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項慕川,你不是說要把她們帶走嗎?
一秒記住,
宋亦霖翹着腿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着放在膝上,從進門開始,他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舒睍蓴璩
男人的下半身其實早就已經麻了,但他不想動,或者說,他已經忘記動了。
隔間裡充盈着暖氣,宋母的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脫下了略顯臃腫的加厚呢衣,此刻她正無比輕巧地擺弄着端上來的茶盞,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茶水,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淡然優雅。
宋亦霖焦躁地往後一靠,後背砸得有些狠了,但他卻不覺得疼,只是“嘖”了一聲,嘟囔着:“媽,你還有心情喝得下茶啊……”
宋母擡起臉,摸了摸被霧氣氤氳的眼角,反問道:“爲什麼喝不下?倒是你,你開了這麼長時間的車,不覺得口渴麼?我都快渴死了……燁”
“不渴!”
宋亦霖胸悶地將臉別開,宋母重新將杯子舉起來,吹了一口氣,“不渴就不渴唄,兇什麼哦……”
“不過說實話啊,這茶真的不錯的。別怪媽沒有提醒你啊,放涼了就不好喝了……等下找人問一下吧,什麼牌子的,我去買一點,在家裡放着,以後……鎢”
啊啊,煩死了!
到底要說茶的問題說到什麼時候去!
聽着母親的聲音,宋亦霖心裡更加亂了,他抓了抓頭髮,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有螞蟻在噬咬一樣。
隔了兩秒鐘,男人猛地站起身來,忽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宋母前一秒還在碎碎念,這一秒卻將茶盞擱在了茶几上,發出了好大的一道碰撞聲,她的眼神驟冷,厲聲道,“霖霖你做什麼?!站住!”
“媽,我……”
“霖霖,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這事你別瞎摻和
。你自己也應該清楚,就算你過去,也幫不了她任何忙的……”
“可是,現在連林依都出現了,他們那麼多的人,但暖暖這一邊,只有她一個人……她太辛苦了。”
“你剛剛沒聽溫暖說麼——‘人都到齊了,趕緊速戰速決’!兒子,雖然媽也不想打擊你,可是,你就承認了吧——在這一刻,自己是多餘的,她並不需要你……”
就像是有一盆混着冰渣的涼水,從頭澆到了腳,宋亦霖被淋得透溼,火燒火燎的心情也被瞬間澆熄了。
他的嘴脣不停地發着抖,視線似是已經凝固住了,良久,宋亦霖才沉重地吐出一句,“……我知道。”
宋母心疼地牽住兒子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霖霖乖,過來坐下吧。耐心點,再等等吧,別忘了,我們今天只是來吃飯的……你就別給溫暖添麻煩了,啊~”
宋亦霖沒有回答,但身體已經順從地動了起來,沙發陷了下去,但這一次,他沒有再翹腿。
“喝口茶,潤潤嗓子。”
宋亦霖又麻木地接過母親遞過來的茶盞,也不管熱還是涼,掀了蓋子就往口中送去。
他忽然想起項慕川結婚的那一天,自己從臨城匆匆趕回來,卻得知夏溫暖出了事。
他怒火中燒,對着項慕川拳腳相加,揪着領子高聲質問他——“你tm在她最危險的時刻,有哪次是陪在她身邊的?!”
可轉念想一想,他似乎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夏溫暖受苦的時候,危險的時候,絕望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也都不是他。
她結婚的那一次,她出車禍的那一次,她早產的那一次……
自己空有一顆守護的心,宣揚得比誰都要好聽,卻從來沒有給過夏溫暖真正的安全感。
差不多可以不用再自欺欺人了吧——在這個世界上,夏溫暖唯一真正依賴過的,只有項慕川一個人而已
。
不管是小時候的她,還是長大成人的她……
想到這裡,宋亦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掏空了一般。
等他回過神來,手中的茶盞,已經見了底。
夏園的會客廳裡,鮮少這麼的熱鬧。
但夏溫暖卻越來越不耐煩,這種時候,真的已經沒有必要再裝和善了。
“說吧,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哦,不,還是別說了,我懶得聽。”
夏溫暖歪着腦袋,薄脣輕啓,快語連珠道,“我們雙方再這樣爭執下去,僵持到天黑,恐怕都爭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我等會有貴客要接待,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了。所以,我奉勸你們報警吧,這是最輕鬆的辦法。恕我說一句,夏園不歡迎你們,我更樂意協助警方調查。”
“天網恢恢,如果我真的有罪,是逃不掉的。你們說是不是呢?是的話就散了吧,我煩了……”
夏溫暖懶懶地朝他們揮着手,直接開始趕人。
說起來,自己能堅持和她們饒了這麼久,連口水都說幹了,還真是一個奇蹟。
“溫暖,我是不會報警的。”項慕川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率先開了口,“這種干戈,沒有必要去動……”
“川川說的是。”項老夫人清了清嗓子,也上前幫腔,“夏溫暖,你從開始到現在,就一直明示暗示說要報警,你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而且,這年頭警方的辦事效率慢得可以,中間程序又那麼繁瑣,你是不是想趁機動什麼手腳?”
