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司徒慎猛地上前一步,黑眸亮的發壕。
“聽不懂中國話?”邱景燁向後外微仰着身子,冷冷的笑。
“我問你,剛剛說什麼!”司徒慎抑制不住激動了,一把抓住了對方的兩邊肩膀,幾乎快要提起來一樣,緊聲着,不確定着,“秦蘇她……懷孕了?”
邱景燁桃花眼的眼底閃過了一抹寒,嘴角冷笑擴大。
見狀,司徒慎滯了兩秒,隨即鬆開了雙手,腦袋裡有點發木。
剛剛喝了也不少酒,可胃裡是空的,酒好像都直接灌進了大腦裡似的。
腦袋裡開始變得混沌成一團,但有一個聲音很清晰。
她懷孕了!
開始只是這一個聲音,逐漸變成了好多個這個聲音在叫囂。
邱景燁看着他向後退了半步,然後很快又轉身大步跑開了,很急,下樓時還撞上了服務生。
從懷裡掏出一盒煙來,拿出一根點燃在嘴邊。
在煙霧吐出時,邱景燁那雙桃花眼裡,迸發出的都是寒寒的光。
剛剛故意只告訴他秦蘇懷孕了,而並沒有往下說,就是該讓他受點教訓,該讓他嚐嚐從天到地的滋味。
讓他知道,他錯過了什麼,傷害了什麼。
當然,還有一份……自己的存心。
秦宅。
在秦父離世以後,她有想過,要不要將這裡賣掉,可總是捨不得。雖然這個宅子對於自己,留有的都是小時候空曠的孤寂記憶,可畢竟也還留有着和秦父一起的時光。
現在,她倒是很慶幸沒做賣掉的決定,讓堂弟住進來。不然,現在她一時之間還得去找房子,雖然手裡也有空着的房子,但想要住進去,也還要費些神。
將昨晚小傢伙脫下來的髒衣服手洗淨了以後,擰乾了晾在了通風的陽臺上。
因爲已經放了暑假不用去上幼稚園的小傢伙,正跪在地毯上,小腰板挺的流直,握着蠟筆正在畫紙上塗塗抹抹着什麼,因爲注意力集中,小嘴都是抿在一塊的。
秦蘇晾好了衣服走過去時,順路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瓜,小傢伙沒有仰頭看她,只是繼續的塗抹着。
等着她將水盆放回去,重新走回來在沙發上坐下,想要暫時歇一歇時,那邊還在畫畫的小傢伙,忽然放下了手裡的蠟筆,輕悄悄的跑了過來。
“嗯?”秦蘇看着偎在自己膝蓋上的兒子。
“媽媽。”小傢伙雙手抱着她的腿,小腦袋瓜擱在了膝蓋上面,“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呀?”
秦蘇呼吸變慢了一些,她自然着表情,不慌不忙的反問,“怎麼了,不喜歡在這裡住嗎?”
“不是啦!”小舟舟搖頭,又歪着頭,眨巴着眼睛說着,“可是,我們在這裡都陪小舅舅一週多了呀,不需要回去陪爸爸嗎?”
“小舅舅很需要我們,他如果知道你想回去的話,會傷心的。”聽到他提起司徒慎,秦蘇只好不停的吸氣,努力用另一種方式回答着。
“那要不要打電話給爸爸,讓他也一塊過來這裡住呢?”小傢伙想了想,好像還是執拗在這個問題上。
“他……他有些事沒辦法過來。”抿了抿嘴脣,秦蘇聲音有些低的說,不敢去看兒子的眼睛。
“噢,這樣啊!”小傢伙聽後,稍微有些沮喪的點了點頭。
秦蘇忙捏着兒子的小臉蛋,想要轉移着話題,“快去繼續畫畫吧,媽媽覺得大寶貝最近畫的越來越好了!等着晚上吃完飯,”
小傢伙聽到她的話,沒有立即跑開,而是又擡起了小腦袋瓜看向她。
那雙稚嫩的小臉上,黑又亮的眼睛,像是天底下最純淨的溪流,直直的望了過來。
“媽媽,我們……是不是以後都不回去住了?”聲音小心翼翼的,無法掩飾住背後隱藏着的不安。
“舟舟……”秦蘇一怔,隨即心絞了起來。
“是不是?”小傢伙堅持的問。
“……”是的。
秦蘇嘴裡好像咬了一大口鐵欄杆似地,濃重的鐵鏽味瀰漫整個口腔,她只能在心底說。
“媽媽對不起,我不問了,我不會問了!”傢伙看到她眼眶發紅和脣色慘白的樣子嚇壞了,眼淚噼裡啪啦的滾落了出來,他撲到她的懷裡,直拱着腦袋直嗚嗚的哭着說,“媽媽別傷心,是舟舟不好!我以後真的不會再問了噢……媽媽在哪裡,我就陪着媽媽在哪裡,一直陪着媽媽!”
