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木露娜聽了王婆留的話,正中下懷,正猶豫不決是否答應王婆留的要求?麻葉九怨早已急不可待,跳出來應承道:“好小子,成交。你回去把錢打到我賬上,我會立即放人。”麻葉九怨看出櫻木露娜不是王婆留的對手,要是這小子拔刀先發制人,早就把櫻木露娜滅了。既然王婆留願認平局,又願意出錢贖回人質,他也樂得作成這個順水人情。
王婆留與櫻木露娜的比武對決出乎意料地以平局收場,無疾而終。
任何一個哲學家都能深深地體會着道經的有無轉換,任何一個武林高手同樣能深深地體會到機會的有無轉換。假如你是武林高手,正身陷身被動局面,你肯定能創造機會使自己絕處逢生。主動權在王婆留手裡,他一句話就改變他與櫻木露娜的比武形勢,讓對手改變主意,並迷失方向,按他的想法辦事。這比用體力搏擊得到的結果更好,王婆留的處置棘手問題的辦法幾可稱得上談判的藝術。表面上這樣讓步王婆留很吃虧,但這樣的結果卻是他想要的。既然是他想要的的結果,他就不惜一切辦法達到目的。
王婆留並不差錢,他經得起這種一擲千金的讓步。
稍後,王婆留把黃金通過地下錢莊匯入麻葉九怨賬中。麻葉九怨這個海賊王也爽快地把紗雪櫻花和小惠釋放了。
現在,王婆留全力籌錢給鎌倉鬼太郎贖回他的姐姐小玉蘭。他心無旁騖地與各地海商做着生意。由於大陳島地處水陸要衝,是溝通海外與內陸的重要港口碼頭。王婆留和宋師道這些海盜佔據這個地利,得到很多生意的信息和機會,只要王婆留願意付出時間與精力,他賺錢的機會多得是。
我們知道自然規律決定了城市的選址,優越的地理環境又加速了城市的發展。大陳島的在東海中的位置較好,至少相對來說,在那個時代它是最佳的貿易港口。作爲東海的溝通海外與內陸的一扇大門,它擁有海商的必經之道和避風港,綿綿不絕的船隻與貨物運來。這一點通過大陳島港口碼頭停泊的貨船量也能看出一二。作爲溝通東洋和西洋的中樞,水道四通八達。白晝站在大陳島碼頭放眼望去,日系和阿拉伯系商旅,以及寧波幫的商船交織延綿,桅杆林立。大陳島是這些商人進入內陸必選的中轉站。故這裡的旅店連成一片,三十步之內必有酒家茶寮。這種現象得益王婆留掌握大陳島之後,他看見越來越多漁民和船隊進入港口停泊,就開始建設街道和市場。於是乎大陳港飄揚的最醒目的卻是他高高掛起的“王”氏的旗幟。這片“王”旗幟昭示大陳港是他的勢力範圍。
寧波幫商會的一帆順風旗,籃眼睛海盜們的骷髏旗,日本浪人、武士八番大菩薩旗………甚至是佛郎哥人的旗幟也偶然出現在大陳港。各種不同顏色、圖案各異的旗幟,入駐大陳島,迎風飄揚的旗幟正意味着大陳島的繁榮昌盛。
許多海商已經習慣把上東洋或下西洋的貨物運來大陳島,進行中轉販運。王婆留這幫海盜利用地主的便利,對本海域的熟悉度,對人脈的掌握程度,對來往的貨物調配靈活,並且與海商們形成良好關係,花費的成本也大幅降低,海商們也樂意找王婆留的手下辦事。王婆留的羽翼可以直接掌控這座港口城市,伸張的隱形勢力範圍則直接影響到整個遠東。替海商囤貨和保存貨物是舉手之勞的事情,王婆留藉着底下堂口的千餘兄弟,做貨物裝卸、搬運;做酒家,族店等等生意。他們實際上掌控大陳港的經濟命脈,並源源不絕象吸血一樣攫取自己的利益。
