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白的月光下,一騎獨角翩翩,與月色競相奔跑追逐。四蹄驚雷,鬃毛生風,風雷電掣也不過如此了。
徐風涯帶着珠珠,一路向蒼遺海狂奔,“獸車”裡坐着念恩,時不時探出腦袋,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她的師兄。
“師兄,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念恩有些睏倦的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因爲師兄救的及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得在衣櫃裡躲到什麼時候呢。
徐風涯沒有回身,只是低沉的開口道:“念恩先睡會兒,到了師兄會喊你。”
念恩有些失望,懨懨的答了一聲“哦”後,便縮會到了車裡。
對於昏迷中的珠珠,徐風涯並不擔心,相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珠珠本身無骨,全靠之前萬玉衡尋來的千年烏沉木入肉做骨,那烏沉木年份極久,那份獨屬於它的味道,也是歷久彌香。
珠珠其實暫時沒有性命之虞,可這突顯出來的徵兆,卻不是好現象。她身懷殘月,之前因爲一直尋不到落陽,倒也活的還算安穩。
可是現在,她動了情,而且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郎燼寒就是懷有落陽的人,如果這個猜測,在最初的時候只是猜測的話,那麼昨晚師父天遙給他帶來的信兒,便以證實了衆人的推斷。
朱珠珠,殘月,郎燼寒,落陽……
“墨墨,再快一點……”徐風涯俯身靠近墨墨,用幾乎低吟的嗓音,呢喃在它耳側,今晚對於珠珠來說,至關重要。
不多時,蒼遺海漸漸出現在眼前,慕容十三和海玉已經等候多時,而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個人,他的出現倒是很讓人意外。
“喂!姓郎的,你確定你對珠珠是真心的?”慕容十三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到手的情人飛了,只要他還是個男人,那就必須心裡不痛快吧。
郎燼寒一身黑袍,身後迎風飛舞着火紅長髮,眉間的火焰紋章隱隱有暗芒閃過,整個人妖冶又鬼魅。
沒有理會慕容十三的嘲諷,郎燼寒的寒潭深眸,驀地一亮,慕容十三見郎燼寒神色有異,頓時也順着他的眸光看去,“太好了!風涯把她帶來了!他們……”
不等慕容十三後面的話說完,郎燼寒已經飛身而出,十三甚至覺得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是人,而是化身爲一道紅芒,灼熱又迅速。
“她怎麼樣?”郎燼寒那雙一直平靜無波的眸子,難得的有了一絲波瀾,本能的伸手就要接過徐風涯懷裡的珠珠,卻被徐風涯一閃身,落了個空。
郎燼寒有些費解的看着徐風涯,將珠珠交給自己,對他們彼此都好,尤其是珠珠需要他,這個道理,郎燼寒不相信徐風涯會不知道,可是此刻徐風涯充滿
戒備和敵意的眼神,又讓他覺得很不爽。
口氣褪去了剛剛的心急,轉而被陰沉取代。“你帶她出來,我很感謝。接下來的事情,恐怕你有心無力。”
“哼!”徐風涯一聲輕哼,低頭凝視着沉睡的珠珠,好似看着她,就能看到昔日大師兄的身影。
“珠珠……你會幸福麼?跟他走,你可心甘情願?”
“她會。”郎燼寒率先開口作答,二話不說上前一步,就要將徐風涯懷裡的珠珠奪下。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徐風涯這次竟然、竟然鬆開了手……
無論他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對自己又是有着什麼樣的不滿,郎燼寒可以統統忽略不計,只要她在他身邊,一切都是安然美好,仿若晴天。
“珠珠,我的豬豬……”郎燼寒神色有些動容,兜兜轉轉了這麼一大圈,他終於沒有再錯過她,雖然……他曾經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情,可是她卻並沒有放棄,依舊不顧一切的追逐着自己。
只不過,她現在追累了,想要休息了。沒關係,換他來追她好了……
“郎燼寒,我問你,你這次對珠珠,可是真心?”徐風涯一身白袍,逆着月色而站,涌動的海風,鼓吹着他的衣衫下襬,就好像一個人的心,被憤怒充滿無異。
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郎燼寒這樣的男人,擁有了落陽?落陽,至剛至熱,必是會選上一個性情剛烈,像火一樣的男子,至少在郎燼寒之前的“落陽”宿主,都是這樣的。
可郎燼寒這個男人,性子陰鬱不說,爲人寡情冷淡,怎麼跟都不是一個容易“熱乎”起來的人,卻偏偏是殘陽的宿主。
如果說,殘月選上的是郎燼寒,倒是更符合常規。突然,徐風涯的心裡,頓時劃過一絲清明,猛然間他聯想到了珠珠的性格。
珠珠的性格,熱情,奔放,那完全就是個小太陽的寫照,卻被冷冷淡淡的殘月給選上,而郎燼寒呢?自然不用多說。
也就是說……這次的殘月落陽,各自選擇的主人,都是與自己性子互補的?這個發現讓徐風涯很意外,又不禁要問,爲什麼!