秦蘇看着緊緊抱着自己的兒子,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纏住了,無法呼吸,喘不過來氣。
哪怕是小孩子,可時間長了,還是會有顆敏感的心,會察覺到發生了什麼。
有些抖的手將兒子小小的身軀環抱住,同樣緊緊的。
五指收攏時,指骨節間因爲大力有些疼痛,如同一場蝴蝶效應般,那些痛都滲進了皮膚裡,然後直抵心臟,引發了一直被深深壓抑在最底層的……痛不欲生。
六年前,她得知自己懷孕的那一瞬,曾暗暗發誓,絕不要兒子像自己一樣,五歲以後就開始有個不完整的童年。哪怕夫妻間再怎麼難融合,也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可現在,兒子過了五週歲,卻始終逃不過同樣的命運。
她閉着眼睛,睫毛顫着抖着,只能重複這一句,“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我的寶貝。”
下午,薄薄的雲纏着天空。
黑色的卡宴在車海中穿梭着,前面叫來的代駕司機,正小心謹慎的行駛着。
司徒慎坐在後面,單手支撐在車窗的邊緣,將合着的車窗放下去,暖風吹拂進來,他喝的那點就勁兒一點都沒有上來,反而覺得,應該再喝上兩杯。
就像是連續陰雲密佈的天,忽然間就豁然開朗了。
這個孩子……
出現的太重要了,成爲倆人關係間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再煩惱了,有了這個孩子,也不用對她想要的離婚頭疼,他們之間可以重新再來了。
腦子裡的所有都在運轉,他眼角眉梢有着隱藏不住的輕芒。
掏出來的手機,在上面找到了家裡的座機號碼撥通了過去,家裡有請來的阿姨還在,很快就接了起來。
“司徒先生?”那邊的李姐聲音裡有着明顯的詫異,因爲家裡的男主人,在她工作了這麼久以來,幾乎沒有往家裡打過一次電話。
“李姐,麻煩你幫我將樓上空出來的客臥收拾出來一間。”他沒有在意,只是扯動着薄脣開始說着。
這些天向來緊繃着的薄脣,此時略微勾出一抹弧度來,黑眸看着車窗外掠過的街景,他低沉的繼續講着電話,“嗯對……先收拾,把裡面的東西搬空,對……等着我到時會請設計師重新弄,好,麻煩你了。”
掛了電話,司徒慎將手機收攏在掌心裡,感覺沉甸甸的。
眼角餘光瞥到什麼時,他濃眉高挑了一下。
“前面,停一下車。”司徒慎對着前面的代駕司機說着。
“是,先生。”代駕司機立即領命,將車打了轉向燈,停在了路邊。
“在這裡等我十分鐘。”將車門打開,他丟下一句。
代駕司機點頭應着,然後將車子熄滅了火,看着付錢的僱主正邁着步子,筆直的朝着路邊的店面走過去,然後進入了一家品牌的孕嬰店。
一進門就有店員熱情的等在那裡,笑着說着歡迎。
司徒慎看着裡面櫃檯擺放着的各式各樣的嬰兒用品,黑眸被吸附着,從未進過這樣店裡的他,一切都很陌生,又覺得很是驚奇。
最裡面的一塊區域裡,有一對夫妻也正在挑選着,看模樣很年輕。妻子挺着的肚子已經鼓的很高,像是個皮球一樣,手裡捏着的小圍嘴拿給一旁丈夫看,倆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丈夫伸手親密抱了過去,互相貼着臉的笑了起來。
只是不經意的看了眼,司徒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半秒後,卻又忍不住,再度看了過去。
“請問先生,您需要些什麼,或者我可以幫助到您?”店員見他杵在那半天不動,好心的上前來詢問。
司徒慎回過神來,喉結動了動,有些尷尬,“我也不知道。”
“那請問您,是多大的嬰兒呢,男孩還是女孩?”店員會心的笑了笑。
薄脣動了動,他這樣回,“還沒有出生。”
男孩還是女孩?
