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朝一日,七女想要推舉出一位最具有自討苦吃精神的人,那韓海必定首當其衝,因爲在他自導自演了這場兄妹殘殺的鬧劇後,竟又主動折回到了崔明珠「七道幻影的包圍圈中,奮不顧身地抱住了全身擅硬的崔向恩,將他從死神懷裡硬生生拽回到了人間。
「哥!」飛奔而至的崔明珠,從韓海手中一把奪過了哥哥崔向恩的緊軀。
從她的眼睛裡,韓海分明看見了幾滴晶瑩之物,其兄妹之間的深厚感情可見一斑。
「那,我還當自已已經死了呢!」崔向恩長長出了口氣,面對妹妹的激動情緒,只是用手輕拍着她的肩頭,臉上的平靜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是一個剛從死神那裡走過一圈回來的傢伙。
「哼,我纔不會讓你這麼簡單就死了呢,特別是在這個臭男人的面前!」崔明珠說着,轉過頭狠狠地白了韓海一眼,儘管神情仍然厭惡,但卻沒有了先前的殺意。
雖然此時崔氏兄妹說的是韓語,但韓海還是依稀聽懂了一些單詞,特別是在崔明珠提到自己時,那種大小姐固有的嬌貴表情,還是讓他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韓先生,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救我?」崔向恩從妹妹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轉身走到韓海面前,用中文問道。
「哥,別理他,這明顯是他故意布的陷阱,我們都上當了。」崔明珠扯了扯崔向恩的衣袖,但卻被哥哥「無情」地甩開,於是便氣呼呼地獨自站到一旁,用瞪眼睛的方式向韓海抗議。
「這個……」韓海不是那種擅長說謊的人,面對崔向恩的質問,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如果說我是故意的,你們會相信嗎?」
「信。」
這一次,他們兄妹兩人的意見倒是格外的統一,這讓韓海不禁有些鬱悶,自己的樣子真有這麼奸邪嗎?
看着韓海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原本嚴肅的崔向恩忽然大笑道:「哈哈,韓先生,實際上,你如果真的說出什麼理由來,我們纔會懷疑你的爲人。既然韓先生如此坦誠,那我們也就不再自討沒趣了,這次的任務到此爲止,我保證今後絕不會與韓先生再次爲敵,希望韓先生也可以原諒我們今天的不知天高地厚。」
崔向恩的這一席話,直說得韓海心頭一陣溫暖,儘管一旁的崔明珠還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但韓海心中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對自己沒有絲毫敵意了,僅剩下的,或許就是小女孩的倔強脾氣。
「哪裡的話,多虧崔先生心胸開闊,今天之事才未弄巧成拙,只是我還有一件事想向崔先生請教,不知道適不適合提出。」
「請說。」
「是這樣的,在下想知道,如何才能擺脫「燃燒的地獄」的追殺。每天提心吊膽地被人追着滿世界跑,那可算不上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瞞韓先生,「燃燒的地獄」乃是一個徑渭分明的殺手組織,一旦派出追殺令,就很難有撤除的機會。如果真想破例,就必須獲得「地獄之主」的同意,只不過龍前輩已經很久沒有出山了,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崔向恩皺着眉頭說道。
「崔先生指的是龍王?」韓海尚有些不敢確信。
「不錯,龍前輩早在三十多年前就閉關修煉了,這段時間也沒聽說外界有他的傳聞,至今就連生死都是個謎,韓先生想要找他出山,很不容易。」
「是嗎……」
續而,在匆匆告別了崔氏兄妹之後,韓海不禁一個人坐在車內沉思起來。爲了能讓自己早日擺脫「燃燒的地獄」的糾纏,找到「地獄之主」龍王無疑是最一勞永逸的方法。但是正如崔向恩剛纔說的那樣,有關龍王的信息,現在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要找這位數十年前的武林高手出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是老辦法,走一步,算一步!韓海心裡吶喊了一聲,隨後重新發動跑車,駛向了久違的聖芳天築。
當天中午,韓海準時出現在了聖芳天築的那棟優雅別墅內。剛一踏進其中,就感到整個辦公室的氣氛要比以往安靜得多,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讓人彷彿置身於一幢空空如也的封閉空間內。
