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魔法船聳在遠處如一座矮丘。
這是一艘木製魔法船,完好時長度可達七十五英尺,船舷兩側延伸出來兩對彷彿蜻蜓的翅,是以木骨架貼合帆布製成,可快速撲扇,提供遨遊太空的機動力。
整艘船形態如同一隻肥胖蜻蜓,如今從中斷成兩截,船艏所在的一截仍舊飄在荒宇,船艉所在的一截撞擊了小行星。
林德口誦咒語,手指如勾,輕輕撥動無處不在的魔網,感受魔法能量的匯聚,他便似織網者,又似彈琴人,魔網經緯在他掌心扭結,順着他的呢喃,潛伏在物質海洋背面的魔能自網線涌出,化一股微風託舉,載着邪術師飄飄飛向船隻殘骸。
雖然速度不快,但他已是插翅飛遨荒宇之輩,再不被凡俗形體的短缺所困擾。
魔法船殘骸飄蕩數日,早已吸引荒宇生物入住,林德尚未抵達,就已發現舷窗內有光影憧憧,而船身破口裡,銀藍的遊絲空母亦在飄然遊弋。
林德飄落甲板。此地有幾隻灰冷蜥蜴張開粘稠的爪子,在甲板攀爬,捕食從船體裡生長出來的發光蛆,而這些蛆蟲則以魔法船裡殘餘的魔能爲養分,它們在船體鑿出四通八達的洞,但不是爲了逃命,而單純爲了汲取更多養分,這是一種即便被吃,也懶得反抗的底層生產者。
他也抓了幾條發光船蛆試毒食用,口感比起光蛾好不少,嚼起來有鹽烤嫩裡脊的滋味。
(異界知識):你聽說豆腐乾與花生米同嚼,有火腿滋味。
“我上哪兒整豆腐乾和花生米?”林德笑着嘀咕,隨後盯上了那幾只逃到角落的灰冷蜥蜴,它們用冷冰冰的眼睛打量不速之客。
用魔能爆打中一隻,剝皮後試毒,隨後與船蛆同嚼——變得好難吃!
他黑着臉把嘴裡的食物嚥下。
短暫用餐後,林德在甲板遊蕩,找尋可用物資。兩隻被繩索綁起來的木箱,包裹箱子的苫布,在他看來都是寶藏,用魔能爆撬開木箱一看,這裡面是一個個油紙包,撕開一看,裡頭是黑色藥粉,聞着有股刺鼻臭味。
(異界知識):這是黑火藥,你想到了槍支、大炮,轟炸機,哀嚎的士兵,無家可歸的平民,崩塌的礦山。享受這原始純粹的暴力吧。
“好東西。”林德暫時不去管它,而是前往船艉室,那裡通常是一艘船的中樞所在,船長室、船舵都集中在這片區域,他盼望着能找到一張星圖,或是其他有價值的書信。
還未開門,林德便已聽聞船艉室裡有隱隱的響動,彷彿有什麼生物在裡頭亂竄。
新晉邪術師暗暗打響退堂鼓,他察覺自己的心態後,暗暗嘲笑:你啊你,爛命一條的時候,什麼都不怕,如今有了學習法術的希望,變得更強了,反倒又惜命了。
他倒沒覺得這樣的心態又什麼不好,荒野求生最重要的品格就是冷靜和慎重,所有不自量力,幻想着戰天鬥地的傢伙,通通要被自然界吞作一團白骨。
林德便打算在窗戶外探頭看看情況。
圓形窗戶,十字窗格,貼着的玻璃已經破碎,第一象限和第三象限空蕩蕩一片。
船艏室一層大廳。
天花板上的魔法燈發出黯淡白光,照亮室內的景象。
桌椅板凳飄在空中,大廳牆壁上有一處碩大破洞,一頭肥壯的蠍尾豬鱷順着洞口鑽了進來,此刻正趴在地板上產卵。
粘糊糊的鱷魚蛋裹着棕綠色的粘液滑出泄殖腔,就像是一顆顆糞球,而鱷魚母親那條冷酷的蠍尾正在緩慢抽打,空中漂浮的物件被長尾甩得砰砰作響。
林德放緩呼吸。
他悄悄後退,看着箱子裡的火藥,再看向船艏室。一個直截了當的計劃浮上心頭。
炸死那條太空變異鱷魚,吃它的肉,吃它產下的蛋,把它的皮做成衣服和鋪蓋,用它的骨頭做長矛和屋脊,用它的尾刺做矛尖……
生存不會給他除了殺戮外的第二個選擇。倘若林德有能力魅惑這頭怪物,倒是能將其馴養爲捕獵幫手,帶來可觀的長期收益。
林德沒有輕舉妄動,點燃炸藥需要火種。他悄悄離開魔法船殘骸,找了一道裂隙洞窟鑽進去,打開《指南》,開始學習0環魔法[火焰箭]。
火焰箭是個好用的戲法,除了不錯的傷害,最大的用處就是點火。
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林德已有了一定的魔法理論基礎,觸類旁通之下,學習[火焰箭]也就不需要耗費數小時的鑽研,瞭解如何勾動魔網經緯,念清咒語,實踐嘗試數次,一道燃熾的魔法火焰就在林德手上浮現,隨手一丟,火光如線,撲在冰冷的星體表面,瞬息黯淡,在原地留下一道焦痕。
既然要戰鬥,林德也不能再吝惜手頭資源。
《指南》發佈的每日練習任務給他提供了可以治癒傷勢的白蘚藥劑,這也是他敢於戰鬥的底氣。在野外,受傷是最可怕的,得不到醫治的動物往往會死亡,智慧生命能從蠻荒崛起,也是因爲懂得照顧傷者,團結力量。
(異界知識):你想起非洲原始部落的捕獵,矯健的黑叔叔們刺傷獵物,隨後奔跑跟隨,直至對方耗盡體力倒斃。狩獵便是如此,它考驗勇氣、耐心和運氣。
林德反覆練習百次,完成今日練習任務,又得到一瓶白蘚,而對火焰箭的運用也頗爲熟練,120尺內,可謂指哪打哪,哪怕是移動靶,也有不錯的準頭。
回到魔法船。
林德取出火藥。
他在學習工程學相關的書籍裡看到過,將燃油霧化後點燃更加充分,而將固體易燃顆粒均勻散佈在空氣中,在密封空間內形成一團膠體,點燃後能製造威力強大的爆炸。
於是他操控法師之手,抓起一包包火藥,順着窗口鑽進船艏室。
那頭蠍尾豬鱷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飛進來的火藥包。無形的幽靈手將藥粉抖散,均勻撒播在空氣裡。
整整三磅火藥都倒進了船艏室一層大廳。
濃烈的硝味讓裡面的怪物躁動不安。它守着自己的蛋,沒有撤離這個即將爆炸的火焰熔爐。
林德做完這一切,已大感疲憊,0環魔法固然是不必消耗法術位,但溝通魔網卻是一件費力的工作。
最後一擊。
[火焰箭]
邪術師飄在高空,看着窗口火光溘然消逝。
失敗了?
不。
成功了。
結實的木製船艏室如同爆炸的氣球,橘紅的火流迸射,巨大的激波將破爛的船體再次撕裂。
轟隆!
一聲悶雷。
林德被狂風吹飛,他暗想,這當量着實大了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