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菩提寺,只爲潛心修佛的人並不多,很多都和你一樣,都是爲了利益,無論是壽命還是財富,亦或是權利,物慾之人不少,真正能做到鑽研佛道的,還要論得大道的寥寥無幾。”落落意味深長地看着張狗蛋。
張狗蛋有一種莫名地被安慰的感覺。
“更何況,那霧靈山上的大霧和佛像,真的只是因爲讓人們方便,亦或是顯露人生的意思?我怎麼覺得還有這一層意思:那就是菩提寺的修士也是要修煉的,讓凡人不要前去叨擾,真正願意做到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佛家,爲何要用那殿門之隔將菩提寺的修士和普通的凡人分隔開,所謂衆生平等,可在這菩提寺一行上,我可沒看出多少平等之意。狗蛋,你曾經的師父師兄們,可有慷慨相助?”
允樂聽完這話,似有所感,往菩提寺的方向看去,竟隱隱發現,菩提寺外圍的霧氣越發濃重了,連佛門金光都快看不見了。
張狗蛋搖頭,“我本就欺騙了他們,能得到原諒就不錯了。”
允樂抿了抿脣,陷入了沉思,他總覺得落落說的對,又有些不對,可是卻不知道怎麼反駁。
落落成功將這一行人忽悠住了,衆人都開始覺得其實菩提寺並不是一心向佛,有了靈石的出現,其實也是物慾的出現,但落落若真遇上了高僧活佛,恐怕會被說的啞口無言。
張狗蛋的家離菩提寺還有些遠,一直沿着山林深入,走了一百里,才見到了一個坐落在山坡上的村莊,隱隱散發着一股空靈之氣,想來這小張村的確也出了修士。
但落落覺得能回到村裡繼續生活的,要麼是野路子踏入修真的,要麼是宗門無望纔回來的修士,極少會有大機緣莫名其妙踏入修真之路的,一般都是有人引領,因此在見到這裡最高的一位也不過築基期修士的時候,他了然於心。
這位築基期的修士面容有些蒼老,雖然皮膚白淨,但皺紋和眉眼裡透着的疲態,都昭顯了此人壽數將盡,即便如此,他收受村中人的禮物,也有一絲高傲之感,將禮物遞給身後的隨從,沒有一絲感謝。
允樂、灰羽兩人皺了皺眉,都對這人有些不喜。
張狗蛋見到村中的張大道人,頓時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縮到了落落的身後,奈何落落身高根本擋不住他,反而使得他這種躲避的動作顯得有些突兀。
張善一眼就看見了張狗蛋,眼睛微眯了眯,正想上前說一句,瞥到和張狗蛋一行的允樂、灰羽、章小童竟都是金丹期的修爲,頓時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上前笑道,“各位前輩怎麼會來到這小張村的?”
落落瞥了一眼張善,發現對方將他無視個徹底,撇了撇嘴,只能認命被害怕發抖的張狗蛋抓着。
允樂上前道,“我們幾位不過是路過此地,看這裡也有同道修士,有些好奇便進來看看。”
張善聽到這,恍然大悟,內心甚至有些激動,他聲音裡帶着一絲歡快,“來者屆是客,還請各位能到家中做客,以表綿薄之意。”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正進階無果呢,就正好遇上了貴人,若是能到家中探討一番,能向貴人討要一些靈丹妙藥,說不定就能成功結丹了!
允樂瞥了一眼落落,落落挑了挑眉,微微搖了搖頭。
張善帶着允樂、灰羽、章小童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一句,落落和張狗
蛋是不是一起的,聽到允樂肯定迴應並不相識的時候,嘴角咧的更開了。不是一起的就更好,張狗蛋啊張狗蛋,還以爲你去了菩提寺求門無果,如今領來了貴人,還算是你的功勞,如今看來,你還是一無是處!
張狗蛋瞥到張善的隨從投來的嫌隙和不屑目光,狠狠地咬了咬脣,待他們離開,他甩開了落落的手,“你到底搞什麼鬼?”明明你們是一起的,竟然要騙人!
落落擺擺手,“我這可是爲你好。”
張狗蛋疑惑地眨眨眼,“爲我好?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害我!”
落落嘴角微勾,湊到張狗蛋的身旁低聲說道,“你是不是以爲我們和你一路,你的生活就會發生改變,即使如此,等我們離開的那天,你又該如何?”
張狗蛋臉色刷地白了,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但落落說的句句的確刺中了他的內心,即使現在他們還在,幫自己改變了生活,可以後呢,他還不是得自己來。
張狗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落落不耐煩了,才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又收穫了不少冷眼和不屑。
張狗蛋的家並不在緊挨着的村落裡,反而還要走上一段纔到,沒有一絲人味的森林裡,這一個有些破舊的茅草屋,讓落落皺起了眉頭。
張狗蛋湊到家門口,透過漏風的大洞,能一眼看到裡面的家徒四壁的情況,瞥到牀上躺着的母親,他驚呼了一聲,“娘!”
猛地推開門,大步走到牀邊,推了推母親,焦急地喊道,“娘!娘!!!”
那老母親頭髮花白,面色枯槁,眼窩深陷,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湊近了身上還散發了一股異味,她聽到兒子的呼喚,顫悠悠地睜開眼,見到是兒子,眼角剛一翹起,立馬又變成了質問,“你怎麼回來了?”
