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起到傍晚,就一直陰天。
不過也不是那種壓着雨的天氣,只是多雲,陽光始終被陰着的雲層擋住竄不出來。
辦公室的門並沒有關,大大的敞開着,裡面埋在辦公桌上的男人,單手支撐着額頭,指腹還按在蹙着的眉心上面,陰天沒有夕陽的關係,又是揹着落地窗而坐,棱角分明的俊容上都是陰影。
那些陰影層疊起來,有的都是疲憊。
“叩叩叩--”
秦蘇擡手敲了敲門,聲響傳出,男人立即擡頭,漆黑的眸子望向她。
爲什麼會幫我?
昨天臨下車時,他忽然將她的手捉了過去這樣問。
手被他捉過去直接按在了心臟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夜晚的關係,他的每一下心跳聲,都能感覺得到。每一下都像是和她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又像是比她跳的還要快。
這樣的問題,讓她有稍稍短暫的迷茫。
是因爲不忍、心軟還是多少跟自己沾了些關係的內疚?到現在爲止,她也說不準哪一個理由是更爲準確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總歸還是朋友,能回的應該也只有這樣曾經說過的話了,雙脣纔剛蠕動,一個字還沒有清晰發出來時,卻被他給出聲打斷了。
“算了,不重要。”
他低低的搖頭,沉緩的繼續說,“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
明明是他在想要一個答案,問出了口,卻又不想要聽了,這樣的自我矛盾。
或許是怕,或許是不需要
。
在他下了車以後,秦蘇猜想了會兒,覺得頭有點疼,就抑制自己不要再去多想,重新發動着引擎將車子駛離開小區。
“目前短缺的材料供應,我已經都具體列出單子了,我讓人聯繫了幾家供應商,都是這些年和我們長期合作過的,晚上安排個飯局,看看能不能暫時賒一些。”秦蘇走進去,將手裡的材料遞到了他面前。
“嗯。”司徒慎接過,點了點頭。
“那會兒已經通知了各部門,今天還要繼續加班。”秦蘇繼續說着。
“特殊時期,只能一起辛苦了。”他再度點頭,濃眉微鎖。
將桌子上攤放的文件疊摞起來空出個地方,然後將手裡拎着的塑料袋子拿了上來,嘴上說着,“那會兒秘書辦訂的外賣也送來了,這是你的那份,我順便給你帶過來了,趁熱吃吧。”
司徒慎在見到她將餐盒拿上來時,黑眸裡光亮爍爍,等聽到她說是外賣以後,裡面有着無法掩飾的失落。
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的餐盒,握在手裡的筷子只是在裡面戳了戳,夾起來的東西又放下,始終沒有往薄脣裡送。
“多吃一點吧,晚上的飯局少不了喝酒,有點東西墊墊胃比較好。”秦蘇見狀,不由的說着。
“嗯。”司徒慎應着,可卻還是像剛剛一樣,並沒有吃。
“這個……”猶豫了下,她還是將一個保鮮盒拿了出來,抿着嘴脣說着,“是我帶來的醬牛肉,已經都是切好了的,是給加班的員工們的一點心意,分你一份吧。”
她其實會帶這個來,也是帶着收買人心的意圖。
雖說特意吩咐秘書辦選的都是大飯店的外賣,犒勞爲了公司努力的職員們,但她回到公司,也畢竟還是以前的高層領導,若是送上了親自動手的東西,無論如何這份心意也會讓職員們動容。
從她在秦父手裡接過秦氏以後,一直都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對於領導者該怎樣的威嚴和親近並存,向來着重研究。再加上現在公司真的是特殊時期,特別需要內部團結,一點點小手段而已
。
“看起來就很好吃。”不等她遞過來,司徒慎就已經欠身過去拿了過來,嘀咕有詞。
“嗯,你嚐嚐就知道了。”秦蘇淡淡的回了句,轉身想要離開辦公室。
走到門口時,見他還是沒有動,不由的想到了昨天的那份便當,他說的那句捨不得。
頓了頓,她忍不住說,“別不吃,不然下次就沒有了!”
