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對他卻是完全不同的。縱然她瞧着他的目光中都是陌生,他也能從中找到一絲絲熟悉的意味。而那一瞬時的失神,亦是彼時回想時依舊回味的緣劫。
再相見時,就存了幾分刻意的緣故。他有意無意間也開始出入昭陽殿,日日與姨母問安,也許只是爲了有緣再相遇一次。他早知她已非昭陽殿的小宮女,她卻始終只以爲他是這世上一個富貴閒人罷了。
如果說因果從頭就有錯,是不是最終這個錯處將無法彌補。
往後一幕幕,恩怨糾葛,他不願去想。如果說要怪誰,那就怪最初的欺瞞,終成過錯。
他在檐下立了很久,想去走近瞧她一眼,卻忽然找不出任何這樣做的理由。母親的淚水,姨母的憤怒,他早已看在眼裡。受傷的也是他自己唯一的弟弟,他還有什麼理由再背棄所有的親人,向她走進半分。
她素淨的衣衫,被雨水衝污濡溼。
他站在滴水檐下,竟不知過了多久。
銅駝街的路北,熙熙攘攘都是挑夫走卒,這裡人來人往,沒有人會注意到兩個人在路邊的談話。
他靜靜的站在那少年身旁,負着手遙遙的看着街上景色。那少年忽然擡起頭來,一雙晶亮的雙目直直的望着他,“你是誰?爲何要來救我?”
“你無須知道我是誰,”他靜靜說道,“我救你出來,只是爲了一個人。”
那少年忽然有幾分警覺,“是爲了阿秀姊姊麼?”
他低了頭,望着那少年說道,“你這樣的聰明,怎麼會猜不出我是誰。”
少年的面上有一瞬時的緊張,“你就是賈修的哥哥吧。不然你怎麼能救出我。”
“哦?”他面色多了幾許莫測的神情,“你既然什麼都可以自己推測到,還來問我幹什麼。”
那少年忽的揚起手來,就像他後頸劈去。他反應極速,瞬時已接了他幾招,右手變拳爲掌,卻將那少年的一雙手都捉的牢了。少年掙扎了數下,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他的掌力,終於垂頭喪氣道,“是我技不如你,我認輸了。”
他望着少年終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我救你出來,你卻這樣報答恩人。”
“你辱我姐姐,我不會饒過你。”那少年臉色敵意更甚,對他橫眉冷對,“縱然你今日救了我,日後我還會與你爲敵。”
他瞧着那少年面上還有幾分未脫的稚氣,卻是一副大人說話的樣子,忍不住嘴角掛了一絲笑,手卻鬆了開,“你現在還打不過我,再過十年,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時,再來與我比試一場。”
“一言爲定。”那少年極是認真的對他伸出了右手,他啞然失笑。與這少年擊掌爲誓。
他早爲這少年準備好了駿馬與乾糧,他目送着少年翻身上馬,意氣風發的向北疾馳。這駿馬自會載了少年去他該去的地方。
十年,對這少年而言,不過彈指之功。
再過十年,那少年也是鮮衣怒馬的青年人,騎着高頭大馬,在闊敞的天地間疾馳奔行。
人生有多少十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