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寧露正像往常一樣在海灘景點擺着她親手做的貝殼手鍊或者裝飾品,好換取一些費用,用來交給工藤大嬸補貼家用,她雖然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來,但也知道自己與工藤家的人不一樣,是個外人,所以吃白食,讓她很不習慣。
伊寧露的手很巧,做出來的裝飾品都賣得很好,她今天不到一刻功夫就把東西賣光,見陽光明媚,就提着籃子來到海灘旁,開始挑選比較好看的貝殼,準備撿回家做好飲品,明天再來販賣。
只是還沒等她開始,她便感覺海洋平靜下蘊藏着的狂暴,不由有些害怕,想要出聲警告那些遊客,可是她的喉嚨只能發出一種沙啞的啊啊聲,根本就說不出一句話來,讓伊寧露驚慌之下,那巨大的海浪已經瞬間來到她面前。
在沒有被海浪卷下去的那一刻,伊若藍看到遠處有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被海浪無情的捲入其中,本能的扔掉籃子,一頭扎入水中,極力往那女孩游去。
身邊全是驚慌失措的遊客,伊寧露無法開口說話,只是焦急的張望着白裙女孩消失的方向,沒有一點猶豫,不顧海浪的衝擊,潛入其中,憑藉長年生活在海邊的潛水能力,伊寧露只希望能快點把那個孩子救出來。
好在巨浪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像平常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但也足夠讓那些遊客驚慌好一陣子不敢下水了。
伊寧露拖着已經被水嗆得昏迷過去的小女孩從水裡走出來時,距離沙灘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身邊除了一些同樣被衝入水中的遊客之外,並沒有莫馭天的身影。
伊寧露不知道懷中的女孩與自己有什麼牽連,她只是單純的想要救回這個小生命而已。
輕輕將小女孩放平在地上,伊寧露這纔有機會打量小女孩,只見她一雙眼睛緊閉着,長長的睫毛因爲被海水打溼而顯得溼露露的,上面還有幾珠水滴;一張小臉被水嗆得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嘴脣上面也是蒼白的,全身都溼透,從鼻子裡呼出來的氣息極度微弱,看樣子很危險。
不知道爲什麼,伊寧露在看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總覺得這張小臉好熟悉,更莫名其妙的有種親切感。可是伊寧露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認識這麼一個小女孩,只得放棄回憶,俯下身按照工藤俊教給她的急救方法,開始替小女孩人工呼吸,只盼能在救護車趕到之前,讓小女孩脫離危險。
一次,兩次,三次……直到第十三次,小女孩纔在伊寧露的過氣中猛然一咳,通氣之下咳出幾口海水,剛纔還微弱的氣息漸漸變得平緩起來,只是小女孩還是沒有睜開雙眼,沒有看到面前這個救她的阿姨,與她長着一張幾乎相似到完美的臉龐。
周圍的遊客開始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有少數幾句是伊寧露能聽懂的話,其它都是日語,伊寧露到現在都還聽不懂,只能簡單的聽懂幾句問候語而已,但現在他們說的話,顯然和問候沒有關係的,聽口氣,應該是在爭論什麼吧。
扭頭見幾輛救護車已經趕到海灘出口,伊寧露這才稍微放心一些,也不管那些人到底在爭論什麼,溫柔一笑,轉身往人羣中走去,準備離開。
遠處的莫馭天也已經發現這邊的異狀,心底有種不祥的預感,促使他急切的往這邊奔來,在他剛衝入人羣當中時,便看到正躺在沙灘上的伊寧露,臉色蒼白,昏迷不醒。
有一種無邊的怒火從莫馭天心底蔓延,他擡頭冷冷瞪着圍在伊若藍身邊的人,正準備開口質疑這些人爲什麼放任把伊若藍放在地上不管不顧的時候,他的目光突然停頓在一個遠去的背影身上,身形驀然一僵,莫馭天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死死瞪着那個嬌小的身影,可是隨着人羣的涌進,漸漸把那個熟悉的背影給擋住,讓莫馭天最終失去那個背影的方向。
周圍不停的有人用日語提示莫馭天快點把孩子抱到救護車上去,莫馭天這纔回過神,彎腰將伊若藍橫抱起來,便飛速的往海灘景點大門口奔去,再也沒空去尋找剛纔那個隱藏在記憶深處整整五年的熟悉背影,現在,伊若藍的生命才最重要!
