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沫對一個人起了殺心的時候,誰能攔得住?
她雖然隱去了身形,但殺機畢露,周圍的靈力因爲她心中的殺念瘋狂的涌動,凜和織女立刻感覺到了這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殺意,如果不是楊戩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攔下孫小沫,打斷了她的刺殺,凜面對這股排山倒海般的壓力仍然動憚不得,唯有一死而已。
凜雖然看不到敵人,但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他抓住織女的手,艱難的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字眼:“跑!”織女反應過來,反手抓住凜,腳下生風朝宮外飛去。
被楊戩發現孫小沫也不打算停手,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一定要殺了凜!
楊戩盡力阻攔,而孫小沫只想着繞開他,兩人誰也不願意傷了對方,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然而楊戩目的是阻攔,比孫小沫一門心思的逃脫束縛要更困難些,因此兩個人難分高下。
孫小沫每次像電光一樣逃開,楊戩馬上用更快的速度追上她,一追一躲之間形成的靈力威壓如海潮一樣漫天鋪展開來。
帶着凜拼命逃跑的織女感覺自己和凜就像那狂風怒濤中的一葉小舟,滅頂的恐懼感將她包圍,她心中生出無處可逃的絕望念頭,幾次都要放棄逃跑,每次都是凜在她耳邊嚴厲的說:“不能停!”她的求生纔再次被激發出來,沒命的逃,除了逃命她已經沒有別的想法了。
追殺,逃亡,阻攔。
從日落西山到明月東昇,日出日落,循環往復,對於不停鬥法過招的孫小沫和楊戩來說,這幾個日日夜夜只是極短的一剎那,他們根本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但是對於即將力竭的織女和身爲凡人的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樣的漫長、煎熬。
楊戩意識到孫小沫不可更改的決心,這樣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只要自己有一個疏忽,只要有一個小小的意外發生,凜必死無疑,而孫小沫也終會鑄成大錯。
他忽然改變了方式,不再因爲擔心傷害到她一味的避讓,整個身體忽然朝她撲了過去。
究竟是九轉玄功的力量更強大,還是孫小沫的本體更堅不可摧?
如果他們兩個撞上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孫小沫看到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阻止自己的時候,她就知道徹底的失敗了,儘管她毫不猶豫的放棄了繼續追殺,但高速運動的慣性仍然使得抱在一起的兩人,像撞擊到山頭的隕石一樣驟然偏離了原本的方向,翻滾着斜飛出去,瞬間和逃命的兩人拉開了距離,然後狠狠地摔在下方的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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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碰撞下整片樹林狼藉一片,兩人在地上砸出了好幾個坑之後,雙雙掉落在瀑布下的水潭中。
水紋一圈一圈的盪開,良久之後,楊戩抱着孫小沫破水而出,慢慢地飛到了岸上。
兩人全都的,楊戩卻沒有去管這些,他把孫小沫放下,孫小沫始終低着頭不去看他,她雙目緊閉,嘴脣緊緊地抿着,顯露出一個難過的弧度,淚水止不住的從她眼角流下,在她下巴上凝成一個個的小淚珠,變成金色的小豆豆掉落下來。
楊戩良久的望着她,視線從她溼漉漉的睫毛往下緩緩移動,定格在下巴上那些一顆顆眼淚化成的金豆豆上,他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什麼,嘴角緩緩地彎起一個溫暖、平和的弧度,他擡起的眼眸中閃爍着溼潤的光澤,緩慢的靠過去將她擁在懷裡,輕輕閉上眼睛,溫柔的在她溼漉漉的頭髮上印下了一個滾燙的吻。
他不知道說什麼。
他很清楚她不是一個壞人,她心地善良柔軟,從來不會濫用自己的能力,她沒有殺過人,曾經斬殺過幾只狼妖卻問心無愧,但今天她妄動惡念試圖殺害一個無辜的凡人。
親手破壞自己始終堅持的原則和信念,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能夠容易接受、並且自我寬恕的事情。
而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打破的。
值得慶幸的是他及時攔住了她。
楊戩很早以前就發現,她在遇到和他相關的事情時,很容易變得像在這一次的事情上一樣,偏執、極端,抹殺本性,這麼多年來從未變過。被這樣一個人喜歡上,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爲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爲了你做出難以想象的瘋狂舉動,而你根本無力阻攔。楊戩從來不會爲這樣的問題煩惱,這件事情的發生只是在幫他更好的認清孫小沫的本性後,更加堅定他一定要把她看的牢牢地、緊緊抓在手中的決心。
他只是難以想象,自己究竟好在哪裡,能讓她爲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年幼時期家破人亡的遭遇,少年時期母子短暫相聚之後的再次分離,都讓他深感世事無常與感情維繫的艱難和脆弱,也讓他更加懂得珍惜。
她已是他靈魂的一部分,正如過去那一切尚未發生時的二郎,他們同屬於他靈魂中最美好的存在,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他的責任,所以無論她犯下什麼樣的錯誤,無論其他人如何憎恨,只有他一定要原諒她。
對待曾經的二郎,一切該由現在的他來承擔,對於他此生摯愛,他始終與她同在。
……
李寄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現在的處境。
總之一切都顯得很古怪,不同尋常。
三天前她接到了一個任務,保護巴王也就是凜的任務,這本來沒什麼,問題是發佈任務給她的不是師父,而是真君——師父的那一位。當時師父就在真君身邊,儘管有袖子的遮掩,李寄很肯定他們兩個的手是拉在一起的,令李寄略驚悚的是真君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雖說看在師父的面子上這位對待她的態度總比外人緩和了那麼一些,但像現在這樣溫柔平和是從來沒有過、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出現的!
