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楊戩怎麼帶着兩個小拖油瓶往陳塘關去,先說孫小沫,她和楊戩分開後沒去陳塘關,反而順着石磯離開的方向追去,遠遠的看到石磯牽着碧雲童兒的背影,孫小沫大聲喊:
“前面的道友請留步!”
石磯看到追來的是孫小沫,表情變得警惕起來,護着碧雲童兒狐疑戒備的問道:“怎麼,你後悔了?”
“後悔什麼?”孫小沫一頭霧水,隨即不在意的嘻嘻笑起來,她客客氣氣的給石磯做了個揖,臉色一肅,十分鄭重的說道,“石道友,我來是有一件修行上的問題想要向你請教,還望石道友看在我們闡截兩教友好相處的情誼上不吝指教。”
石磯嘴角抽了下:“我不姓石。”
孫小沫迷茫的看着她:“道友不是叫石磯嗎?難道是磯道友?”她從善如流的改正,微笑,“磯道友。”
石磯怒道:“你敢取笑我,我叫石磯就姓石嗎?那人叫你如意你是不是就姓如了?不說你是闡教的還好,我截教什麼時候和你闡教有什麼情誼了?有也是元始天尊和掌教教主的情誼,我們教中弟子絕不會承認的!童兒,我們走!”說完,石磯拂袖,牽着碧雲童兒氣呼呼的駕雲離開。
孫小沫是有些促狹,結果石磯把她劈頭蓋臉的罵一頓,孫小沫一臉呆滯,看到石磯走了才反應過來,滿臉懊惱的追上去,石磯沒理她,一味的拉着碧雲童兒直往前走,孫小沫帶着些好奇的神色狐疑觀察石磯臉上的表情,嘴上說道:“我不姓如,我姓孫。”猴哥的孫,她在心裡補充,“道友你消消氣,都是我不好,我真的是來向你請教問題的。”
她又拿出一個桃子在偷眼打量她的碧雲童兒面前晃了晃,露出笑臉,“碧雲小道友,你勸勸你師父,讓她吃個桃子,別生氣了好不好?”
碧雲童兒臉紅了紅,他有些小小的興奮,因爲從來沒有人這麼認真的用“道友”來稱呼他,這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他不能在這位道友面前露怯,讓她認爲自己只是個喜歡躲在師父身後、靠不住的小孩子。
他鼓起勇氣,紅嘟嘟的小臉上寫滿了嚴肅,擡頭對石磯說道:“師父,我們有兩個桃子了,她要是願意再拿出一個桃子給彩霞,師父你就和她說句話好不好?”
石磯:“……”
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孫小沫態度這樣好,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換了闡教其他弟子早就罵回來了,說不得還要打一架。
其實兩教教主的關係這樣好,弟子之間的關係自然差不到哪裡去,很久以前他們還能和平相處,相互之間師兄師弟的稱呼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掌教師尊總是喜歡在他們耳邊誇闡教的那幫人,截教弟子心高氣傲的不在少數,長年累月被自家教主唸叨“別人家的孩子怎麼好”,心裡沒怨氣纔怪呢。
越是不服氣,就越是想找闡教比試比試,兩教弟子各有輸贏,誰也不服氣誰,誰都認爲自家教派更強一點,每次相聚好話說不到三句就要爭執起來,誰也看誰不順眼。
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彼此之間也沒有真的厭惡對方。
所以孫小沫一認錯,石磯就有些不自在了,她只是放不下臉面,正好傻徒弟遞過來一個臺階,石磯縱使嫌棄這個臺階過於幼稚丟人,還是順着下來了。
“胡鬧什麼。”她佯作生氣訓斥碧雲童兒,“你以爲這桃子是什麼普通的東西,隨隨便便就能給人的?”石磯轉過頭打量孫小沫,淡淡的說道,“這倒是奇怪了,你有問題不去找你師父,問我做什麼?”
“你有經驗啊!”孫小沫見她終於理自己了,很高興的說道,“我知道道友是石頭成精。”
這不是什麼秘密,石磯佯作冷淡的看着她。
孫小沫看着她的眼神帶上了熱度,指着自己,嘻嘻笑道:“我是棍子精!”