“爲什麼要報警?憑什麼還要報警?夏溫暖,明明是你該去自首纔對吧?這事根本不用調查了好不好!”
林依的出現,讓林婉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如同一瞬間有了底氣,之前被項慕川嚇死的那些細胞,慢慢地全都活了過來。
夏溫暖繞着頭髮,憋不住輕笑出聲,她簡直佩服老人家的想象力,還有,林家母女不要臉的程度
。
“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女士,也請你稍安勿躁。”
“誒?”
這一下,不僅是項老夫人和林家母女,就連夏溫暖都呆了幾秒鐘,搞不懂項慕川究竟在想些什麼。
“溫暖,你誤會了。我來夏園,並不是要找你的麻煩,而是來帶我奶奶和林女士回去的……若是她們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代她們向你道歉……”
項慕川說着,還真就彎下身子,朝着夏溫暖鞠了個特別正式的躬,弄得對方連忙捂住心口,用力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嚇到了,又像是受寵若驚,臉上的表情暈暈乎乎的,糊成一片。項老夫人趕緊去扯項慕川的衣袖,敲打着男人的脊背,壓低聲音道,“川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你幹嘛和這個女人這麼好聲好氣的?她害得依依流產了啊,她害死了我的曾孫呢!”
項慕川任老人家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身上,但聲音卻還是穩如泰山一般,“奶奶,這件事與溫暖無關,她沒有做過……”
項老夫人眼眶含淚,她吸了吸鼻子,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此刻看項慕川的表情,透着徹骨的失望。
“慕川,你……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林婉下意識地看向林依,她捂住乾裂的嘴脣,抑制不住地開始咳嗽,一下又一下,發出了特別悽慘的聲音。
“咳……咳咳!咳咳咳!”
女人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她的手指死死扣在輪椅的扶手上,聲嘶力竭地質問他,“慕川,你……你說什麼?她沒有做過?與她無關?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媽在說謊了?嗚……你是鐵了心要包庇夏溫暖了,是不是?!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嗚……我還不如……跟着我的孩子一起死掉算了……”
“依依,你不要哭……”林婉的眼淚也是說來便來,她半蹲下擁住林依的身子,“我可憐的女兒,別哭了……你這樣,讓媽怎麼辦呢?”
項老夫人站在原地,攤着手轉來轉去,有些無措了,她不知道是先該擰住項慕川的耳朵罵他一頓,還是安慰抱頭痛哭的林家母女,又或者是直接收拾了罪魁禍首夏溫暖,她苦着臉皺緊眉頭,大腦一時間一片空白
。
項慕川的視線穿透人羣,靜靜地停留在林依的身上。
她還是當年那個柔弱得似是塵世中的一粒沙便能碰傷她的女孩子,纖纖細骨彷彿撐不起一根針線的重量,特別是哭起來的時候,梨花帶雨而又楚楚可憐,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砸,像是能一直砸進他的心裡去一樣。
但這一刻,他卻忽然覺得
,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那樣的陌生。
自己好像從未認識她過一般,或者說,她一直沒有給過他機會,讓自己好好地去認識她。
項慕川也搞不懂爲什麼心底會涌出這樣的感覺來,更奇怪的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偶爾閉上眼睛,自己還是能記起當年那個小女孩,卻再也不會覺得她們倆有什麼相似之處。
明明當初,他淪陷的時候,是那樣的不顧一切……
果然,時間是這世上最恐怖的殺手麼?
那麼,是曾經的自己被殺死了,還是過去的林依呢?
但她從前,難道也會像現在這樣,酸楚地流着眼淚,然後肆無忌憚地把謊言當做真話來說嗎?
如果是,那對此無條件信任她的自己,豈不是一直都在助紂爲虐?
