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沫氣悶的離開骷髏山,發誓以後再也不來這個地方了。
她到了陳塘關,直接在總兵府的院子裡降落,哪吒光着腳丫風風火火的從後院跑了過來,孫小沫剛喊了聲:“哪吒,你的法寶。”
哪吒擡頭看她一眼,小臉上滿是惱恨之色,大叫一聲:“來得好!”
他一伸手,混天綾和乾坤圈竟是直接離開了孫小沫,回到了哪吒手中,哪吒一轉身,又往後院衝去。
兩名高矮不一,大概十來歲的男孩子正好和他錯身而過,兩個男孩兒一個口中喚:“弟弟!”一個口中喚着:“哪吒!”又急匆匆的折返,追着哪吒跑。
孫小沫大爲驚奇,立刻把在骷髏山遇到的不快拋到了腦後,興沖沖的跟了過去。
哪吒一股腦衝到後院,後院裡還有兩個小孩,一個身着小小的道袍,一臉機靈色,一個矮小瘦弱,安靜羞澀,正是黃天化和敖丙兩個小孩。
黃天化見到哪吒去而復返,手裡比剛纔多了一個圈圈和紅綾,他不認得太乙真人的這兩個寶貝,只當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臉不在乎的說道:“小師妹,你又回來啦?”
哪吒的臉簡直比紅綾還要紅上幾分,他將手一揮,混天綾呼啦一下展開,把黃天化給裹成了一個糉子倒掛在樹上,黃天化嚇的直叫救命,哪吒這才揚眉吐氣一般,胸膛一挺:“你叫小爺三聲師兄,說你錯了,小爺就放你下來。”
黃天化才知道他是個男孩子,他不服氣的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嘛!師父只說我太乙師伯有個徒兒叫哪吒,你長這麼漂亮,當然是個小姑娘啦。”黃天化較真的說道,“再說了,師兄我三歲的時候就被師父帶到山上去了,我可是聽說你前不久才被師伯收到門下,論年齡,論拜師的先後,怎麼看我都是師兄。”他盯着哪吒,眼睛睜的大大的,用一種“我不跟小孩計較”的語氣說道,“哪吒師弟,別鬧了,快放師兄下來。”
金吒和木吒也在一旁勸道:“弟弟,快放天化下來吧,讓父親看到一定會責怪你的。”
哪吒冷着臉道:“沒門兒!”他胖乎乎的小手一動,混天綾立刻轉起圈圈來,黃天化被轉的頭暈噁心,到底是個孩子,裝了一會兒容人大度的師兄就受不了了,委屈的哭起來,“敖丙,快救我,哪吒,我跟你沒完!”
哪吒不屑:“哼!”
敖丙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只能想到剪斷混天綾一個辦法,先不說他能不能把混天綾弄斷,就是能他也不願意弄壞了哪吒的法寶,黃天化叫的實在可憐,哪吒的兩個哥哥壓根攔不住他,偏偏黃天化還是個有骨氣的小孩,就算哭了也堅決不肯低頭服軟叫哪吒師兄。
敖丙一張口,一股清水噴出,澆了哪吒一頭。
哪吒動作頓住,機械的扭過頭,頭髮溼噠噠的貼在臉上,表情兇狠的看着他。
敖丙連退三步,一張口,又噴了哪吒一臉。
哪吒:“……”
躲起來的孫小沫看到這一幕,被逗樂了,她正想出去,後面有人捉住她的手臂,拉着她閃身進了旁邊的花叢後面,孫小沫背靠着牆壁,擡起頭就對上楊戩笑意盎然的眼眸。
楊戩看起來很開心:“你怎麼會在這裡?”
孫小沫條件反射,眼睛亮晶晶的喊:“男神!”
楊戩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什麼?”