「今天是公休日嗎?」韓海脫下那件破得不成樣子的外套,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嘴裡小聲絮叨。
在排除了國定假日臨時調動的可能性後,韓海徑直來到了三樓陳夢捷所在的總經理辦公室。此處的氣氛也和樓下一樣瀰漫着頹廢的氣味,香菸與酒精的混合物使得韓海忍不住掩鼻而行,望着走廊內東倒西歪的酒瓶,一絲不樣的預感漸漸浮上他的心頭。
果然,在推開陳夢捷辦公室房門的那一刻,率先進入他眼簾的,就是昏暗的房間,鼻息問也滿是亂七八糟的味道。
一個爛醉如泥的成熟女人,披頭散髮地靠在辦公桌的桌腿上,衣服被拉到胸口,露出一片白誓的皮膚,臉蛋被垂落下來的長髮整個遮住,看不見表情,只能看到嘴上叼着的一根白色菸捲。不時升騰起來的煙霧,瀰漫飛散在傍晚時分射進房間的朦朧光柱中,給人一種莫名頹廢的感覺。
此時的陳夢捷,與她過往清逸自信的儒商形象判若兩人,頹廢祖喪的氣息正在從她的每一個毛孔裡散發出來,就好像是一株失去水分的鮮花,靜靜等待着生命的耗盡。
一見有人進來,陳夢捷昏昏沉沉地掘滅菸頭,擡起頭來,從骨子裡飄蕩出來的一種莫名其妙的絕望,讓韓海有些不寒而慄。一張醉眼朦朧的臉,搭配着一副死氣沉沉的表情,微微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了腦袋,另一隻手裡的酒瓶不自覺地斜倒在地,潑灑出一股淡淡的乾紅氣味。
韓海就這樣着迷地凝視了好久,直到陳夢捷沉沉睡去……
韓海心中深深明白,對於這樣一位白手起家的女強人而言,這次重大的決策失誤,足以掏空她全部的信心與期望。畢竟在面對從山頂直墜深淵的感覺時,很少有人可以笑顏以對,更何況這次與顧家合作上的決裂,估計已經耗損完了聖芳天築絕大部分的資金,東山再起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想到這裡,韓海不由汕汕一笑,望着醉倒在地板上失去知覺的陳夢捷,一絲強烈的愧疚感從心底油然而升。
其實從整件事情的本質上而言,這次聖芳天築與顧家的合作失敗,歸根結底還是韓海自己的責任。先不說顧家是故意設了一個圈套讓陳夢捷去鑽,且說韓海如果能夠在陳夢捷簽訂合同之前仔細斟酌一番,完全可以避免眼下這種局面的發生。
韓海將地上的陳夢捷扶上沙發,用紙巾擦去她嘴角的污穢後,從辦公桌上倒了一杯熱水,送到了陳夢捷的嘴前。實際上這熱水早已半溫不熱,也不知在水壺裡存放多少天了。
「一次失敗而已,不必看得這麼沉重。」韓海滿含憐惜地撫過陳夢捷的臉頰,也不知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只聽見陳夢捷斜倒在韓海懷裡呢喃了幾聲,韓海湊過臉去,很想聽清楚這位醉美人究竟在說些什麼,但換來的只是「哇」的一聲乾嘔……
當陳夢捷將胃裡那些摻雜着濃郁酒精味的污穢噴吐在韓海身上的時候,這個可憐的男人只能紋絲不動地屬硬在沙發上,眼睜睜看着身上這件白襯衫慢慢變花。雖然深覺無法忍受,但強烈的愧疚感還是使得韓海不厭其煩地輕拍陳夢捷的背部,像是要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孽。
吐完了腹中的所有食物,陳夢捷緩緩將臉埋進韓海的懷裡,在黑暗與疲意中,低聲細語了一句,「你欺負我。」
還未等韓海回過神來,陳夢捷再次一頭鑽進他的懷中,肩膀微微顫抖,小聲抽泣着,好似要將這一段時間來的全部傷心,都一股腦地傾泄給眼前這個男人。
此時此刻,韓海最大的感慨就是,也許自己今天來的不是時候……
此後的事情有些複雜,由於等了許久都未見有人上門(寒月那個女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過去她不是一直住在聖芳天築別墅裡的嗎),韓海只能親自找來紙巾,擦乾淨陳夢捷的手指和嘴巴,倒水給她漱口,扶她躺下,幫她脫鞋,褪下衣服,蓋上被子,直至把她哄睡着。其實也算不上哄,因爲現在的陳夢捷已經到了一沾到枕頭就會睡着的地步。
期間雖然還遭遇了幾次嘔吐事件,不過已經有所準備的韓海,全然可以把這類事件應付得遊刃有餘。看着沉睡中的陳夢捷,韓海靜靜靠在牀頭髮呆,有時想想,諸如現在這樣的安逸生活,自己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經歷過了……
只可惜,這難得的安逸氣氛並沒能夠維持多久,隨着一道人影從窗外迅疾閃過,韓海的神經一下便隨之緊張起來。僅在那不足一秒鐘的時間內,他可以清晰感覺到對方的氣息之快,大大超過了一般練武者的能力。
