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光侯府得到消息,邑光侯江家,全家人都沉默了。
尤其江穗計,他是被江楊氏強行請回來的,還有江左,以及邑光侯的幾房旁支,一衆人都請到了邑光侯府。
氣氛有些凝重。
“各位想必不知爲何今日會被請到這裡來。”江楊氏說。
如今邑光侯府比以往要寬裕了許多,府上也修葺了一番,看上去煥然一新。
江穗計低着頭,江左也沉默着,被趙淑託人安排進國子監的江淮向一臉的疑惑,他並不知爲何母親要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
如今在邑光侯府是江楊氏當家,就連邑光侯都不管事。
“嫂子,到底什麼事,你說清楚。”邑光侯府的幾房旁支也很是關係,將所有人都集中起來實在是讓他們心裡擔憂。
如今邑光侯府能重新站起來,多虧了江楊氏在趙淑哪裡得了與春園、三顧齋合作的機會,不然邑光侯一系,比郝家還不如。
“父親,我就說了。”江楊氏道。
江穗計想起江楊氏拿着趙淑的信逼他回府,心裡百感交集,手心手背都是肉,此時此刻他有些怨恨趙淑了。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她還抓着不放,爲何就不能寬容些。
“如今侯府你做主,你想說就說。”他極爲不高興,覺得江楊氏都不站在侯府這邊,已經完全成趙淑的爪牙了。
江楊氏也不與他矯情,憑心而論作爲邑光侯府的兒媳,她自問待江月不薄,若非要她站隊,誰給好處站誰那邊。
若非要論些情分,江月與她同在一府生活多年,磕磕碰碰自然有,但情分也是有的。
然而,趙淑纔是能給整個侯府好前途的存在。
她站起來,掃了一眼幾房妯娌兄弟,以及年紀大的叔伯,理了理思緒道:“大家興許知道,但也不敢說,大姑當年做了錯事,這些年都是在接受懲戒,如今逃了出去。”
“那,嫂子,你今日叫我們過來,是想?”有機靈的妯娌立刻就猜到了江楊氏的目的,都是一家人,江月那點事,不說不證明不知道。
江楊氏點點頭,“對,這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今時候到了,還希望各位能明白事理,不要走錯了道。”
“嫂子說的是,老爺子不都將她母親休棄了嗎?族譜除名,如今她已不是咱們江家的人,我們都明白。”
有人舉手贊成,就有人反對,尤其是自認有一顆善心的,當下就出了不同的聲音。
“嫂子,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保持沉默,還是讓我們聲援外人?”
一句外人,足以表明她的立場。
“保持沉默?自然不是,我們邑光侯府沒有這樣的女兒,明日我與侯爺就入宮將當年之事闡述清楚,相信屆時朝廷自有公斷。”江楊氏也是個狠人,要將江月推到千夫所指的風口浪尖。
說不得將來會有無數野史將江月寫成千古毒婦,活着無數人將她當做反面教材教育後人,她將成爲第一個被搬到明面上來供人議論指責的女子。
“嫂子,是永王府威脅你的嗎?新帝登基,所以永王府就這麼無法無天?大姑娘當初雖然做錯了事,但她得到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母親被休棄、被逐出族譜,難道這些還不夠?何故要將人趕盡殺絕?永王府如今已不是當初的永王府了,爲何還要揪着舊事不放?還皇族貴胄,如今沒有風度!”
江楊氏沒有接話,像是沒聽到般,她淡淡的掃了一眼衆人,“今日,我話說到這裡,日後誰若給我模棱兩可態度不明確,就別怪我不客氣,將來若有人問起,想必你們已經知道該怎麼表態了。”
江楊氏將人聚過來,爲的就是要讓他們站隊,要一邊倒,倒向趙淑,一絲絲機會都不留給江月,以前除族譜之類的事並未公諸於衆,在別人眼裡江月乃是邑光侯府的人。
但這一次,趙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江月是一個連親人都不要的人!
