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間裡待了七天,在落落的耐心呵護下,刑枯終於開口說話,也不再固執地要穿上髒衣服和破碎的衣服,他試圖幫小人蔘精澆水,奈何小人蔘精的兩條蘿蔔嫩.腿跑的可快了,頭頂的小綠葉一晃一晃的,竟然沒有掉下來,它屢次拒絕刑枯的探訪。
直到落落出聲,這個並未化形卻格外靈動的小人蔘精才停下委屈地將根部扎進了土裡,嫩綠的葉子感受到頭頂並不粗暴的小股水流,一下子就全身都舒爽開來,在那之後,小人蔘精也不躲避刑枯了。
一旁的葉子也搭上了小人蔘精的葉子,有一種要生出藤蔓纏繞生長的架勢。
落落湊到葉子旁,有些分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品種的植物,而且也不該讓他搭着小人蔘精吧,想了想,還是試圖拔起了葉子,放到了木屋牆角,剛要說話,葉子就咻地扎進了土裡,藤蔓攀在了牆上。
他挑挑眉,看來葉子也知道牆角邊更適合它。
轉頭掃射了一圈空間,覺得十分冷情,陰陽草也沒了,火靈木也只剩一截,雷木也沒了影子,只有一顆顆福桃,還有地上的星辰花,想了想,進了屋子,開始翻箱倒櫃。
刑枯一直站在門口,看着落落,眼裡閃爍着慈愛的光芒,雖然刑落性格和他很不像,但卻是個貼心的孩子,也不知道落落這些年過的怎麼樣,是怎麼一步一步成長到今天的。
明明一百年以前,他還聽到了落落告別的聲音,在那之後落落的氣息永遠消失了,也是因爲這樣,他纔會失去所有希望,連仇恨都覺得是奢侈,不再想什麼,不再試圖獲得什麼,不再計較每天失去了些什麼,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他細細數過,已過了一百年了!
誰知道,落落竟然來了,他一開始的確懷疑過落落的身份,但落落身上的噬蝶氣息不是假的,雖然他只能感應到少數與這個孩子的血緣關係,若是親生兒子,這份親近和熟悉感會更強烈。
不過,也許是他身體壞了太久,噬心感覺都遲鈍了。
“啊!找到了!”落落找到了個小罐,裡面有很多顆種子,是徐思惘送給他的,也不知道都是能種出些什麼。
最近空間裡的剩餘的水果都吃光了,他不能讓父親餓着。
刑枯看着落落掏出罐子裡的種子隨手一扔,這些種子竟自如地分配在了田間,看那罐子還剩着一半。
落落轉頭朝着刑枯露出了一個笑臉,刑枯愣了愣,隨後看到眼前一幕的驚愕地張大了嘴。
所有種子竟在轉瞬間發芽生根,直接長成了!
實在太過驚訝,刑枯進了田裡,這看看,那看看,像在確定真實度,臉上的驚訝之色慢慢變成了喜氣,“蘋果、梨子、櫻桃、香蕉、荔枝、橘子、甘蔗,竟然還有西瓜和草莓!!!”
落落靦腆地嘿嘿一笑,其實父親也有自然之力,這些果子父親也可以種出來。
“落落,你是怎麼做到的?這些可不是一個季節能生長出來的。”
落落啊了一聲,“您不是也有自然之力嗎?”
刑枯搖頭,“自然之力那是應對自然平衡發展,並不會出現這種逆天的行爲,我只是靠着自然之力能夠與周圍的生靈交流,並提高自我的身體力量,除非落落的你身上的力量已經達到神化的效果,或者說你身上的自然之力早就發生了異變。”
落落抿了抿脣,談起浮屠界妖族腹地密洞的事情,提起自然之力的出現,他一話帶過了當時遭到冰姬和春熙刺殺的事情。
刑枯突然變得瘋狂起來,他雙目通紅,身子緊繃,聲音急促,滿是憤恨,“又是神族!可惡!我的力量過了千年出現了無法癒合的情況,因爲這個,他們纔會將目標轉向你!這些骯髒、貪婪
的小人,獲取別人的力量的小偷!劊子手!都該去死!”