可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除非殘月落陽自己會開口說話,否則怕是無解了吧……
郎燼寒好似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問題,似笑非笑的看着徐風涯,“你會把你的筱月拋棄麼?”
“你!”徐風涯的瞳孔驀地一緊,筱月……這兩個字,已經幾乎要成爲他生命中的禁忌,卻被眼前這個男人隨口說出,這讓他覺得,郎燼寒這是在侮辱筱月!
“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真愛,你有的的唯一感情,就是自私!”徐風涯這句話幾乎是候着說出來的,這
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倍感意外。
郎燼寒也不惱怒,只是深深的凝望着懷裡的女人,一臉的知足和回味悠長,他甚至贊同般的點了點頭,輕聲道:“你說的對,我這樣的人,確確實實只懂自私。”
好像徐風涯對郎燼寒這個反應很滿意,至少不去爲自己缺點狡辯的男人,還不算到了無藥可救的程度。
“哼,你知道就好。”
“徐風涯,你對筱月有着怎樣的感情,我對珠珠,絲毫不遜色與你。筱月爲你經歷一世生死,而她……”郎燼寒說到動情處,又垂首對着懷中的女人一笑,“而她……爲我經歷了幾近三世……三世啊!一縷幽魂,到底執念要有多強,纔可以捱過這麼多個痛苦的輪迴?”
這番話,他不曾對任何人見過,就算張千揚是自己的死黨,是生死與共的兄弟,那樣百番逼問之下,他依舊隻字未提。
不是不相信還會有那樣的一種心動出現,而是知道那種純粹的感情,想要再次邂逅,很難很難,難到他不想輕易的隨隨便便就去相信,以至於玷污了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巋然之位。
珠珠,我有沒有對你說過,除了你,我不曾再對誰有過心動?
徐風涯第一次覺得,饒是他又在這世間活了幾百幾千年,卻仍舊敵不過大師兄萬玉衡的慧眼識人。也許,大師兄早在更久之前,就知道郎燼寒將是珠珠最好的歸宿?所以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成全珠珠想要的港灣?
“你、你帶她走吧,不要再負了她……”徐風涯一轉身,拉過一旁早已哭的稀里嘩啦的念恩,微喝道:“傻丫頭,哭什麼?走了……”
“師兄,嗚嗚……好、好感人……”念恩不斷的擦拭着淚水,這是她及笄之後,第一次近距離的感受着什麼叫愛情,什麼叫男人和女人,什麼叫地老天荒。
這些詞,曾經只在書籍中偶有讀過,卻從來都沒有真真正正的去了解過,而今天這一幕,將會是她畢生的難忘,和對人生的詮釋。
念恩跟着徐風涯跑了幾步,又驀然駐足,轉身噔噔噔的跑向了郎燼寒,“燼寒哥哥,你一定要對珠珠姐好啊!我、我想看到你們成親的樣子!我還要鬧洞房呢!”
“死丫頭!你話怎麼這麼多?走了,你以後的任務任重而道遠了……”
海風依舊腥鹹,卻又在苦澀的腥鹹之下,暗藏着一抹微甘,這種味道,很像人生。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只有坎坷不斷生命,在起起伏伏裡,享受片刻的小安寧,這種小安寧,便被人們稱之爲幸福。
珠珠,希望這次我們做的,真真正正是再給予你一份幸福,一份圓滿……
大師兄,你看到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