衆叛親離的滋味,想必很好受。
“好了,大家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做。”江楊氏冷冷的說完,轉身便進了屋。
方纔有意見的自以爲善良的江家媳不氣餒,江楊氏不在,她就找江穗計,“老太爺,事情都過去十多年了,永王府如今得意了,然後轉過來翻舊賬,斤斤計較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古話說得饒人處且繞,您的外甥女,您就不管管?”
聽了好一會,終於弄清白的江淮向聞言站起來,“祖父,孫兒還有功課,孫兒先回書房了。”他說完不等江穗計同意便準備離開。
剛走幾步,像是想起什麼,又轉回來,道:“時間能撫平許多事,然而時間永遠不能倒退,死去的人永遠都活不過來,當初既是做了對不起姑姑的事,如今便莫要說永王府翻舊賬,既是賬早晚都是要被翻的,不會因爲時間久了就必須得被原諒。”
他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穗計,轉身甩袖而去,誰也沒再理。
在國子監讀了一段時間的書,他的性格有所改變,有自己的主見了。
“嘿,我有說錯嗎?永王府貴不可及,給大姑一條生路怎麼了?如今再也沒有比永王府更尊貴的王府了,還如此小家子氣,很有風度?”
江穗計聽了幾句,什麼話也沒有說,站起來冷着臉就出了門。
趙淑此時正在與周含煙以及畢巧鬥地主,畢巧輸得一塌糊塗,臉上被塗滿了墨汁,“畢巧姐姐,你又輸了,說罷,你臉上已經沒有乾淨地了,是選擇真心話呢,還是大冒險?”
周含煙鬼精靈,將趙淑從現代學去的一些遊戲偷學了個精光,其中最愛玩的就是真心話大冒險,還最愛和不敢撒謊的奴婢們玩兒。
畢巧爲難的、嬌羞的,細聲道:“我自己畫吧,周姑娘,您就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那你屋裡的鞋是給誰做的?難不成是王爺,王爺可不穿那種顏色的鞋,快說,給誰做的。”
趙淑完全沒料到周含煙竟是一個如此八卦的人,不過她現在也很八卦,想知道畢巧什麼時候纔來找她說終身大事。
前世她下場悽慘,這一世她一定要給她一個幸福美滿,也不枉她對永王府忠心一場。
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生活,將來孫雲嫁進來,自然會帶來她的心腹,永王府也就不需要她這個掌事丫鬟了。
“郡主……”拗不過周含煙,畢巧開始像趙淑求救,趙淑自是笑而不語,還很不厚道的裝作沒收到她的求救目光。
畢巧心裡苦,自從新帝要登基後,郡主整個人就閒了,****跟着周含煙捉弄她,還總問一些關於那方面的事,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好開口?
委屈啊,畢巧滿眼哀求。
就在趙淑與周含煙差點得逞的時候,初春很不適時宜的出現了,她臉色凝重,“郡主,老侯爺來了。”
能被親切的稱之爲老侯爺的,也就唯有江穗計了,畢竟是趙淑的外祖。
趙淑一愣,臉色有些不好,“在哪裡?”
“在前廳,王爺入宮了,老侯爺就說見您就成。”初春規規矩矩的稟報,“老侯爺臉色不大好。”
趙淑點點頭,站起來就往前廳走,“待會父王回府,攔着點,我不希望他還沉浸在過去的事理不可自拔。”
“是。”
說話間,已來到前廳,見到江穗計那一刻,趙淑第一反應就是外祖父老了,這些年他也不好過。
趙淑想,他可能覺得自己這個外孫女做得有些過分,逼他逼得緊。
可,就算說他不孝,說她不懂事,說她心狠手辣,說她得理不饒人,也無所謂。
人死不能復生,所以就該原諒兇手嗎?是什麼邏輯!
“外祖父。”她規規矩矩的行禮。
江穗計這些年都在書院教書,很是淳樸,沒有其他侯爺那邊喜歡擺譜,他嘆了口氣,“坐吧。”
趙淑依言坐下,然後吩咐人上茶,初春上了茶,很有眼力見的帶着人出了前廳,站在外面守着。
江穗計多年未進永王府,如今再來,永王府已今非昔比,“看到你也長大了,我心裡高興。”他說。
其實,若他不來,一直保持着當初的好感,該多好,可惜他還是來了,趙淑有些失望。
不過,她並不怪他。
但,她也絕不會收手。
當初她那麼努力,爲的就是有一天揚眉吐氣,爲的就是有一天她就算做錯了,也沒人敢說半句!