“我吃!”司徒慎似乎糾結了一小下,然後才伸了筷子。
只不過相比較之前對於外賣的左戳右戳,牛肉片被他很小心的夾出來,然後放到嘴裡,像是電視上演的那些美食評判員一樣的慢條斯理,好半天才戀戀不捨的嚥下去,像是吃的是什麼山珍海味一樣。
她或許不懂那種感覺,可是他懂,現在能吃上她做的東西是有多麼的難能可貴……
秦蘇不想再看,收回了視線,同時將門帶上。
夜,燈影輝煌。
一整條街排列坐落的都是高檔飯店,被當地市民稱爲腐敗一條街的地方,門口停着的都是價格不菲的豪車,很多生意上還是政治上的飯局都會被安排在這邊。
司機將商務車停在一家酒樓前,後面坐着的秦蘇和司徒慎依次的從裡面下來,然後再往裡面走着。
門口有着穿旗袍的接待小姐,在客人從旋轉門進來時,就立即熱情的鞠躬歡迎。因爲是提前就訂好了包廂,所以說明了以後,只要跟着接待小姐往電梯方向走就可以了。
從電梯裡出來,沿着走廊往指定的位置方向走,中間路過某個包廂時,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沒有正兒八經的警服在身,那雙桃花眼向來都是會流轉出妖人的光。
“景燁?”秦蘇確定看到是他後,喚着
。
邱景燁的模樣應該是喝的有些高了,但還有清醒的意識,桃花眼辨別了一會兒,玩世不恭的笑了起來,“是小蘇蘇啊。”
“你怎麼喝這麼多,少喝點吧!”秦蘇拉扯了他兩下,說着。
“沒有事兒,小爺是誰,千杯不醉!”邱景燁直襬手。
見狀,秦蘇只能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
“你怎麼在這兒?”邱景燁這會兒纔想起來問。
“哦。”秦蘇隨口了句,然後偏頭看了眼站在那的男人,回着,“我來這邊,是有個飯局。”
邱景燁順着她這一眼,也纔看到了司徒慎,頓時收斂起了表情,很不屑的樣子。
“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們還有正事。”秦蘇皺眉,不打算再搭理他。
知道好友本身對於自己回到公司幫他就始終保持着不贊同,現下看到兩人一起定是很不爽,更何況也確實有正事在身,沒工夫浪費時間。
瞥了下司徒慎,兩人繼續往走廊前面方向走着。
邱景燁看着兩人並排在一起的畫面,怎麼看怎麼覺得心裡不舒服,再加上喝了點酒的關係,性格使然,不打算就這麼輕易的放過。
扯着嗓子喊起來,“我說那個啥!慎總!”
“邱警官有何指教?”司徒慎頓住腳步,黑眸淡淡的看回來。
“指教到沒有,就是覺得有必要給你提個醒兒!”邱景燁笑容和語氣都很不善。
“嗯?”司徒慎挑眉。
“蘇蘇現在回去幫你,跟你的關係充其量也只算是普通同事,你可別想太多了!”邱景燁桃花眼一眯,明確的提醒着他。
“不牢你操心。”喉結微動,司徒慎這樣回着。
邱景燁牙癢癢,一吐爲快的繼續,“別以爲她對你是有舊情,她早就對你一丁點的感情都沒有了
!這次會心軟,不過是覺得你可憐,看你的事業巍巍可及的幫你一把!同情你而已!”
可能也是心裡堆壓着怨氣的關係,邱景燁說話沒有客氣,而且有些詞語稍稍過了點。
司徒慎聽着,濃眉蹙起,俊容也緊繃了一些。
秦蘇聽到邱景燁叫住他時,就心知不妙,雖然她已經極力的瞪眼威脅了,可卻還是沒有管住好友的嘴,見他說的有些過了,她皺了眉,沉着聲音道:“行了!哪涼快上哪待着去!”