「陰魂不散……」韓海嘴角冷哼了一聲,翻身下牀之後,縱身越過辦公桌,打開了房間內唯一的那扇窗戶。
然而,就在韓海躍窗而出,落身在別墅房頂之際,眼前的景象卻非如他想象中那樣的重重埋伏。開闊的別墅屋頂上,此時已然佈滿了七八具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個個如爛泥似的,股紅的鮮血將整個屋頂都染成了紅色。乍一看下,饒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哇,傑作,這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只是我不明白,上帝爲什麼要去搶死神的生意呢?」韓海仔細計算了一下眼前的屍體,不多不少,剛好八具,很吉利的數字,但是用在此時則顯得格外諷刺。也許這些傢伙行動以前,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裡全軍覆沒吧?
驀地,韓海轉過身來,就看見深夜舞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龐,不偏不倚正對着自己的視線。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尺,彷彿只要一傾身就能吻及對方的肌膚,在這個充滿血腥的氣氛下顯得格外詭異。
「競爭杜會,能者多勞。」深夜舞冷冷地迴應了一句,隨後俯身一個一個地將那些屍體從屋頂拋落下去。
好在聖芳天築這棟別墅所在的地區比較偏僻,若是換在市中心,這樣的漫天血雨估計還得再嚇死幾個心臟脆弱者……
「深夜舞小姐什麼時候也懂得玩幽默了?」韓海揉了揉鼻子,這裡的氣味的確不太好聞,但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這個冷麪無情的女殺手竟然還有收拾殘局的習慣,以前自己怎麼從來沒注意到呢?
「能在臨死之前聽到一兩句幽默,是不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深夜舞在短短一分鐘內,便已經把屋頂的屍體收拾一空,一時之間,只有那些尚未凝固的鮮血還記錄着方纔的殺戮。
「臨死?你是指我?」韓海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心裡不禁有些困頓:爲什麼這個女人每次出現時,總和死亡脫不了關係呢?
「當然,你現在可是殺手界的紅人,除了「染血的玫瑰」以外,全世界幾乎所有的殺手組織都把你當成了首要目標。你覺得你在這樣的處境下還可以活多久呢?不過你也應該爲自己感到榮幸,至少在我懂事以來,還沒見過有誰能有你這麼大面子的。」深夜舞仰着脖子凝視起韓海來,冷峻的目光彷彿要筆直刺透韓海的骨頭,看來她並不願意把這些殺手的身份告訴韓海。
「也許我天生臉盤兒比較大吧!」韓海淡淡一笑,接着說道:「深夜舞小姐不會是對我的能力沒有信心吧?」
「當然不會,我對你的能力有百分百信任,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活着離開這裡,最低限度,你那位新結識的女朋友是一定要爲你陪葬了。」深夜舞極度冷漠的語氣中,卻夾雜着些許不易察覺的醋意。
「謝謝你的好意,但只要我不死,她應該就算不上是陪葬。」韓海又是淡然一笑,顯然,對於深夜舞的威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在衝破了第四顆星辰鎖後,別說是一個深夜舞,即使是來一個深夜舞軍團,韓海估計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就當我多此一舉吧!」深夜舞沒好氣地迴應了韓海一句,轉身沒走出幾步,就又突然開口說道:「對了,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訴你,我已經退出「染血的玫瑰」了。」
韓海微微一愣,起先並不明白深夜舞爲何要把這件「閒事」告訴自己,但轉念一下,漸漸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在韓海遭到「燃燒的地獄」追殺的這段時間裡,深夜舞之所以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手相助,正是因爲「染血的玫瑰」這個雙重身份,使她不必公然與韓海爲敵。而現在她選擇退出,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要加入到追殺韓海的浪潮當中了呢?