他沒有想過,男孩子比較淘氣,而且已經有了舟舟,如果再生一個女孩子應該不錯。可如果生出來像是舟舟一樣聽話懂事,那麼兩個男孩子也挺好的。
“這個也好辦,現在提前做好準備也是應該的。我可以推薦你一些,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等着一出生,就什麼都有了!”店員聽後,很是有經驗的說着。
司徒慎看着她挑出來放在小筐裡的東西,每一樣都很齊全,顏色也都是偏嫩黃色多一些,當真是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顏色。
當他從邱景燁嘴裡得知她懷孕時,反應過來以後,心中有點氣,可更多的是開心。
這和六年前得知她懷了舟舟時完全不同的心情,複雜之中,有一種飄出來的喜悅,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對於現下倆人緊張的關係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而且,當初他陪着季雨桐去醫院時,看到獨自挺着肚子去檢查的孕婦聯想到她,心裡的愧疚是氾濫而出的。所以那會兒他就有想過,如果,他們還會再有孩子,那麼,他一定要做些什麼。
現在這個如果出來了,所以他想着能做的一切。
“這些我都要,從出生到一週歲所需要的,每一樣我都要。”黑眸擡起,他對着店員說,想着暫時買到這裡,其餘的就可以等着慢慢來買了。
“每一樣都要買嗎?”店員明顯很吃驚。
“對。”司徒慎點頭,很堅定。
聞言,店員眼睛瞬間笑彎了起來,沒有想到平常的一天竟會接到這樣一個大客戶,一下子就手忙腳亂了起來。
司徒慎見狀,說道,“我留個地址,到時幫我送過去就可以了。”
“好的,先生,我們會盡快!”店員忙不迭的點頭,開心的不行。
等待着店員將票據整理出來結賬,司徒慎黑眸瞥到了一旁的架子,上面擺放着琳琳琅琅的書本,每一本的封面上都是漂亮的嬰兒和孕婦。
“這個書……孕婦都會需要看嗎?”猶豫了下,司徒慎問。
“是的呢,這些都是給孕婦看的,還有一些是專門給爸爸看的,可以更好的照顧孕婦,和胎教方面!”正算着總價格的店員,抽空擡起頭來笑着回答他。
司徒慎默默的聽着,隨即伸手向架子上的書,一本,兩本,三本……
不一會兒,架子上的書已經被他拿了大半,懷裡厚厚的一整摞,店員看到,忙低呼,“先生,您拿的太多了,其實拿兩本就可以的!”
孕嬰的書,大部分內容其實都差不多,拿上個兩本其實就也可以了。
“不礙事。”司徒慎卻不介意,緊緊的抱着。
等簽了賬單,他從裡面出來走向停在路邊的卡宴,坐進去後他懷裡的書還始終抱着,關上車門時,視線所及剛好看到了先前那對店裡的小夫妻也拎着購物袋從裡面走了出來,倆人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樣的高。
薄脣抿了抿,喉結也上下滾動了兩下,他重新拿出了手機。
號碼接通的瞬間,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在微微收攏,好半天,那邊才被接起,傳來她不緊不慢的一句,“喂?”
“是我!”司徒慎緊聲開口。
“嗯。”那邊的秦蘇在接通的瞬間也知道是他,只是問着,“考慮清楚了?”
“我要見你!”努力忽略她所說的,他直接的說。
“……”那邊靜默了下來,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他突然的要求。
司徒慎也不在意,徑自的繼續說着,“你出來,我們見面再說。不,你現在在哪,沒有去公司吧?秦宅嗎,那你就在那裡等我,我去找你!”
不給她機會回,司徒慎就直接掛了電話,想着還是要當面來說。
將手機放下,他向後靠在了車座上,小心翼翼的翻閱起了買來的書。
秦宅。
銀灰色的gls350停在院內,從駕駛席位走下來的男人,正打開着後備箱,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往出拿。
秦蘇從屋裡面走出來,看到後不禁微微皺了眉。
她腳步顯得略微慢了一些,感覺精神看起來有些不太足。上午因爲小傢伙的詢問,讓她心情止不住的受到盪漾,好在堂弟秦嶼過來解圍,哄着小傢伙帶他去了遊樂園。
“江南,你這是……”秦蘇看着他從後備箱裡拿出來的東西,都是一些營養品。
“拿來給你的啊!”易江南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很自然的說,“這些都是對你身子好的,需要拿來的。”
秦蘇看着那一盒盒營養品,每一樣都像是精挑細選過的一樣。
“你去了醫院拆線,怎麼沒有告訴我,不是說好陪你一起麼?”易江南將最後一樣拿出來,邊合着後備箱的蓋子,邊皺眉對着她說。
“我自己去就行,不能總是麻煩你。”秦蘇彎了彎嘴脣,說着。
她倒不是客套,而說的是實話,當初手術時他已經在醫院裡照顧自己很久,哪怕是作爲朋友,也覺得很讓人感動。所以他說要陪她一起去拆線時,她嘴上那樣答應着,卻還是自己去了,不想太過麻煩。
又看了眼他拿過來的東西,忍不住說,“江南,你不用再給我拿東西了,真的已經夠麻煩你的了!”