邱景燁前面只是毛毛雨,肚子裡還有好多更難聽,可以傷到他自尊的話還沒有說,可畢竟是常年對秦蘇畏懼習慣了的,也怕她會真的惱,所以只得從鼻子裡發出兩聲不滿的哼,閉上了嘴巴。
“走吧,估計這個時間,請的供應商們都該到了。”秦蘇瞥向男人,緩聲說着。
“嗯。”司徒慎應了聲,跟着她繼續往前走。
飯局也叫酒局,談事情當然離不開酒,不知是從什麼時候流傳出來的習慣,總之一直沒有被改變過。一桌子菜沒有動,空酒瓶卻擺了不少,結束時已是三個小時以後。
都是各自帶着司機來的,作爲飯局主人,自然得是將請來的供應商們一個個的送上車,纔算完事。
因爲怕時間長,所以沒有讓司機守在酒樓門口枯燥的等,而是快結束時纔打電話讓司機將車開過來,可能是路上稍微堵車,兩人在酒樓門口等着。
秋天的風最涼,尤其是到了晚上,會涼的加倍。
秦蘇穿的不算少,但還是覺得被風打的快要透了,不由的擡手環抱住了雙臂。
才摩挲了兩下,肩膀上便是一暖,一旁的司徒慎已經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罩在了她的身上,還不忘將前面的衣領往一起攏着。
“不用……”秦蘇皺眉,想要動手扯。
“穿着!”他也蹙眉,伸手按住制止她的動作,態度堅持
。
見狀,秦蘇只好作罷,可朝他看過去,沒了外套,裡面他只穿了件襯衫,領口的扣子也沒扣,鎖骨露在外面,有陣風吹過來的時候,他還跟着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還是把衣服還給你吧!”秦蘇再度想要伸手將外套脫下來。
“不用,你穿着!”司徒慎仍舊堅持,蹙眉說着,“剛喝了不少酒,吹吹冷風舒服些。”
桌上她也喝了酒,但是並沒有喝多少,大多說敬過來的都被他給接過去了,所以秦蘇覺得還好。現在聽他這麼說,見夜風吹過後,他黑眸裡的茫意似乎也真的是減了不少,只是那濃濃的眉還緊蹙着。
“你是不是在想今晚的那幾個供應商?”秦蘇蠕動着雙脣,問。
見他薄薄的脣跟着蹙的眉一樣緊了起來,她忙繼續說着,“他們不願意提供的話,我們再找其他家的,不然就臉皮厚一點的再去磨!一次不行就兩次,等着第三次的時候,應該就會有鬆動了!”
平時打交道最需要的就是這些生意人,可也就是這些所謂生意上的朋友,也都只有在雙方都有利益滿足的時候,纔會顯得親近。公司現在的情況,幾乎業界都知道,都是表面上說的很好,但實際上卻都不肯大筆的賒材料,害怕到時虧空收不回來,所以都是打着太極,一個飯局下來沒什麼太大的進展。
“無事,這個結果在我意料之中。”司徒慎聽後,淡淡的說着。
“明天中午和晚上我也都讓人安排了新的飯局,沒準能有新突破。”秦蘇想了想,繼續說着。
“嗯。”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秦蘇偏頭看了他一會兒,總覺得他濃眉間的褶皺太深。
“那會碰到景燁,他說的話……”猶豫了下,她緩緩的開口說着。
“嗯?”司徒慎微動着眼角,看向她。
“景燁他……”秦蘇不知道該怎麼重複。
那會兒,她就站在他邊上,離的那樣近,能感覺到好友說出那樣毫不客氣的話之後,他瞬間僵硬起來的身體
。
可憐、同情……
這些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未免有些刺到自尊,所以他現在這樣暗淡的俊容,讓她以爲或許是因爲這件事情。
司徒慎看着她的欲言又止,立即就明白過來她想說的是什麼。
“呵呵。”他忽然低沉的笑了起來。
止住之後,他看着她,“沒有關係,你是可憐我也好,同情我也罷,這些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就算是看起來有點窩囊也無所謂,我寧願被你這樣同情着。”
就像是他沒有執着去要那個答案,因爲對他來說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現在她陪在他身邊。
而且這樣至少還能說明,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的在意。
哪怕只是一點點,一丁點。
足矣。
薄薄的雲層下,擋不住陽光。
一改昨日的陰雲天氣,雖比不上夏日的豔陽天,但也是明媚的一天。
白色的q7行駛到小區門口時,在門衛詢問過後,將電子門放開時,她還頓了兩秒,才又繼續將車子向着小區裡面行駛着。
停在某棟樓下,她透過車窗仰頭看着眼前的建築物。
早上她到了公司,都解決了手裡的兩個難題後,他的辦公室裡還一直沒有人,眼看着一個小時後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他參加,讓下面人給他打電話也一直聯繫不到。
因爲昨天飯局結束後,司機是先送她的,最後才送男人回去的。她有找來司機問,情況說明後,司機回想着說着某種可能:慎總會不會是生病了,昨晚我看他回家時就很不舒服……
被這樣的可能一說,秦蘇也不由的想到了昨晚在酒樓門口吹的夜風,始終沒有進展下,她猶豫了再三,還是開車過來了
。
拿着手機又打了他的號碼兩遍,末了又往以前的座機打了遍,也都是沒人接聽,她拔掉了車鑰匙,推開車門朝着樓內走着。
輕車熟路,進了電梯,幾乎都不用看,習慣性的就能擡手按到到達樓層,隨着紅色數字的跳躍,她讓自己面色如常。
“叮——”
一聲提示音響起,她從拉開的電梯門走出來。
按了會兒門鈴沒有人應,她看着防盜門上的電子密碼鎖,畢竟是離婚搬出去了,不再生活在這裡了,正常來說都應該是換鎖換密碼的。
她擡手按上一個個數字,其實也只是試試而已,最後一個按下時應聲而開,她愣了下。
“司徒慎……?”