孫小沫明白了他眼神裡的含義,不由臉上發熱,囁嚅的喊道:“大哥。”她心裡嗷嗷叫,因爲石磯和哪吒的事情她耽擱了好久,忘記幹正事了!她有些心虛,畢竟對楊戩說了謊,她不好意思的問道,“你怎麼也在這裡啊?”
雖然他們說好了要在陳塘關碰頭,但具體位置孫小沫卻沒提過,只能說兩個人一起出現在總兵府還真是緣分。
對了,她剛剛竟然忘了,敖丙在這裡,楊戩肯定也在這裡啊。
爲了拖延時間,她特意告訴楊戩去接敖丙的。
楊戩不知道她內心所想,笑道:“我來看看靈珠子,現在是哪吒了。”想到院子裡某個肝火旺盛的壞脾氣小孩,楊戩有些好笑,“他真是一點都沒變。”
孫小沫不能更同意,咋舌道:“脾氣可真是大。”
“他只是性子急了些。”楊戩替兄弟說好話,“他待自家師兄弟總是很好的,闡教三代弟子中和他熟識的都很喜歡他。”楊戩摸了摸孫小沫的頭髮,“你還記不記得相柳無意中解封的那顆珠子?”
“哦。”孫小沫想起來了,“是女媧娘娘的珠子,對嗎?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楊戩一臉無奈:“你怎麼這麼粗心大意。”
孫小沫理直氣壯:“那時候我還是一根棍子,光禿禿的一根,又沒有手腳,變化來變化去的,珠子不丟纔不正常。”等一下,孫小沫呆呆的看着楊戩,“我掉的那顆珠子該不會正好就叫靈珠子吧?”
楊戩微笑不語。
孫小沫:“……”
楊戩告訴她:“靈珠子剛好被太乙師伯撿了去,後來化形,太乙師伯就收了他做徒兒,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靈珠子就是女媧娘娘的那顆珠子的。”
孫小沫震驚的說道:“那我和靈珠子豈不是成了一家人?”孫小沫表情微妙的說道,“難怪我一見哪吒就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不管他怎麼脾氣火爆個性兇殘我還是喜歡他,原來如此。”孫小沫的表情悠遠,語氣深沉的說道,“這就是血脈的力量嗎?”
楊戩突然不知道這時候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纔好。
你到底怎麼得出你和靈珠子是一家人這種結論的?
還有,作爲如意金箍棒,你有血和脈這兩樣東西嗎?
楊戩把話題拉回正軌:“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在總兵府的。”
孫小沫對楊戩向來坦坦蕩蕩,毫無隱瞞,最近卻因爲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屢次欺瞞對方,儘管都是小事,可面對楊戩的信任,孫小沫仍然感到愧疚和心虛,而最令她感到煎熬的自然是楊戩每次注視着她的時候,眼睛裡的赤誠一片的喜愛和發自內心的愉悅。
她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在半路上遇到了石磯,跟她到了骷髏山。”她咬了咬牙,一狠心,說了實話,“其實我是故意支開你的。”她不敢看楊戩的臉色,一鼓作氣的把自己的打算和中間發生的事情全告訴了楊戩,孫小沫破罐子破摔,甚至做好了楊戩和自己翻臉以後再也不理她的打算,她強忍着內心的難過,臉上不敢露出一點委屈的表情。
這時候孫小沫有種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的強烈的自厭和個沮喪的情緒。
楊戩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他面色有些古怪的問道:“爲什麼你認爲和本體融合後就不用和我雙修了?”