“讓你覺得不適了嗎?我只是覺得,這些東西都是別人送來的,放在家裡也是擱置着,還不如拿來給你。但是如果讓你覺得不方面,那我就都拿回去,很抱歉。”易江南眼神變得有些暗,聲音很歉意的說着。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蘇一聽,反而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
忙伸手阻止他將東西放回去,聳肩的解釋着,“好了好了,我都收下!我是覺得,怕補大勁兒了!”
見狀,易江南嘴角溫潤的笑容重新回來。
“秦蘇。”看着她的眉眼,易江南忽然喊。
“嗯?”正準備拿着東西往屋裡面走的秦蘇聞言,看向了他。
發現鏡片後的那雙眼睛一如往常的那般溫潤,可裡面又似乎多了某種不同的東西,正專注又緊緊的凝着她。
“其實……”易江南猶豫着開口,心裡有些盪漾。
其實我一直都想默默的守着你,可是現在你現在要和司徒慎離婚了,那麼……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這樣的話,在心裡來來回回演練了上千遍,總想着找機會能夠說出口。
“怎麼了?”秦蘇不解。
終於,鼓足了勇氣,易江南重新的再次開口:“秦蘇,其實我……”
可是聲音卻被一陣汽車的喇叭聲蓋了過來。
“秦蘇!”
黑色的卡宴停在那裡,後面車門打開,男人從裡面走下來,同時在喊。
秦蘇也是看了過去,怔了下,然後雙脣抿了起來。
早在之前,她有接到他的電話,這些天在公司裡,兩人極少的碰到面,她知道是他有心避開的。不知道他會不會那樣耗下去,可是如果真的那樣,他們難道真的要通過法律的手段終止婚姻?
她還不想走到那個地步,至少希望好聚好散。
因爲她有撂下話說,給他時間,如果再不簽字的話,會向法庭提案,所以他打電話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還是往這方面想的。
“我有話跟你說。”司徒慎大步流星的走過來,看了眼一旁的易江南,擰眉說。
“離婚的事?”秦蘇看向他,淡淡的問。
易江南見狀,覺得自己在這裡會不太方便,尷尬的咳了下,然後說着,“咳,我還有事,不打擾你們了。秦蘇,我改天再來。”
銀灰色的gls350很快的從院子裡行駛離開,只剩下兩人。
司徒慎大跨步上前,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他步伐大,幾乎快跟她貼上。
秦蘇皺眉,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將距離重新閃出來。
見狀,司徒慎俊容一寒。
車子離秦宅越來越近,他感覺喉嚨抽的越緊,快到時便看到了院內站着的倆人,你來我往的,說說笑笑着。
她的眼角和嘴角都是向上的,比陽光還要明豔四射的魅力,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可都不願意分給他,一點都不願意,此時所有的笑意都被斂了下去。
她就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卻牴觸着他。
不過還好……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呢?”秦蘇皺眉看着他,雙手抱着肩膀,以一種防備的姿勢,“除了離婚,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們之間,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當然有!”司徒慎薄脣扯着,直勾勾的攫着她。
下巴微擡了下,他伸手想去握她的手,低緩着語氣,“你先跟我回家,或者先跟我上車,我有話跟你說,也有東西要給你看。”
他感覺血液裡有東西在不停的沸騰着,尤其是想到她身體裡孕育着的生命。
“如果不是要離婚,那就算了。”秦蘇先一步躲開了他的手,轉身就要往屋裡面走,似乎不打算多跟他墨跡下去。
“好,那我們就把話說明白。”見狀,司徒慎急忙說。
她停下腳步,平靜無波的看着他。
“你瞞着我。”他再度向前,這次在她退開之前率先握住了她的肩膀。
秦蘇皺眉,神色不解的看着他。
“秦蘇,你瞞着我。這樣大的事,你竟然都不打算告訴我!”他薄脣扯着,眸子裡都是瞋黑,卻又有着一抹無法阻擋的亮亮的光。
“瞞着你什麼了?”她吸氣,心跳的有些亂了。
她看着他,俊容慢慢的逼近過來,那雙獨特的黑眸裡,眼瞳裡像是被緊鎖住了的,她的影子。
然後,她看到他的薄脣又在動,聲音頓頓,“你懷孕了!”
秦蘇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