李寄渾身不自在,他們夫妻兩個之間的氛圍真的太奇怪了,那種脈脈流淌的溫情與祥和讓李寄產生了一種他們終於想明白了,要找個地方去隱居生孩子的詭異的念頭。
李寄:“……”這是不是師父說的精神錯亂?那時候她到底爲什麼會那麼想?
回憶往昔的李寄少有的默默紅了臉,旁邊一隻爪子伸過來輕輕戳了戳她,李寄低下頭,小奶狗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又轉過頭盯着別處,李寄順着它的目光望去,織女正在疑惑、奇怪的看着她。
李寄咳嗽一聲:“抱歉,請繼續。”
對了,這就是第二古怪的事情。
她這輩子第一次說謊竟然受師父和真君的唆使——“追殺你們的人已經被我解決了”,什麼追殺她根本不知道,那時候李寄面色鎮定氣度從容的聽着織女和凜的感謝,其實腦子裡完全一團漿糊。
接着她聽到了什麼,這個凡人竟然要開創一個修仙門派,他還想把自己留下幫忙,好吧她本來就是保護他來了,真君說便宜行事,讓她看着辦,李寄總覺得真君料到了這一出,思忖片刻後,她就答應下來了。
原本凜對於開創修仙門派的想法還不甚清晰,見到李寄御劍飛行的本事後,他決定走以劍入道的修仙路徑,至於門派建設地,諮詢過織女以及李寄的意見後,他們選擇了巴蜀交界處的一座靈氣充沛的無名山,因爲已經大巴山的存在,爲了方便區分,凜給他們選址的這座山起名爲:
蜀山。
當李寄和天天一邊保護着凜,一邊幫助他和織女計劃開山建派時,楊戩和孫小沫也回到了神農頂鎮壓上古兇獸的山洞裡。
楊戩從裡面將洞口封上,亮光被隔絕,山洞中又是漆黑一片,雖然這不影響他們兩人看東西,孫小沫還是習慣性的捧着一顆亮的像後世的大燈泡一樣的明珠來照明。
最後一步是從現有的陣法圖中找出規律來,把缺少的這塊陣法給補上。
楊戩專注的研究山體上的符文時,孫小沫就拿着明珠跟着他一起移動,時不時的看他一眼,楊戩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孫小沫以爲他想到了什麼,想問又怕打擾他的思路,屏氣凝神的盯着他的側臉。
楊戩眼睛盯着牆上的符文,慢悠悠的說道:“這是不是夫唱婦隨?”
孫小沫:“……”
“小沫。”楊戩輕聲喚道,“會有辦法的。”他轉過頭來凝視着她,“不要因爲我讓這件事變成你的心魔。”
孫小沫盯着手上的明珠,點點頭:“嗯。”
楊戩擡起她的下巴,注視着她的眼睛,確定她有認真聽才放開手,他移開目光,漫不經心地將落在她側臉上的一縷髮絲拂開,問:“神農降服九大凶獸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孫小沫點點頭,隔着壁畫都能感覺到那種激烈的、可怕的氣場,當時神農和那人所經歷的戰鬥一定更加兇險,看到壁畫之後經過的時間越長,印在她腦海中的畫面反而越清晰真實,她感受到的東西也比一開始看到的更深刻。
所以他們解決掉的那隻傲因,絕對不是壁畫中的傲因。
“更久遠的時候,鴻蒙初開的洪荒大陸上,這種需要神農與人合力才能鎮壓的兇獸,只是在最底端掙扎求存的弱者。”楊戩語氣柔緩、沉肅,“如果不是師祖偶然間提過一次,我們這些弟子根本不會知道這些,你擔心的事情也許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發生了。小沫,封神一戰是個轉機,凜爲修仙在凡間開山建派也許是另外一個契機。”
“我覺得他說得對。”楊戩面上帶着笑容,“你以爲自己夠強,是因爲你沒見過真正的強者。”
孫小沫:“……”胡扯,他纔沒說過這句話!
“在玉卮公主這件事之前難道他就不知道神仙的存在了嗎?他當然知道,他也知道神仙的強大,真正令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是他覺得自己仍然‘任人宰割’的那天晚上。我們也是一樣的……”楊戩低下頭,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盯着孫小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以後在修煉上要加倍努力纔是。”
孫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