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跟皇甫軒用過早膳之後，七夜匆匆稟告，說有要事，皇甫軒起初是不同意這門早就離開的，可七夜一句“事情有眉目”，皇甫軒便收起了先前對珠珠的戀戀不捨，一揮衣袖，大步徜徉的離開了未央宮。
直到偌大的未央宮又恢復到了安靜，珠珠才終於撫着胸口長出一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喘完，便有“客人”來訪。
“珠珠姐，你終於又回來了。”一身白衫的明月，不對……現在應該改口叫“華妃”了。步履微晃的跨進未央宮的宮門，奇怪的是她全身沒有一點過分的裝飾，素淨的白色長衣，將她整個人都襯托的更加纖細消瘦，只是隆起的小腹，昭告着她已有五個月的身孕。
“明月，你來了，別來無恙？”珠珠沒有起身，只是端坐在茶几桌邊，微擡眼角的乜了她一眼，對明月的感情，她總是有些複雜。
不知道該說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亦或還是等閒變卻故人心……
跟其他的妃子比起來，明月的裝扮，着實有些太過詭異，全身爲着正常的宮裝暫且不說，長衫的背後連帶着一個同色的蓋帽，明月直到徹底來到珠珠的身邊，纔將頭上的蓋帽拿下。
一張憔悴不堪，卻又一股子的清靈脫俗，複雜的糅合在她的容顏之上，珠珠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只是有些感概的長吁一口氣，“唉……你這又是何苦？”
這一聲何苦，不知是在感概明月的擇良木而棲，亦或是爲自己當時的佛心慨嘆。
明月蒼白的笑笑，“姐姐不想知道，爲何明月如此一副不敢見人的模樣麼？”
珠珠沒有言語，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清麗女子，她纔多大？頂多剛過了及笄之年，可眼裡那好似飽嘗了人間無數滄桑風霜的味道，又是從何而來？
“我是有些好奇，你好歹也是皇甫軒他親口冊封的華妃，怎麼感覺有些……落魄？”珠珠小心的斟酌着用詞，即使她對明月的心，不若曾經，可她的幸福，珠珠原以爲明月的幸福，卻是她曾經一手給予的。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真的可以將一個人改變的如此之快！
明月釋然一笑，好似有些感激珠珠對自己感受的考慮，“姐姐，我不是落魄，我是……”明月說到此，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平復着內心的激動，“我是冷宮的人……”
珠珠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你、你現在住在冷宮？”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是皇甫軒的妃子，而且現在又
懷了孩子，這孩子往大了說，那就是龍子，再不濟那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公主啊！
明月扶着桌沿，身形有些不穩，卻依舊自持的站住，“姐姐，我沒有騙你，你看我這身裝扮，不是冷宮的待遇，又是什麼？”轉頭笑笑的看着珠珠，明月的眼眸中流竄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那是一種珠珠解讀不出來的情緒。
壓抑，羨慕，憤恨，無奈……
明月恨她麼？很她將她推到了皇甫軒的眼簾之內？珠珠轉而又在心裡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明月未曾改變，也許這個說法還能成立。可明月早就不是當時的明月了，如果知道此時的她會變成這樣，珠珠說什麼當時也不會爲她討這樣的甜頭。
更可笑的是皇甫軒，答應自己好好照顧明月，結果就是把明月“照顧”到了牀上？也許吧，也許皇上要睡一個女人，那便是這個女人畢生的榮寵？
多奇妙的邏輯，多讓人難以接受的匪夷所思。
“姐姐，你知道麼？我、我在宮中的待遇，有些特別。”
珠珠沒有出聲，可心裡卻是極認同這句話的。心道明月的地位，怕是在宮中，的的確確有些與衆不同。懷着皇上的孩子，又被打入冷宮，可卻又可以出入自由，這不奇怪麼？
嚐了一口桌上的蜜仁酥，珠珠又猛的灌了一大口茶水，這點心味道有餘，卻是太過甜膩，以至於將原本杏仁的清香，都抹煞殆盡，不好……不好……
直到口中有些齁嗓子的甜味淡去，珠珠才復又開口道：“明月，你今天來，應該是有話要對我說吧？別拐彎抹角了，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
明月見珠珠這般說道，當下雙手輕撫上小腹，眼神溫柔動情，一種無言的母性，油然而生。
“姐姐，皇上說，這孩子他是極期待的。”明月好似陷入到了一種某種甜美的回憶裡，連帶着脣角的笑容，都動情三分。
“嗯，這正常。沒有哪個當爹的，不喜自己的孩子，就算他是皇帝，也不過是個正常的男人罷了……”
“可是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喜歡孩子沒錯，可這不見得他也喜歡孩子的娘啊……”一行清淚，從明月的眼角流出，幾許苦澀，幾許悵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珠珠先是一怔，轉而又一副瞭然的表情，“明月，自古帝王多薄情，你雖然曾經不是他的妃，可身在這宮裡的時日，也不算短，皇上對女人的態度，你應該明白的……”
“可是、可是他當初不是這麼說的，不是……不是！”明月突然
神色有些激動，揮舞這枯瘦的素手，在空中無助的抓騰着，“他說我是不同的，他說他會很愛很愛孩子，他說……他說……”
珠珠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因爲她差一點因爲踩到衣襬，而把自己絆倒。珠珠雖然現在已不若曾經那樣心喜明月，可到底算是一場姐妹，而且自己在這個皇宮裡，真正能說得上話的，怕也只有她了吧？
“明月，你別激動，可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寶寶呢！”珠珠終於卸下了心頭的防備，算了算了，追究那麼多又有什麼用？明月也不過一個懷春少女而已，遇到了皇甫軒這樣的人中之龍，才貌雙全，怕是沒幾個姑娘能抵擋得住吧？
如若皇甫軒不是帝王，那他跟明月，倒也算般配。
可惜……什麼叫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珠珠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明月看着珠珠，突然冷笑的呵呵出聲，一把甩開了珠珠的牽制，有些發狂的尖聲道：“姐！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利用我！行……利用我也就算了，可他爲什麼要利用我的孩子？”
珠珠蹙眉，“利用你？這話怎麼說？”
明月咬着脣，好似在掙扎要不要將實話說出，珠珠一看明月這副神色，當下心裡驚覺，這事情怕是跟自己脫不了關係了吧？
“明月，我曾經就跟你說過，我對這皇宮不感興趣，當然，也包括這裡的人。”
明月神色有些驚詫，趕緊追問道：“姐姐的意思是你也不喜歡皇上？”
珠珠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悠悠的負手踱步至明月身後，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魔魅，“一切……”
鑑於隔牆有耳，珠珠不敢把話說的太直白，可聰明如明月，想來已經明白了珠珠話裡話外的意思：她對皇宮不感興趣，對皇宮裡裡外外的一切人事物都不感興趣。
當然，也包括了皇甫軒。
撲通一聲，明月捉着珠珠的衣袖，跪地不起，“姐姐，你若再幫明月一次，明月今生就算是爲姐姐死，也毫無怨言！”
珠珠沒想到明月突然來了這麼一出，當下有些想跳腳的感覺，可她這人心軟，這麼一退豈不是讓明月覺得自己嫌棄了她？
扶着她的雙臂，珠珠有些不悅道：“你這是幹什麼？起來說話！”
明月堅定的搖頭，“不起！姐姐若是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
珠珠無奈的將頭別向一側，幽幽口吻，說了讓明月十分肺炸的一句話：“算了，不起就不起吧，我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