張狗蛋支支吾吾地迴應,甚至還轉移了話題,“娘,你剛纔嚇死我了,您最近沒事吧,身體還好吧?”
王氏皺緊了眉頭,在張狗蛋的攙扶下終於坐直了起來,正要說教幾句,就瞥到一旁精緻的小孩,頓時嚇了一跳,“狗蛋,你把誰帶家裡來了?”
張狗蛋呵呵一笑,“是我朋友。”
王氏喔了一聲,將這小孩掃射了一圈,發現他氣質凜然,面色淡然,穿戴高貴,明顯是見過世面的富人家的孩子,頓時喜笑顏開,“不知是哪位小公子,怎麼和我這傻兒子成爲朋友的?”
落落笑了笑,“緣分。”
“喔,一切隨緣是嗎,佛家也經常這麼說呢,”王氏提到這,終於想起了張狗蛋怎麼突然回來,“你,怎麼回來了?”
張狗蛋緊抿着脣,想轉移話題,於是去了桌上想倒一杯水,卻發現茶壺空空如也,只能問道,“娘,我去燒水。”
王氏嘖了一聲,“燒什麼水,那種難吃的要死的水,我纔不想喝。”
張狗蛋皺了皺眉,“總歸還是要喝一點的,您身體受不了的,若廚房有米,我也下了,給您熬一鍋粥喝。”
王氏突然冷下臉,瞪着張狗蛋,“你實話和我說,你是不是被菩提寺趕出來了?”
張狗蛋糾結地頓住,聽到身旁落落一句斬釘截鐵地是,令他火冒三丈,“落落,你幹什麼啊?”
落落擺擺手,“這是事實。”
話音一落,就聽到坐在牀上的王氏突然哭天喊地了起來
,一開始指着張狗蛋破口大罵,滿是髒話,接着便是哭着喊着不想活了,要去死。
這令張狗蛋焦急萬分,他跪在王氏的面前,“是兒子不孝,母親您別這樣啊!”
王氏搖搖頭,十分拒絕張狗蛋,一雙眼裡迸發了一絲憤恨,“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沒用的兒子,你沒修道的體質就罷了,如今好不容易入了佛門,你卻將這最後的機會都放棄了,你你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啊!”
隨後便是孝子拉着要去尋死的老母親的戲碼,落落絲毫沒有罪魁禍首的愧疚感,反而覺得有些無聊。
“真不明白,你們就做凡人不就好了,幹嘛非要入道修煉,須知一入道,這人以後有些什麼意外,就算身死道消,凡人多好了,日後還可以進入輪迴,生亦死死亦生,老奶奶,您要是正要尋死,也不是不行,只要別化作厲鬼怨鬼就行了,不然以後還有什麼道士來收你。”落落打了個呵欠,十分的不近人情和冷漠。
王氏被這話激得都暫時不想去尋死,卻想一心上前將這小孩抓過來狠狠刮個幾巴掌。
張狗蛋突然聲音大了一些,斥責道,“落落,她是我母親!!!”
話音一落,屋外就傳來一聲呼喊,“吵什麼呢?”
“爹回來了!”張狗蛋突然有些慫,王氏也拾掇着張狗蛋藏在牀上,但想到落落的存在,張狗蛋立馬示意讓落落也藏進來,落落拒絕。
於是,張貴剛進屋子,就見到了自家兒子抓着一個小公子,那小公子卻穩如磐石,沒有一絲動搖,眼睛裡立馬閃爍了一絲精光,這小公子看來非富即貴啊,而且說不定還有些修爲。頓時也不計較張狗蛋怎麼會突然跑回來了。
“爹!”張狗蛋放了手,吶吶地低頭說道,“我,我回來了。”
張貴冷着眼放下了採的野菜,“家裡又多了一個吃白食的人。”
張狗蛋頓時變了臉,“爹,我會幫家裡做事的,努力讓家裡情況好轉。”
王氏也臉色稍霽,“是啊,他爹,這位小公子可是狗蛋的朋友呢。”
張貴喔了一聲,臉色也稍微有些暖和,開始擦了擦桌椅,示意落落坐下,“小公子是哪裡人,什麼時候遇到狗蛋的?”
落落瞥了一眼突然變緊張的張狗蛋,笑了笑,“在菩提寺遇到他的。”
張狗蛋瞪了落落一眼,卻心下不想讓爹孃知道真相,只尷尬地一笑,“爹孃,就別問了,落落不過是菩提寺的香客,與我只是萍水相逢。”
落落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張狗蛋,這傢伙竟然沒趁機將離開菩提寺的責任推給他,這令他有些意外。
一提到菩提寺,夫妻二人面色有些不愉,尤其是被剛纔落落說的一些話刺到的王氏,“只是萍水相逢,你就將人領到家裡來。”
張狗蛋糾結了一瞬,期待地看了一眼落落。
落落撇撇嘴,他可算看清楚這一對夫妻了,雖然爲人勢利了一些,草莽了一些,但還算沒有完全喪失爲人父母的良知,“說來,我還是張狗蛋的仇人呢,畢竟總歸是因爲我拆穿了他,他才被趕出菩提寺的。”
王氏和張貴互看了一眼,眼裡有着一絲憤怒。
“不過呢,正是因爲這樣,我想補償一下張狗蛋。”落落看着突然變臉的夫妻二人眼裡閃爍的金光,勾起了一抹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