石磯:“……”
她腦海中浮出一根歪歪扭扭、乾枯脆弱的小樹枝。
石磯眼神微妙的看着她,露出了一絲憐憫和同情的神色,真是太不容易了,她頑石成精最能明白其中的辛酸和艱難,她們這樣的出身總是免不了被一些自覺高人一等的傢伙們嘲弄逼視,更何況眼前這位的原形只是一根隨處可見的棍子。
都這樣了還能笑的這麼開心,真是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樂觀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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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就是我的本體!”孫小沫取下變成別針別在衣服上的金箍棒,讓它變回一般的大小。
——一根筆直筆直的、兩頭分別有個好看的金箍的、金燦燦閃瞎眼的“小棍子”?
石磯:“……”
貧道爲什麼要去同情這傢伙?
一種名爲自尊心的東西受到了深深地傷害,聯想到回回都能隨隨便便拿出一大堆師父贈送法寶的闡教弟子,再想想辛辛苦苦自給自足的我門弟子,石磯突然覺得很心酸。
孫小沫不能從石磯那張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變化的臉上看出對方內心的悲憤,她認認真真的請教:“是這樣的石磯道友,我知道你是本體化形,但我從化形開始就是靈體,你能不能傳授我一點本體化形的經驗?”
石磯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非常震驚:“你是說,你是靈體?”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石磯不可置信的說道,“萬物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才能生出靈體,靈體可以說就是由靈力形成的,若無依憑,靈力很快就會逸散到天地之中,你怎麼可以不依附任何東西長時間脫離本體?而且你竟然還是實體!你沒覺得哪裡不對嗎?身體越來越虛弱,沒力氣,快要消散的感覺?”
孫小沫眨眨眼,搖頭:“沒有,我感覺特別好。”
“也是。”石磯呆呆的看着她,“我根本感覺不到你身體靈力的逸散……等等。”她皺眉,盯着孫小沫有些急切的問道,“你能不能拔一根頭髮下來給我看一看?”
“好吧。”孫小沫從頭髮裡挑了一根扯斷,遞給石磯,然而頭髮一離開孫小沫的手,就變成了流光一樣透明的顏色,石磯一碰,這根流光溢彩的頭髮便化作光塵隨風消散了。
石磯滿臉震驚,喃喃道:“竟然是真的,全部都是精華。”她用一種讓孫小沫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她看,就像餓極了的人看到一座無論房屋還是街道,甚至是天上的白雲,地上走動的人和動物,全都是由各種美味的食物構成的世界一樣。
孫小沫把金箍棒平放,面無表情的盯着石磯的眼睛,一點一點的把它掰彎。
這叫用展示武力值的方式來威脅對方,以達到恐嚇與震懾的目的。
孫小沫涼颼颼的說道:“想打架嗎?”
石磯:“……”
說不心動是假的,但石磯從沒想過傷害孫小沫,她只是想問她要幾根頭髮什麼的,要知道那可是精華啊!只需要幾根頭髮就能助她打造一個品質上佳的法寶,找個瓶子儲存起來關鍵時刻還能用來療傷和恢復損耗的修爲,那是比桃都山的桃子還要讓人心動的好東西!
“道友。”石磯露出笑臉,無視孫小沫把金箍棒掰彎又掰直甚至擰成麻花的動作,親切的對她說道,“我們打個商量。”
沒等石磯說商量什麼,孫小沫正經的豎起一根手指,認真的看着她:“一根頭髮一個人情,你欠我的。”
石磯表情略扭曲。
孫小沫笑的比她更親切、更無辜,她眨眨眼,甜甜的說道:“不會讓你做壞事的,我可以對天道發誓。”
“那倒不用。”石磯肉疼的看着她,“你發個普通的誓言就行了。”她咬咬牙,“不過我以後問你要頭髮你不能拒絕!”