王婆留他們當然不會只坐收地利之便,收點地租和保護費就心滿意足。其實算算花費的時間與人力,以及刀口舔血的代價,海盜們收地租和保護費並無多少賺頭。既然王婆留他們涉足海運,遠渡重洋進行貿易是遲早的事,若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何樂而不爲呢?只要逮住機會,王婆留他們也有冒險入海的覺悟。
機會將關照有準備的人們。上天以無比慷慨的贈予給王婆留他們送來一次賺大錢的機會。這次送給他賺錢機會的人竟然是廣東人稱作番鬼佬的佛郎哥人,則葡萄牙人。
明朝嘉靖年間的所謂“倭患”,乃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最早大爆發。巡撫浙江兼任福建等處海道的朱紈下令剿捕海盜,嚴禁通番,並催使近海居民通盜者互相告發。吃“走私飯”已成習慣的地方豪民洶洶而起,吃裡扒外,紛紛與葡萄牙人勾結,上岸殺人放火,地方官不知實情,上報說是“倭寇”入侵,其實最早的盜賊們根本不是“真倭”,反而是由海而至的葡萄牙人。這些人在閩浙大掠,與日本浪人及中國海盜汪直、徐惟學等人大肆勾結,在嘉靖十九年就已經把寧波附近的雙嶼港當作“大本營”,四處出擊,殺人越貨。由於時人總以“倭寇”稱呼這些賊徒,反而後來很少人知道葡萄牙人是最早虐民爲快的罪魁元兇。
根據明代制度,中國並不是跟任何國家都要貿易的,如果不是朝貢國就沒有互市的特權。
作爲真倭輸出地的日本,在真倭大鬧寧波後,明朝政府斷絕與日本朝貢貿易關係,嚴禁本國貨物輸出日本。因而真倭在大明沿海展開的貿易,都是走私貿易。在此之前,日本要取得中國的商品,多數爲朝貢往來,或者從呂宋中轉。中國的商品運往呂宋,再從呂宋運到日本,不僅增加流通環節的成本,提高了商品的價格,也要多花費許多時間。顯然,日本海商並不喜歡這種貿易方式,走私貿易是他們無奈的選擇。作爲曾經與明朝政府建立朝貢貿易關係的日本,非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樂意使用武力要挾的方式從明朝土地取得商品。
關於中國古代與他國的貿易關係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涉及的方面很多,但有一點原因是值得關注的,中國官方的外貿原則是厚往薄來,說白了,就是吃虧做生意,做“送人情”生意。這點是現代人不容易理解的,中國一直自以爲是天朝上國,對外邦一概視爲蠻夷,所以便有“懷柔”“羈縻”這樣的國策。外國的東西進來,我們就視爲是對中國的“朝貢”,獲得一種心理上的優越感,經常以遠高於市場的價格成交,還要免費招待“朝貢國”商團的吃住。這分明就是花錢買面子的虧本生意,時間一長自然也覺得有點吃不消了,因此如果不是朝貢國,就不允許通商,以節省費用。
這樣,曾經與明朝政府建立朝貢貿易關係的日本海商們,當然希望以朝貢的方式與明朝政府做生意,這種包賺不賠的生意誰不喜歡?使用武力要挾的方式從明朝土地取得商品確實不是真倭的初衷!