拉開門走進去,站在玄關處,她揚着嗓子試探的喊着。
就像是先前按門鈴一樣,沒有人迴應她,但是鞋架上那雙男式皮鞋還在,說明着他就在家裡。
低頭想要換鞋進去時,卻發現那雙她的那雙女士拖鞋也還在那裡,不由的又愣了下,嚥了兩下唾沫,她才雙腳踩上去穿上,然後放輕着腳步往裡面走着。
玄關還是客廳,餐廳還是廚房,沿途而過放眼看過去時,每一樣東西都是熟悉的,而且就像是防盜門上的密碼鎖一樣……一切都沒有變。
秦蘇閉了閉眼,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踩在臺階往樓上走着。
原本是直接奔着他以前住着的臥室去的,敲了敲門,推開後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隨即,她才又返身走回了剛剛路過的主臥室,也像是剛剛那會一樣,擡手敲了敲,然後再輕輕的推開。
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chuang上的人,整個被子都蒙的高高的,有人躺在裡面。
秦蘇走到了跟前,輕聲的喊着,“司徒慎?”
被裡的人像是沒有聽見,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
見狀,她伸手在杯子上推了推,同時嘴裡再度的喊。
“司徒慎?”她抿了下嘴脣,又繼續說着,“你一直沒去公司,打你電話也不接,中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議,所以我過來看看你怎麼了。”
說完也不見他迴應,秦蘇直接將蒙高的被子拉扯開來。
被子一扯下來,裡面男人的俊容就都露了出來,還蹙着兩道濃眉,一條手臂擋着半個俊容。
“不要睡了,趕快起來!”秦蘇皺眉說着。
伸手戳了戳他,不動,不耐的再戳了戳……他動了!
“喂!”
秦蘇低呼出聲,整個人卻被他給拽上了chuang。
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被他翻身而上,稍稍一擡下巴,就被他猛的親了下來。
溼的舌直接塞進來,忽而兇猛如野獸,忽而溫柔如春風。
他的大手也上下油走着不安分,準確無誤的找到衣服下襬進去……
“司徒慎!”秦蘇掙脫不得,只好橫下心來重重的落下牙齒。
“唔!”男人吃痛,悶哼了聲。
秦蘇藉機推開了他,手忙腳亂的掙扎着坐起來,口腔裡有血腥氣蔓延開來。
而司徒慎栽到了另一旁,單手捂着嘴巴,一雙黑眸卻還是閉着的,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睜開,一副似乎是纔剛剛甦醒過來的樣子。
見她橫眉瞪向自己,他表現的很茫然,“怎麼了……”
“你——”
秦蘇伸手指着他,卻被他這副模樣憋到
。
“我怎麼了啊?”司徒慎很是不解的看着她,只是掃過她因情緒而上下起伏的胸|脯時,黑眸暗了幾分。
手背擦了擦嘴角兩邊被他留下的唾液,秦蘇仔仔細細的瞅了他半天,想要探尋他是在裝蒜還是真的。
不敢確定,她有些氣的指責,“你剛纔耍*!”
“是嗎?”司徒慎挑眉,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我不知道啊,我以爲是在夢裡。”
“趕緊起來,公司還有重要的會議等着你去!”秦蘇氣結,踉蹌的跳下了chuang,一邊生氣的說着,一邊整理着被他拉扯開的衣服。
真是覺得窩火透了,平白無故的被拖上chuang又摸又親了一通,還得面對他一副很受冤枉的表情。
身後沒有動靜,等了一會兒聽到他在喊着,“秦蘇。”
秦蘇回頭看了眼,沒有理會,胳膊卻被他忽然給抱住了。
“我不舒服。”濃眉蹙着,低低的訴。
熟悉的四個字,讓秦蘇心裡一抖。
記得之前,有次他也是這樣,蹙眉低低的對着她說着不舒服。
這個地方,這個環境,太容易讓她出現恍惚的感覺了。
喘了兩下氣息,秦蘇手臂抽|動着想要甩開他,視線卻不經意的落在了*頭上,和之前進到這裡以後的幾個愣神不同,她徹徹底底的詫住。
*頭的牆面上,掛着一張80寸的相框。
那是她不曾帶走,他們兩個的……
婚紗照。
(因爲從醫院回來的晚,所以更新晚了,但好在沒有少更,明天老爸檢查結果就出來了,好緊張,再次祈禱。話說,導致公司危機的某人要出現了噢,看倆人怎麼一起攜手對付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