孫小沫心裡已經沒了任何念想,楊戩問什麼她都會回答,所以即使此時此刻覺得自己的想法再怎麼蠢,她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我以爲這樣就能變得硬邦邦、沉甸甸、冷冰冰的,你戳不動、捏不動、抱不動,就不會喜歡我了。”
楊戩一臉想笑的表情。
看着他,孫小沫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她神色鬆動,眼睛裡流露出了一點代表着希望的亮光,她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期待的問道:“難道你不生氣嗎?”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楊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神色變得溫和起來,語氣也很平靜。
在這張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孫小沫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失望和責怪,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他的態度仍然是縱容並且耐心的,眼睛裡的喜愛不但沒有減少,好像還多了幾分,憐惜、寬容的注視着她,輕而易舉的撫平了孫小沫內心的焦灼和不安。
這個人總是這樣的堅定、穩重,像大山一樣不可動搖,清醒、冷靜,靈臺如明鏡一般澄淨透徹。
面對着這樣的楊戩,孫小沫感覺自己那些複雜的、糾結的、矛盾的、痛苦的、紛亂的思緒以及負面的情緒,像傾入碧波萬頃的湖泊裡的一小瓶濃墨,像大風平地起的草原上一絲濃烈的硫磺味,融入其中,然後被稀釋、淨化,一點痕跡都不留。
孫小沫困惑的看着他:“我想,但是……”
楊戩輕輕地打斷她:“你不用爲我考慮。”他失笑,“我竟然不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這樣一個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人,小沫,你處處爲我着想,有沒有想過,你考慮的那些是不是我喜歡的,是不是我想要的,也許你覺得對我不好的,會傷害我的東西,我根本不會房子心上。”他語氣很溫和,孫小沫卻自責的不得了,羞愧的擡不起頭來,眼睛更是有些發熱。
楊戩不急着說話,安靜了片刻,感覺自己的話起到了應有的效果,他才變了一種語氣,笑着靠近孫小沫:“你覺得你不喜歡我。”他調戲意味很足的擡起她的下巴,注視着她的眼睛,等她的眼神開始閃躲,臉頰開始升溫,他才閉上眼睛觸碰着她柔軟溫熱的嘴脣,輕輕地摩擦了一下。
孫小沫的臉騰的紅了,雙腿一軟,老毛病又犯了,楊戩很及時的接住她,揶揄的打量她:“如果三首蛟對你這麼做呢?”
孫小沫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三首蛟噘着嘴閉着眼睛靠過來的臉,她心底立刻涌起一種強烈的、想要狠狠地在這張臉上揍一拳的衝動。
她沒回答,但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楊戩扶着她站穩,後退半步,神色認真起來:“我知道你心中仍然不能確定。”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楊戩嘴角不由露出一抹溫情的笑容,“我還記得,部落裡的男子到了年齡若是看上了哪個姑娘,一定要先經過各種磨難,努力討得姑娘的歡心打敗其他的追求者,等姑娘點頭了他纔有資格求娶。”
楊戩年幼時經常看到部落裡的小夥子們圍着喜歡的姑娘爭相獻殷勤的畫面,若哪個小夥子棋高一着,哄的姑娘露出了笑臉,其他人總會恨的咬牙切齒,然後更加努力,絞盡腦汁的把姑娘的注意力搶過來,楊戩總覺得十分有趣,小夥子們競爭激烈,自然花樣百出,小小的楊戩時常被某些滑稽有趣的表演逗的捧腹。
當然,和他一樣把小夥子們的求愛當成節目來看的小孩子們有很多,如果時機碰的好了,小孩子們還時常能從頭腦發昏的追求者身上得到不少好處。
才幾歲的楊戩自然不會明白這些年輕人或甜蜜,或者苦澀,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印象深刻也只是因爲有趣而已,等他年紀漸長,也體會到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時,以爲對方早就看上了自己的楊戩,當然沒有當年那些小夥子們擔憂心愛的姑娘看不上自己,或者被別人搶走的煩惱。
現在有了。
楊戩態度很端正,他目光深邃,專注的看着孫小沫的眼睛,沉着的說道:“這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會努力的。”
孫小沫:我一定產生幻!聽!了!
……不過男神你真的知道該怎麼追求一個女生嗎?
男神說:你只要安心的等着我討你歡心就好了。
孫小沫默默地想,其實男神什麼都不用做,對她笑一笑她就很高興了……嗯,當然,要是親一親啥的她更開心。
好!羞!恥!