象強盜一樣不知廉恥地搶反而是與明朝政府沒有朝貢貿易關係的佛郎哥人樂此不疲的作法,因爲他們進行奴隸貿易,人力資源也是他們搶奪的主要商品。特別可恨的是,佛郎哥人(葡萄牙人)在放火燒殺搶劫財貨之外,他們與“倭寇”最大的不同,就是喜歡大量俘掠平民,轉送海上販賣爲奴。
1511年,葡萄牙海軍佔領了15世紀初以來與明朝建立朝貢關係的馬六甲,從此使馬六甲王國從朝貢貿易的歷史舞臺上消失了。馬六甲王國的消失對琉球來說,也等於失去了一個南海貿易的重要據點。從這一年起,琉球船不再往來馬六甲海域了。同時,葡萄牙的勢力又到達爪哇、暹羅,以及逼近華南。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盤踞雙嶼島的葡萄牙、日本浪人、中國海盜的據點被明軍攻克,這夥賊人暫時退出浙江,逃往福建的金門(當時稱浯州嶼)集結,轉至福建爲禍。不久,即發生了在詔安附近的走馬溪之戰。
走馬溪位於詔安縣東南,裡面有一個避風港,名曰東澳,大批走私海盜船常在此聚集,故此又稱“賊澳”。明軍在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正月二十六日,從走馬溪發兵船,進剿這批海盜。葡萄牙等盜賊先是持“鳥銃”上山阻擊,但被明朝伏兵打下山去,只能逃回船上。明將盧鏜親自擂鼓督陣,指揮水軍進攻,包圍了七隻敵船。經過激烈戰鬥,“生擒佛郎國王三名,倭王一名”以及其餘“黑番鬼”等人共四十六名。
在明朝人的眼中,這些人“俱名黑白異形,身材長大。”可見,除葡萄牙白人外,其中還有充當他們奴隸打仗的黑人俘虜。明朝人當時很少見黑人,看見這樣的人種,自然視爲異形“黑番鬼”。但所謂的“佛郎機國王”和“倭王”,不過是海盜高級頭目。同時,被殺海盜中還有數十名中國人。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有一夥葡萄牙人在澳門靠泊,佯稱是外國貢使,由於海水打溼上貢物品,希望當地官員允許他們上岸晾曬。當時在澳門有管轄權的是明朝海道副使汪柏,他收受異寶賄銀後,就答應了這些人的請求。
由此,葡萄牙人在此上岸,先是搭帆布帳蓬,逐漸得寸進尺,運磚搬瓦,聚屋成落,慢慢擴大規模。臨時帳蓬,逐漸成爲永久居所。
其實,當時汪柏正是奉命剿海賊駐軍於附近,他明明知道這夥人就是朝廷最最痛恨的“倭寇”佛郎哥人,但受人錢財要辦事,便告誡他們千萬別稱自己是“佛郎哥”。只要有利可圖,自己稱作“大狗哥”或“大雞哥”也無不可,葡萄牙人當然樂呵呵地一口應承,當時他們真的還挺低調。
不久,這些賊洋人又把中國人同夥何亞八等一夥海盜出賣了,嚮明軍通風報信,使得汪柏一舉鎮壓了何亞八海盜組織。爲此,汪柏更覺自己離間分化得計,下令完全允許葡萄牙人留住當地。
另外一方面,這些葡國人能進獻嘉靖帝拜道所用的龍涎香,平時還按照規矩繳納稅銀,皆使明朝地方當局認定他們“有用”。要是得罪了佛郎哥人,佛郎哥人一怒不進貢龍涎香了,這些用龍涎香哄嘉靖高興的官員就找不到龍涎香了。因爲龍涎香產於西洋,不進行海外貿易就無法獲得龍涎香。葡人個個都是行賄高手,洋菸、洋酒、甚至是洋妞,以及海外奇珍異寶不停往當地官員衙門裡送,明朝地方官員們不能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佛郎哥人是在大明土地行兇最狠的“倭寇”,但他們太會鑽營了,而且一直低調行事,不象一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日本武士那樣氣勢洶洶地反擊。他們反而是最大的贏家!