莫馭天剛走,從人羣裡又鑽出一個渾身溼露露的中國男子,目光如炬的望着剛纔那個救了小女孩、卻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女人離開的方向,沒有任何遲疑,便挪步往莫馭天追去。
中國男子正是被海浪捲入水中的莫離,他一路跟隨伊若藍,企圖救下那個女孩,可是海浪太大,人羣太多,把他和伊若藍的距離越隔越遠,正以爲就此害得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命喪此處時,卻看到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當年他受命於莫馭天,曾跟在那個女人身邊那麼久,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救起伊若藍,心底早已經無法用驚濤駭浪來形容。
伊若藍與那個女人長得那麼想象,莫離本以爲那個女人會覺察些什麼,可是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像個陌生人一般,只負責把伊若藍救回,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又快速離去,就像幽靈一般。
可是,莫離相信,那個真實的女人,絕對絕對不是幽靈,至於爲什麼這麼肯定,連莫離自己也說不清,可是他就是覺得那個女人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就是七年前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子,那莫馭天……剛纔是不是也已經發現了?
莫離不敢遲疑,趕緊衝出人羣,往莫馭天追去,只是還是晚了一步,沒有追上莫馭天的轎車,只得轉身往那個女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心中忐忑不安,一方面擔憂伊若藍的安危,一方面在心底考慮之後該如何對莫馭天提起剛纔那件事,還有前面他跟蹤的那個女人……
已經五年了,大家都認爲那個女人早沉落在大海某個角落,消逝於這個世界,如今他突然看到,就算和莫馭天提起,他恐怕也不一定相信吧,該怎麼辦……伊寧露又出了這樣的事,就算沒有生命危險,莫馭天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希望說出那個女人的消息,能將功贖罪吧。
一時間,海灘上的遊客都撤得乾乾淨淨,一些被嚇倒了的遊客早已經返回岸上,遠遠眺望着這片湛藍迷人的大海,感嘆于海洋的無常,一面與同伴返回酒店,準備換下一身沾滿泥沙的泳裝。
沒過多久,海灘景點上的遊客就走得乾乾淨淨,剩下的人,也只是一些本地的居民而已。大海此時已經恢復平靜,除了偶爾吹來的微風外,並沒有大風海浪的跡象,但就算這樣,那些被驚嚇到的遊客也不打算再冒險下水了。
這種情況對於住在海岸旁邊的居民來說是再正常不過,所以他們纔沒有遊客那般害怕,但還是陸陸續續返回岸上,遵從趕過來的警察的號召。
伊寧露全身被海水浸透,衣服裡被鑽了許多泥沙,又緊緊貼在身上,讓她感覺很難受,只想快些返回家中把衣服換掉。
來到一間屋頂是灰色瓦片的房子面前停下,伊寧露有些猶豫,不想驚動屋子裡的人,因此連門也沒有敲,輕輕推開大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
這是一套日本比較普遍的木頭房屋,距離海岸邊有幾百米遠,爲了防漲潮,整個屋子的底端都多延升出一大部分木頭,門前有幾個臺階,上了臺階便是一個面積不算很大的院子,站在上面,能清楚的眺望海洋,微風吹過,能感受到那份屬於海洋特有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越過院子,纔是大門,伊寧露儘可能的輕一點,往一樓的浴室走去,她不能就這樣溼露露的上二樓,那樣的話,會把整個樓層還有樓梯都弄髒的,如果她沒有驚到工藤俊,他現在應該在房間補習課文,她只需要簡單在一樓的浴室裡洗個澡,再換一身衣服就好了,不然的話,又要引得那個孩子不停的追問,兩個人明明溝通那麼困難,可那個孩子卻一點都不在意,倒讓伊寧露這個不能說話的人覺得不好意思,因爲善良的她,總覺得人家光問、她不答,那樣很不禮貌。
“露露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可是事與願違,伊寧露越擔心什麼,就來什麼。不用轉身,她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無奈一笑,轉身面帶歉意的望着工藤俊,伸出雙手在空中不停的比劃着。
站在木製樓梯旁的正是曾經救過她一面的工藤太太的獨生子工藤俊,七年前伊寧露加入這個家庭,這個孩子從十歲到如今的十七歲,早已經從一個青澀的孩子變成一個俊俏的少年,身高也發育到一米七幾,每次伊寧露站在他面前,都總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壓迫,不知道爲什麼,她總對身高過高了的男人有一種畏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