孫小沫嚴肅的看着她:“那我要是變成禿子怎麼辦?”她嚴詞拒絕,“不能你要就給,我得看着情況辦。”
石磯也不貪心,一點精華夠她用很長時間了,於是兩人就這麼達成交易。
“你跟我來吧,到我的洞府去,我手上沒有收藏精華用的器具。”石磯對待孫小沫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同,路上孫小沫問她化形的事情她也沒不耐煩,相當耐心的把自己的經驗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孫小沫,最後她還好心提醒,“每一個人的修行方式都不同,天下的生靈也一樣,我的本體是石頭,你的本體是金箍棒,我們屬性相通,經驗上能夠給你一點參考,不過有沒有用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如意道友的情況過於特殊,我以前從未遇到過。”
“你不要叫我如意道友。”孫小沫強烈抗議,“我叫小沫,你叫我名字吧。”
石磯:“呃。”這麼親近叫不出口啊,咱倆很熟嗎?
觀念裡只有“道友”“同門”“弟子”“凡人”“修行”這些字眼的石娘娘壓根不知道閨蜜爲何物,實際上對於他們這些道門弟子而言,男女性別的區分是相當弱化的,根本不值一提,大家道友來道兄去的相互稱呼着,親近但不親密,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像琵琶精以及雉雞精玩的姐姐妹妹的那一套,石磯根本不會去考慮,孫小沫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難得遇到一個和她“同齡”並且能說得上話的女孩子,不由自主的想和石磯親近親近。
在石磯眼裡,這位如意道友的態度就有那麼點怪怪的了。
兩人和碧雲童兒駕雲一路往東,正午時分石磯望着雲下的山頭,說了聲:“到了。”
“這裡就是你修煉的地方啊。”孫小沫遠眺,但見崇山峻嶺,山頭衆多,看不出那座山更加獨特一些,石磯指着腳下的某座山給她看,“骷髏山白骨洞就是我的修行之所。”
這麼一說,好像有做山頭長的的確有點像骷髏頭的樣子。
孫小沫看了看氣質不凡儀容有度的石磯道友,再看看骷髏山,沉默片刻,覺得還是不要發表意見的好。
以前她還嫌棄玉鼎真人哪裡都好,就是金霞洞這個名氣太沒特色,見過石磯娘娘的骷髏山白骨洞,她保證再也不嫌棄玉鼎師父的金霞洞沒特色不好聽了!
石磯的洞府裡除了她另外一個小徒弟彩霞之外,還有好多沒成形的小石頭飄來飄去,這些小石頭是深紫色的,孫小沫能看到裡面藏着的外觀像蝙蝠一樣的小影子,它們有鼻子有眼,會說會笑,一見石磯和碧雲童兒回來了,全都嘰嘰喳喳的圍過來,“娘娘娘娘”“碧雲碧雲”的叫個沒完,石磯被吵的煩都煩死了,趕緊讓碧雲彩霞兩個小徒弟領着小石頭們到外面玩去。
聽到骷髏山白骨洞這個名字後,孫小沫腦海中“石磯娘娘”高深莫測的魔頭形象突然崩塌,一個嚴肅負責並且護短的幼稚園阿姨的形象深深地佔據孫小沫的思維一角,趕都趕不走。
她眼神詭異的看着石磯。
石磯卻不管她,找了個小瓶子給孫小沫,讓她把拔下來的頭髮放進去。
之後石磯很客氣的送客,孫小沫可憐巴巴的看着她:“石頭子,我能不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石頭子什麼鬼?!
石磯額頭青筋跳了跳:“如意道友,不要隨便亂給人家改名字。”
孫小沫一臉失望:“你真冷淡,我們不能做個朋友嗎?”
石磯特別想吼:你怎麼這麼麻煩,還敢嫌棄貧道,你一個闡教的弟子還指望我截教弟子對你多熱情嗎?闡教的不管是誰快來個人把這貨帶走吧!
但是她不能這麼做,拿人手短,況且說好了一根頭髮一個人情,石磯無可奈何:“道友想怎樣?”
孫小沫弱弱道:“做朋友當然要從互相稱呼名字開始,石頭子。”
石磯:看在精華的份上,貧道忍了。
她擠出一個笑容:“小沫子。”
石磯:“……”貧道剛剛說了什麼?
孫小沫哈哈笑:“原來你也挺幽默的啊!”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石磯怎麼稱呼她,當然“如意”除外,孫小沫特別熱絡,“以後要常聯繫,我會經常來找你的。”
石磯無語凝噎,眼神糾結的看着孫小沫,開始考慮搬家的問題。
“師父!”彩雲童兒一臉驚慌的闖進來,“師父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