也許,她認爲再不下手就沒機會了……
就在韓海暗自推測之時,就聽見幾聲鞭炮般的脆響當空響起,再擡頭時,視線已經被熊熊彌散開來的五色迷霧所遮擋。在這一時刻,韓海心頭猛然浮現出一個名詞——忍者!
「不會吧,女人怎麼都說翻臉就翻臉?」韓海嘴裡絮叨了一句,隨後縱身從別墅屋頂上飄然而下。
雙腳剛一沾地,就聽見一陣金屬磨擦的聲音當即響起,嚇得他趕忙再次縱跳,險險躲開了這些連環而至的陷阱。
現在韓海終於明白深夜舞所謂「愛你就要殺了你」的意思了,看來這次即將出現的對手一定不同尋常,不然深夜舞也不會這麼急着要取自己的性命了。
只可惜單以這個女忍者的雕蟲小技,在韓海眼裡就和小孩玩家家酒沒什麼兩樣!只在連續幾個縱躍之後,韓海的身影突然在空中旋過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弧線,用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動作,從原本跳起的地方收身返回,穩穩當當避過三枚手裡劍的攻擊後,忽然揚手擒住了一個正待潛逃的人影。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後,他毫不費力地將她提到了自己面前。
在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韓海這才發覺自己認錯人了。原來眼前這個忍者雖然在身材舉止上都像極了適才離去的深夜舞,但她們兩個在相貌方面明顯存在着不小的差別,唯一的相似之處,或許就是那副冷漠無情的神態,以及倔強不屈的眼神了。
「是你?」而韓海對於這個女忍者也並不陌生,傲然的身姿、妖燒的面容,特別是右側胸前那條青紅相間的龍形紋緊,只要看上一眼,韓海就能輕易回憶起她的名字——山崎玉。
在「燃燒的地獄」之後,兩個忍者皇廷的人先後光顧聖芳天築,再加上剛纔那些被深夜舞解決掉的神秘殺手,這顯然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如果說有人事先得知了韓海的行程,那除了此時窩在家裡睡懶覺的七個女孩之外,應該只有被自己狠心「軟禁」在房間裡的艾麗特斯最具嫌疑了。但事實證明,在這八個女孩當中,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出賣韓海,難道這些殺手組織的消息網絡,全都可以達到美國監視衛星那樣的精確度嗎?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見山崎玉沒有說話,韓海不禁繼續問道。
山崎玉依舊一言不發,好似打定了主意要與韓海死杭到底,抑或者說,她早就斷定性情溫和的韓海根本就不會把她怎麼樣……
「沒關係,我會讓你開口的。」韓海自信一笑,順手封住了山崎玉的幾處大穴,將她像小雞似的提回了陳夢捷的房間,隨手拋到了房間角落。
只見此時的山崎玉臉色漲紅,像條蛇般左右扭動起來。由於四肢都已被韓海看似隨意的封穴手法牢牢制住,所以她只能靠腰部的力量不斷扭擺着,細細看去,還有不少性感之處。
「不要再做徒勞的掙扎了,你的七經八脈都已被我用真氣封住,想要強行衝開,只會自損經脈而已。」韓海爲自己倒了杯茶,把腳高高翹在了辦公桌上,看着山崎玉的即興「表演」,就好像是在看電影一樣。
山崎玉終於放棄了掙扎,一動不動地斜躺在牆角,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注視着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