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的夜晚, 小燕子失手打翻燭火，將整個漱芳齋燒作了一片廢墟。曾經深受帝恩榮極一時的還珠格格，連同她要好的小宮女紫薇和漱芳齋的一衆奴才們, 都在這場大火中屍骨無存。
朝堂上的臣子不過象徵性的感慨一番, 眉眼間的輕鬆和幸災樂禍幾乎藏也藏不住。而後宮的反應則要大上一些, 好不容易添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些個妃嬪宮女自然是要好好的說上十天半個月, 至於話語裡那些惡意的嘲諷和愉悅，只能說是那小燕子樹敵太多，怨不得誰。
我對此視而不見, 只吩咐了太醫盡力醫治那個如今在暗房中生死不知的紫薇 。能撿回一條命固然好，若真的回天乏術, 那也只是她的命。我子女雙全, 自然不會去稀罕這個滿心真愛天真得近乎愚蠢的不孝女子。
放下暗衛上呈的密報時, 夜色已極是厚重。桌案上的燭火燃了大半，在靜謐的夜中, 偶爾發出一聲微小而清晰的爆開聲響。
我按了按眉心，喝一口放在手邊的安神茶水，活動了下有些麻木的腿腳。眼看着夜色已重，回寢殿也是麻煩，便打算在書房的軟榻上歇個半宿。
五言取了輕而暖的薄裘毯子爲我蓋上, 自己在軟榻邊坐了, 修長手指按上我的太陽穴輕輕按壓着。
我閉了眼枕在他腿上, 感受着由他身上傳來的熟悉溫度, 略略有些放鬆, 輕輕開口道，“如今的這些個王爺, 真以爲他們享的富貴都是一輩子的？”
五言的手微微一頓，聲音低沉柔和，“可是荊州之亂？”
我低笑一聲，聲音裡並無何溫度，“若不是那端王平日裡行爲不正欺壓鄉民，他治下的百姓又怎麼會放着安穩日子不過，惹出這些禍亂來？說什麼流寇作亂，朕手底下這些暗探，難道是擺設不成？”
五言不語，只稍稍調整了姿勢，好讓我靠着更舒服些。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單是這荊州民亂倒也罷了。這回部的阿里和卓，似乎有意獻上他那回部聖女，與大清朝示好求和。只是這所謂的聖女……哼，就不知是阿里和卓要故意折辱於朕，還是另有些什麼隱情……”
五言低低笑了笑，“皇上不是有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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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勾脣淡笑。
荊州的民亂自然要平。只是這端王，既然已查實了他與禍亂脫不了干係，自然也就沒有去救的必要。與其事後讓皇家給他收拾爛攤子，不如讓端王府在這民變之中被亂民全府誅殺，也好免了我問責他的一番功夫和考量。
至於和部阿里和卓之事，既然還未有定論，和談的隊伍也未出發，倒可以再緩一緩。如今他整個部落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間，區區一個女子，還能爲了那所謂的愛情將所有子民送下地獄？
思及此，我淡淡道，“七煞，你明日啓程去荊州，趁着民亂將端王府一脈全部誅殺。”頓了頓，又道，“六危，你去回部接掌那邊的暗探，務必將那裡的事查探清楚。”
暗衛中七煞心地狠絕，掌暗殺。六危則是文弱書生的乾淨模樣，雖不會武，但心思縝密善用醫毒，俱都能夠獨當一面。有他們在這兩處，那些個跳樑小醜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不成？
暗處的六危和七煞都沉聲應了。
五言起身點了安神的檀香，空氣中的暖香便慢慢的彌散開來。我微微放鬆了些，睡意便慢慢的濃重起來。朦朦朧朧中想到，這陣子忙着耍弄那些蠢物，似乎有些日子，沒去看小十二了……
第二日早朝時，那些個文武大臣猶自爲了荊州之事爭論不休。
我垂眸聽着底下臣子說些有的沒的，無非是些皇家尊嚴不容藐視，務必要嚴懲那些鬧事流寇，端王府冒死守城，拳拳之心天地可鑑一類的廢話，心中嗤笑。
估摸着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我擡眼看了看底下一衆臣子的各異神色，待掃過努達海那一臉捨我其誰的大義凜然的表情時，脣角的笑意微微加深。
這努達海已近不惑之年，雖然平日裡自詡不凡從不正眼看人，但年輕時領兵打仗，也還算有些本事。而且，他那張臉我看着也是心煩，不如就趁了這個時機，把他遠遠的打發出去。
如今荊州已經有了七煞暗裡處置端王府，那麼那民亂自然也翻不出什麼大風浪來。就算努達海有幾分虛有其名，但也不是草包，自然可以將荊州的禍亂平定下來……
我將手中的茶盞輕輕一放，朝堂便一時安靜了下來。我直接命了努達海率部兩萬前往荊州平定民亂，也不去理會那些個大臣一臉有話要說的殷殷目光，徑自下了早朝。
想到昨晚睡前一閃而過的那個念頭，我腳步一頓，向坤寧宮走去。
聽太醫說十二恢復得很好，再過一陣子天氣轉暖，就可以下牀走動。
我邁進內室那會兒，十二正靠在牀頭，皺着眉小口小口的喝着藥。見我進來，眼睛驀地亮了起來，把剩下的藥汁幾口嚥下，衝我笑起來，“皇阿瑪！”
我微微勾了脣角走過去，＂可好些了？＂
＂嗯！＂十二點點頭，又邀功似的看了看坐在一邊的皇后，＂皇額娘可以作證的，永璂都有好好吃藥。＂
我看了一眼那拉氏，她正目光柔和的瞧着永璂孩子氣的表情，笑着與我點了點頭。
我摸了摸永璂的腦袋，淡淡道，“先養好身子，以後，上完早課就來皇阿瑪的書房吧。”
一旁的皇后猛然擡頭瞧了我一眼，目光裡有激動也有驚疑。
我並不理會，只看着永璂那猶帶稚氣的小臉。那孩子歡歡喜喜的看着我，響亮而乾脆的應了，“皇阿瑪，永璂知道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並不習慣這太明顯的溫情，再略略說了兩句，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