佛郎哥人看着日本海商在大明土地獲利,眼紅並嫉妒,也派出船隻商隊進入大明沿海尋找商機。王婆留這些海盜利用他們站在當時最前沿通商口岸的地理便利,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當然先於內陸人和大明官員與當時被廣東人稱作番鬼佬的佛郎哥人取得聯繫。
跟王婆留這些海盜取得聯繫的人是佛郎哥人在澳門建起的遠東大馬公司股東之一,也是赫赫有名的南澳海賊王吳平。
海中以富爲尊,誰有錢誰就獲得尊重。王婆留作爲新晉的海賊新貴,年輕有爲,因此順理成章地成爲納入南澳海賊王吳平的視線,成爲他重點拉攏和扶植的對象。
大航海時代讓歐洲小國擁有了無限進取的雄心。第一個吃到甜頭的當然是葡萄牙,這個毫不起眼的彈丸之國創造了令人不可思議的奇蹟。在一百多年時間裡,葡萄牙的船隻在驚濤駭浪的大洋深處橫衝直撞,出現過迪亞士、達伽馬、麥哲倫這樣偉大的航海英雄。在創造歷史的同時,海洋也給葡萄牙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源,冒險家與商人遠涉重洋,貿易與掠奪開創了殖民新模式。
葡萄牙的模式後來還成爲資本主義新秀荷蘭人模仿的對象,精明的葡萄牙人將他們一百年來所積累的航海經驗繪製成地圖,以便他們貪婪地掠奪東方的財富,並把貿易權緊緊握在手中。就在1595年,曾追隨葡萄牙人在印度生活七年的荷蘭人範•林索登別有用心地泡製一本《旅行日記》,以日記的方式將航海紀錄公之於衆,自此葡萄牙人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了,一切都曝光了。這本日記的橫空而出,如同黑夜明燈,爲航海而生的海商海員開啓導航的信號,同年,荷蘭的船隊繞過非洲南端的好望角,瞭望見了波濤浩緲的印度洋,通往遠東的冒險大門就這樣順理成章地開啓。
佛郎哥人登陸中土,給閉關自守並夜郎自大的大明天朝人予強烈的視角衝擊,首先進入大明天朝人視野並讓他們吃盡苦頭的是佛郎機鐵炮!
據明人胡宗憲《籌海圖編》記載,佛郎機炮“以鐵爲之,長五六尺,巨腹長頸,腹有長孔,以小銃五個輪流貯藥安於腹中,放之。銃外又以木包鐵箍以防決裂。海船舷下每邊置放四五個,於船艙內暗放之。他船相近,經此一彈,則船板打碎,水進船漏。以此橫行海上,他國無敵……海船中之利器也。守城亦可。持以征戰,則無用也。”他還講到有通事(翻譯)獻手銃(早起手槍),射程百步,也是一樣的武器原理。後來,明朝兵部鑄造一千多佛郎機大炮,名爲“大將軍”,下附木架,可高可低,發放於三邊守軍。“然將士不善用,迄今莫能制寇也。”
胡宗憲還說:“中國原有此制,不出於佛郎機。”這句話不錯,火器由宋朝已經在戰爭中所用,元朝更是進一步發展了製造工藝,只是當時沒有過多重視,亂哄哄中就亡國,銃炮基本沒有發揮作用。元末明初朱元璋軍隊在不少戰役中使用類似火器,效用明顯,有幾次成爲戰爭中決定因素。但肯定一點的是,至正德、嘉靖年間,西洋製造方法肯定優於明朝,他們的“佛郎機”比“大將軍”什麼的火炮威力更大,很可能當時的西方製造工藝比明朝要先進。
然後是佛郎哥人的多帆大海船,把未見過世面的大明天朝人嚇得目瞪口呆。葡萄牙人的堅船利炮令自詡天朝大國的大明天朝人大開眼界。
“其船十倍戎艘,內格三層,外附鐵板,銅銃金刀,精利甲於被邊。”並且有如下的判斷:“我之舟與器皆不及夷。”其實只要不是盲目自大,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差距所在了。
“舟長二十餘丈、高數丈許,板厚二尺有咫,內施錫片。舟旁各列大銃三十餘,銃中鐵彈四五具,重三四十斤,舟遇之立粉。水工有黑鬼者,最善役,役可行數裡。諸凡器械巧詐非諸夷可比………殆未易以中國長技敵也。”
作爲明朝主流知識分子胡宗憲,他不厭其炊煩地介紹佛郎哥人的堅船利炮,可見他當時的主要對手是葡萄牙白人,而非真倭。對於倭船和真倭的武器,胡宗憲並沒任何推崇或自嘆不如,反而有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但對佛郎哥人的堅船利炮,胡宗憲有清醒的認識,承認大明天朝的武器與船隻不如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