項慕川的手腳發冷,他無法再想下去了,因爲項老夫人已經怒氣衝衝地打斷了男人的思緒,讓他把話說清楚。
林依啜泣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就如同整個世界的委屈都壓在了她的肩上一般。
項慕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即使知道林依在說謊,但他還是不忍心戳穿她。
死者爲大,作爲母親,她失去了一個孩子,那是被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的孩子……
——這已經是上天給她的最殘酷的懲罰了
。
項慕川嘆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依依,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現在,先跟我回醫院,你需要休息……”
“川川,你這孩子,你想要氣死我老太婆是不是?你真的是鬼迷心竅了嗎?!”
項慕川卻置若罔聞地走到林依的身邊,默默地伸出手,握住了輪椅,卻換來了女人瘋狂的喊叫,“不,我不要!我哪裡都不去!你不能就這樣放過夏溫暖!我受的罪,我要原封不動地全部討回來!這是她欠我的!”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夏溫暖,終於有所動作了,就見她繃着臉頰,三步並作兩步靠近朝林依靠近。
“溫暖?”
項慕川剛脫口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手卻被夏溫暖“啪”地揮開了,女子將輪椅轉了九十度,迫使林依同自己面對面。
眼前的女人頭髮已亂,眼神就像是厲鬼一般,然而夏溫暖沒有因此而躲避,反而更靠近了一些,呼出的氣都染上了一層寒霜。
“林依,你瘋夠了沒有?!有些破事,某些人看穿了卻沒有說穿,這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做人要懂得感恩戴德!在這裡我由衷地奉勸你一句,別對着我死纏爛打,否則——後、果、自、負!”
林依急吸了一口氣,捂住胸口,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夏溫暖,你住口!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竟然威脅依依!你還敢說你沒有害她流產嗎?!”
“從頭到尾,這只是你們的片面之詞,我似乎沒有親口承認過什麼吧?正好啊,林依你既然出現了,我倒想問一問,我爲什麼要讓你流產?這麼做對我有什麼好處?除了弄髒自己的手之外,我又能得到什麼?”
就像是在看乒乓球比賽一般,衆人的視線又齊刷刷地倒向了林依這一方。
然而預料之中的示弱表情沒有出現,林依猛地擡起頭,對着夏溫暖咬牙切齒,“……那是因爲,你知道我懷的是男孩……你很害怕對不對?我生的是兒子,而你卻生了一個女兒……你怕我的兒子會對你的女兒造成威脅,你怕我生下兒子之後,今後就再也撼動不了我的地位,你怕……”
“等等,你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夏溫暖滿臉的疑惑,心說這人的被害妄想症已經放棄治療了吧,這種理由也編得出,“林依,你的腦子還清醒嗎?誰在乎你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啊,你的地位又關我什麼事?我和項慕川早就離婚了好不好
!而且,我家南南是我生的,也隨我的姓,根本沒項慕川什麼事兒……”
項慕川轉過頭,捂住了自己的囧臉——夏溫暖這話說的,要是沒有他,哪來的小南南啊。林依卻冷笑,“哼,你現在當然這樣說了!可夏溫暖,你敢發誓,說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重回項家嗎?就這樣放棄項太太的位置,拱手讓給了我,你真的沒有不甘過嗎?我懷着慕川的孩子,你就從沒有起過殺心嗎?你敢不敢?!”
這一大段話問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特別是項慕川,都沒法正眼去看夏溫暖,這個時候,林依是否在說謊已經不再重要了。
項慕川一面想聽到夏溫暖的回答,一面卻又希望自己的耳朵已經聾了,因爲不管她說什麼話,似乎自己都會很受傷吧……
或許是因爲林依太過咄咄逼人的緣故,夏溫暖竟然就真的靜下心來想了片刻,然而林婉卻揪住這一空隙,又像是瘋狗一般纏了上來,“呵,你不敢!所以你對依依下了手,對不對?!”
夏溫暖懊惱地狠狠一拍額頭,其實她更想拍自己的嘴,做什麼停頓啊,這不是又把話題繞回去了麼!
——“我沒有。”
——“她沒有。”
夏溫暖舔了舔乾燥的脣瓣,看了項慕川一眼,然後迅速別過視線,“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昨晚去醫院,沒有見過林依,更沒有推她下樓。我有私事要辦,但具體的我不會告訴你們。就這樣,信不信隨便你們……”
“項慕川,你不是說要把她們帶走嗎?那就快點啊,還磨蹭什麼?”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面對男人,但對方的臉色卻倏然變了,像是紮了根的樹一般驀地就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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