漢黎兄?”
莫玄熱情地拉住黎漢的衣袖。招呼出來,不知道情況的。怕還真以爲是久別重逢的老友。
他心中其實也是警惕的,只要黎漢露出不對的地方,又沒有商量的餘地,莫玄暴起傷人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在這別部臺,南荒蠻族的地盤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殺了黎漢,回頭再說是黎漢挑釁在先或是兩人私仇什麼的,總是能應付過去。
或許會有些麻煩,但怎麼樣這麻煩也大不過被黎漢揭穿了身份來,兩害相權,取其輕可矣。
“你是?”
黎漢看了莫玄一眼,疑惑地問道。
“嗯?”
莫玄眉頭一挑,他想過由於氣質打扮大變,黎漢可能一時間不敢確定其身份,但卻沒有想的,對方會是這麼一個反應。
莫玄在黎漢的眼中,分明看到了真切茫然,這不太可能是僞裝。倉促之間,黎漢也不可能僞裝得如此自然。
“怎麼回事?”
心中轉着念頭,並沒有耽擱莫玄舉動,他微笑着說道:“在下曼殊部落少主,見過黎兄。”
“本部僻居遠地,難見中土英傑,今日剛進入雲夢城中,就聽說有烈火宗高人入住別部臺,故而前來拜會、結識一二。”
看莫玄說得如此客氣,又是一部少主身份,黎漢再怎樣自矜中土宗門弟子身份,也不好太過失禮,只好雙方見禮,算是認識了。
至於黎漢心中疑問莫玄是怎麼知道他名字的,一時間卻也不好問出來。
閒談了兩句,表達了敬仰之情,莫玄自己說得幾乎都有些反胃了,還是沒有在黎漢的臉上發現除了茫然之外其餘的表情。
“他……真的認不出我!”
莫玄不爲人注意地皺了皺眉頭,隱隱覺得有些什麼東西不對了。想了想,他又試探道:“黎兄不知道可曾見過一杆大旗?”
“大旗?”
黎漢不明所以地反問道:“曼殊少主可是指別部臺中的那杆大旗?蠻王宮中侍者曾特意告知我等,那裡所在的地方是別部臺中禁地,只有你們十八部少主可以入內,黎某也只是遠遠看過了一眼而已。”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這中間有問題。”
至此,莫玄終於確認了,眼前這個黎漢有古怪。
黎漢認不出莫玄可以理解,但要是說不久前險些要了他性命的,屬於溫柔那杆戰旗都無法對他造成觸動,那就絕不可能了。
當時溫柔一戰旗展開,破碎了黎漢的火焰長刀,卷飛了他十餘個師弟妹,險些將他滅殺當場,怎麼可能沒印象?
莫玄的這個試探。關鍵並不在黎漢回答什麼。
他在突兀地問出這個問題後,一直在觀察着黎漢的表情,從頭到尾,全無異色。
若說是心有警惕的老狐狸做到這一點。莫玄相信;
全無準備下被莫玄找上門來,一番問對滴水不漏的是黎漢這麼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年輕人,莫玄第一個不信。
此黎漢,非彼黎漢了。
莫玄確認了這一點後,緊接着又發現了不少不對勁的地方。如這黎漢當日表現的,連對那些中土散人都是那般鄙夷態度,怎麼會對一個突然找上門來的蠻部少主始終耐心有加,應對有禮。連點不耐煩都沒有表現出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蠻部少主在中土宗門弟子眼中,也未必比那些散人高到哪裡去,黎漢的反應不對勁!
其實不對勁的又何止是黎漢。這麼一番話談下來,莫玄已經與黎漢在這烈火宗駐地處站着說了半天話了。這段時間內,不少烈火宗弟子往來都有看到這一幕,充其量是對莫玄這個“蠻人”有些好奇而已,沒有一個表露出震驚、似曾相識、懷疑之類的情緒。
隨着烈火宗主前來雲夢城的可不只是黎漢。只是他與衆人接觸最多最近,最是兇險而已,其餘人等在莫玄等人氣質、服飾都大變的情況下,認出他們的可能性要小上一些。
可也僅僅是小上一些而已。當不至於這麼無動於衷纔是。
試探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莫玄心中殺心已經放下了。這個黎漢至少在他們身份上面。不再是一個威脅,至於他身上的詭異之處。那就是另外一個疑問了。
詫異與疑惑在莫玄的心中紮根,眼前這個明明就是黎漢卻又不可能是黎漢的人,在莫玄的眼中就帶上了不同的意味了。只是這個疑惑,卻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得到答案的。
達到了基本目的後,帶着心中疑惑,莫玄又與黎漢閒談了兩句,終於拱手告辭了。
從頭到尾,黎漢雖然談不上熱情,卻也不曾有半點失禮的舉動,在莫玄告別時候,甚至一路將他送出了駐地,這才返身回去。
踏出了烈火宗駐地,莫玄腳步不停,頭也不回,腦海中卻始終在回放着黎漢的一舉一動。
漸漸地,在他腦海中黎漢舉動的異樣,與此時他路過的庭前草叢與花木,重合在了一起。
此處是別部臺專門招待貴客的地方,花樹盆栽或秀雅,或奇特,唯獨沒有亂糟糟橫枝雜生模樣;庭前草叢一片青綠,遠處看去平整得如同是綠色的毯子鋪陳一般。
這些自然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須知踏出烈火宗駐地不過十幾步之外,那裡的草叢便顯得雜亂而高低不平,再無半點平整模樣。
無論是花木還是草叢,顯然都是爲了招待顧客而特意修剪的,看上去整齊好看,可要真是落在雅人眼中,便又會覺得失之呆板匠氣,沒有自然真味。
恰似,莫玄對黎漢的觀感。
“曼殊蠻部,乃至於蠻王一脈,身上是中土血脈,多少年來竟然沒有流傳沒人知曉;
烈火宗突然到來,其中黎漢又儼然換了一個人模樣;
再加上此前的小蠻突然出事……”
“好一個雲夢城,好一個神水祭,真是謎團重重,魑魅魍魎,偌大一個舞臺,各自上演啊!”
莫玄漸漸遠離了烈火宗駐地,腦海中閃過了這幾日見聞,諸般疑惑或解答,最終化作了一種慶幸。
“幸好參與了進來,這其中蘊含的事情,神水祭當日,絕對會發生大事件!”
“那,應該便是與我們此來的目的有關了。”
“血染南荒大澤的陰謀,沉睡多年的魔兵現世……”
“如此熱鬧,我等怎能不插上一腳?!”
莫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那是一種興奮,好像是血液都在一點一點沸騰了起來。
走到了他們一行人的駐地,莫玄卻沒有進入,而是拉了一個侍者,吩咐了他幾句,旋即在其帶領下,向着另外一個地方走去。
此時,殘陽如血,晚霞染遍了整個雲夢城,似與那盟誓旗幡上血霧罩城景象,依稀重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