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了一瞬,望了阿琇一眼,見她面上俱是滿足神情,他忽然獰笑道:“明日即行上皇后冊封之禮,朕要你坐在昭陽殿上。親眼看着你的兄弟。你的親人,是怎樣一個個都因你被連累。”
夜裡靳準來見她時,也只能隔着一重茜紗窗。
李桓仍是爲難道:“中軍大人,這是陛下的口諭,不許娘娘見人。老奴也沒法子讓你們父女相見。”
靳準點頭,說:“能引我至此,你已費心。”
阿琇在窗內輕笑:“父親大人也來爲我送行?”
李桓嚇了一跳,他知阿琇性格乖張,不願多聽惹禍,只對靳準一抱手便離去了。
靳準長嘆一口氣,淡淡道:“你若真是我的女兒,我就不會讓你來這個地方。”
“是與不是有什麼分別,”阿琇悠悠道,“世人眼中是如此,便是如此了。”
“至高處,便是至險處,”靳準說道,“你若想坐得安穩,就必須收斂自己的性情脾氣。只做完完全全一個陌生的人,才能如意。這句話我從前告訴過你。”
“我有我要守護的東西。”阿琇眸光停留在那茜紗窗上,“有些事,我必須去做。”
靳準微微嘆氣:“那就是爲了秋決了,娘娘大概是準備好了。”
阿琇頓了片刻,忽然又道:“大人素來明哲保身,爲何要來見我?”
靳準平靜道,漠然側首望向遠處的山林,“我以爲人心歸漢,卻想不到還是我錯了。”
阿琇忽而冷笑,道:“靳大人只輕描淡寫一句錯了,便可足夠?”
“晉室滅亡,是氣數已盡。宗親自相殘殺,不過十餘載,諸王皆已起兵,又豈是人力所能爲?”靳準嘆道:“我以爲劉氏爲佼佼,可以重現太平天下,所以鼎力相助,想不到大錯至斯。”
“我父皇雖然愚鈍,但朝政到底清明。如今天下之勢,又比我父皇在位時又好了什麼?”阿琇說道,“大人可曾出城走過?哪裡不是哀鴻遍野,何處不是匈奴人屠殺我漢人的廝殺聲?”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靳準長嘆一聲,臉上微微變色,“是我的錯。”
阿琇向他鄭重行了一禮,道:“如今挽救這個錯誤還不晚。大人只要有心,便有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能力,阿琇爲天下蒼生拜託大人了。”
靳準默默出神片刻,低聲道:“替我再挑選一個人,承接你的位置。”
阿琇默默一瞬,慢慢道:“木槿。”
昭陽殿外,只是一片耀眼的紅色。
今日是冊立新後的日子,仍是同立四後,阿琇以靳準長女身份入主中宮,尊爲上皇后,靳準幼女木槿,立爲中後,劉睿二女大小劉氏,並尊左右皇后。
木槿一身盛裝,走到上皇后的雲鳳鸞轎前,輕輕掀開鸞轎前的緋色縠帳,輕聲道:“姊姊。”
衆人都在詫異間,只見她已扶着轎中女子移步下來,衆人只覺眼前霍然一片刺目,那女子竟是身着一襲素白的衣裙,款款從轎中下來。她身着縞素,頭上亦是隻綴數十支珠釵,俱是皎白如月,遠望去瑩然霜潔,卻沒有半分喜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