傷害,不會因爲時間的推移而被淡忘,仇恨不會因爲世易時移而減少半分。
趙儀要登基了,永王府確實更加富貴了,難道她就該原諒那些傷害過永王府的人嗎?
“外祖父一點沒變,還讓當年一樣慈祥。”趙淑抿了口茶,語氣並沒有變。
江穗計也抿了口茶,話說到這裡,他明白趙淑的言外之意,但他人既然來了,就要將話說清楚。
“你大姨的事……”
“我沒有大姨,外祖父難道忘了?”趙淑打斷了他的話。
江穗計臉上浮上一層微怒,不過趙淑低着頭沒有看。
“她已得到應有的懲罰,阿君可不可以不要在追究?你母親如果在,也不想看到你變成這樣。”江穗計說,他自問苦口婆心勸人向善。
趙淑依舊沒有看他,她怕看了傷心。
只是,這話還是戳中了她的心口,疼得厲害。
“外祖父說笑了,我母妃只會怪我過去這麼多年了纔想起來幫她報仇,外祖父覺得我心狠手辣?覺得我得理不饒人?覺得我對她趕盡殺絕?那麼爲祖父可有想過我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
江穗計許久都沒有接話,祖孫兩人靜默無言,一杯茶喝完,江穗計終於又說,“外祖父不是這個意思,阿君,好好生活不好嗎?爲何還要將陳年舊事翻出來?你這是在我們這些人心口上撒鹽,當年的事讓它隨時間淡去,不好嗎?”
“外祖父說我翻陳年舊賬,是在你們的傷口撒鹽?那外祖父可有想過,我自幼喪母,別人背後偷偷叫我喪婦長女,我父王頹廢那麼多年,這一切誰來負責?當年的傷害,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沒有人幫!如今永王府誰也不用怕了,所以外祖父覺得我恃強凌弱?當年我們弱的時候,就活該被欺負嗎?”
江穗計見趙淑激動,他忙解釋,“外祖父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意思,外祖父只是想讓你們向前看,如今永王府有了滔天富貴,難免處於風口浪尖,得饒人處且繞人,該有的風度,還是要有。”
“當年永王府還人人可欺的時候,被欺負了,如今想討個公道,就成了沒有風度,當初做孽事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人在做天在看?”
她說罷慘然一笑,然後看向江穗計,目光堅定的道:“外祖父,您相信嗎,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今日有能力翻舊賬,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告訴我們,不要忘記!”
“你……”江穗計沒想到趙淑會如此坦然,“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大姨,你母親若泉下有知,定不想看到你被仇恨矇蔽雙眼。”
趙淑聞言冷笑,多諷刺的話,難道仇人殺她母親,她還要將仇人供起來,才顯得自己高大善良?
如此的高大善良,她不要也罷,人善被人欺,她還是做個禍害吧。
“所以,我就該原諒殺母仇人嗎?若母妃知道我原諒仇人,怕是泉下不安,外祖父今日來是做說客的話,那麼您還是別百分功夫了,您是先生,教書育人,想必您也不會教學生是非不分吧?有仇不報是懦夫行爲。”
“她並無能力致你母親於死地,不過是被人當槍使,罪歸禍首不是她,這些年她也受了懲罰,你消消氣,過去了便過去了,何故要鬧大?”江穗計依舊不放棄,這些年趙淑如何折磨江月,他都沒有管過。
但事情鬧大,江月的身後名就徹底毀了,他不得不說幾句,畢竟是他的親女兒。
“只准她做,不准我說,世上哪裡有如此霸道的道理,外祖父的話我不懂,合着她還成受害人了?那我母妃的死誰來負責?她殺我母妃,我母妃還有錯了?她還委屈了?恕我不敢苟同,還請外祖父一碗水端平咯,您如今名正言順的女兒,只有我母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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