“小沫?”一個小小的聲音插了進來。
面帶微笑的楊戩和神色盪漾的孫小沫同時低下頭,花叢底下鑽進來一顆小腦袋,正仰着臉好奇的看着他們兩個,敖丙眨了眨眼睛:“小沫,你長大了啊?”
孫小沫:“……”敖小丙居然孩子認得我,重點不對,“你什麼時候來的?”
另外一個小腦袋也鑽了進來,黃天化元氣十足的大聲說道:“好早就來啦!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顆腦袋鑽進來,五官端正,臉型方正,很有些忠厚老實的樣子,正是哪吒的大哥——金吒,金吒僵着臉看着他們,沉默一下,露齒一笑,飛快的退了出去,外面響起木吒惡作劇得逞的笑聲和金吒惱怒的低吼聲。
嘩啦啦一聲響,花叢大幅度動了動,小小一團的哪吒從外面掙扎着進來,披着混天綾,拿着乾坤圈,用研究的眼神盯着楊戩看了半晌,嘟囔一句:“好丟臉。”然後這位小爺十分彪悍的揪起了黃天化和敖丙,直接走人了。
黃天化還在嘎嘎怪笑:“全都看見啦,全都聽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喲——”
“閉嘴!”
聽聲音,大概是被哪吒揍了。
小孩子們吵吵鬧鬧的聲音漸遠,孫小沫面紅耳赤,嚶嚶嚶嚶的想:這下好了,什麼臉都丟光了!
楊戩也有些鬱悶的樣子,難得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好意思,他正想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氣氛,孫小沫一句話都沒丟下飛快的跑掉了。
楊戩:“……”
人都走光了,楊戩繼續留着也沒意思,他走了沒多遠,突然停了下來,慢慢地回過頭來,神色冷淡的看着某個地方。
小石頭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就迅速的躲了回去,縮在牆根處一動也不敢動,眼睛裡佈滿了驚恐。
就是那張臉。
殺了碧雲和彩雲的就是他,把主人打回原形的也是他,假扮主人和如意子說話的也是他,它死也不會忘記的!
小石頭害怕的要命,覺得自己這回也要凶多吉少了。
楊戩盯着它藏身的地方,眼神冰冷,法力在指尖凝聚,不過他最後並沒動手,好像臨時想到了什麼,便改變了主意,殺意自然而然的消退,凝聚着法力的手指也慢慢舒展開來收回袖子裡。
他意味深長的盯着牆角的某一處,彷彿透過這面牆看到了另一頭的小石頭,他微微揚眉,眉宇之間透着輕視和冷傲,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冷笑,不動聲色的離開了。
你就是派門人來監視又如何?我楊戩在,你還能動她不成。
楊戩從孫小沫那裡聽說了石磯的事情,心中不是不怒,只是在孫小沫面前沒有表現出來而已,他察覺到小石頭窺探的視線,只當石磯賊心不死派小石頭過來監視,而小石頭畏懼躲藏的行爲更是加深了他的誤會,所以楊戩有心通過小石頭警告對方,之所以改變主意,沒有傷害小石頭,也是想到孫小沫言談之間對小石頭的喜愛。
孫小沫當局者迷,再加上和石磯並不熟悉,所以不能看透真相,而她對石磯既然已經生出芥蒂,向楊戩描述事情的經過時有關石磯的內容大多一筆帶過,楊戩縱然再聰明也沒辦法從隻言片語中察覺到一個和陌生人差不多的人是不是被掉了包。
結果就造成了楊戩對小石頭的誤會。
小石頭聽到腳步聲遠去,又等了好一會兒纔敢離開藏身的地方,這時候它眼睛裡除了害怕和茫然之外,更是多了幾分求助無門的絕望。
它慘兮兮的在原地呆怔了一會兒,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能夠幫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