落落張了張嘴,臉色有些白,“爹,那些都過去了,我們都好好的。”
“不!”刑枯搖頭,他眼裡的光彩突然變得晦暗起來,神情十分恍然,“沒有過去,永遠都沒有過去,他們害了我,還害了你,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執意不離開,也不會讓你受到這樣的折磨,我活該,你就不該救我,我就該永遠待在那個牢籠裡,直到死亡。”
落落心上像被針刺一樣的難受,他看着再次陷入絕望的父親,一陣陣自責和愧疚的心情縈繞而上,他上前顫巍巍地抱住了父親,聲音裡帶着哽咽,“都過去了,爹,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有我,我們將來要活的好好的,那些該死的神族終有一天會受到懲罰的。”
許久,感受着溫暖的懷抱,刑枯纔開始冷靜下來,“你給自己起名叫落嗎?”
落落搖頭,“不是,是父親給我起的。”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有父母,雖然真相很殘酷,但是至少父親對他很好。
刑枯想到那截斷翅抿脣一笑,卻又隨即想到了暮雨,眼裡閃過深沉的恨意,“落兒,以後爹和你兩個人生活,爹會慢慢變好的。”
落落看着刑枯,破涕而笑,“嗯,”突然想起徐思惘,他有些害羞地道,“爹,我有個男媳婦,你會不會介意?”
刑枯眼神呆滯了一瞬,“男,男媳婦?在哪兒?”
“他有些事情需要去辦,等他回來就是我們一家三口過日子,您,您會不會介意他是男的?”落落小心翼翼地問着,眼裡帶着期盼。
刑枯怎麼會不知道兒子的意思,半晌,他在這目光裡敗下陣來,“非他不可了嗎?”
落落點頭,“嗯,我們已經是道侶,而且前世到今生一直都是他陪着我。”
刑枯陰沉着臉道,“前世今生?是不是一百年之前,你出了事情?”
落落啊了一聲,目光有些遊移,他在害怕和父親說明真相,會不會讓父親心理受到更大的衝擊,於是道,“沒什麼,就出了些事情,到了浮羅界之後,其實過得挺好。”
刑枯皺了皺眉,“這些年欠缺了你的生命,已經是我最大的罪過,實際上,給予你生命也是我給你帶來的束縛,我多麼希望其實你不是生爲噬蝶,而是一個普通的家庭。”
落落搖頭,“以前我也許會這麼想,但是現在不覺得了,您是我的父親,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該做的不是計較過去如何,還是活在現在,好好把握未來,而且,我現在以身爲噬蝶爲榮耀,而自豪。”
刑枯略感欣慰,“你真的這麼想?”
落落點頭,“當然,所以父親也不要覺得自己身爲噬蝶就怎麼不好,固然過去的不幸已經板上釘釘,但是我們已經走出了陰影,沐浴在了陽光下,該振作起來。”
刑枯略感覺到不好意思,竟然被兒子各種說教和安慰,看着這大小夥子,都長成那麼大了,眼神那麼堅定,即使經歷過重重磨難又如何,也依然活的好好的,“這方面,我自愧不如你。”
落落伸手握住了父親的手掌,“爹,有我在,別怕。”
刑枯眼裡突然酸澀了起來,淚水掉下的那一刻,心中的什麼突然釋放了出來,哭的越發劇烈。
過去的委屈、不甘、悲傷、絕望、憤怒頃刻間都釋放地徹徹底底。
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滴落在手心,到最後潤溼了手掌,落落開始明白,此刻是多麼珍貴,父親的磨難當由他來結束,他想給這個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大男人一個希望,一個依靠。
……
刑枯和落落坐在靈泉邊,兩人雙腳都伸到了池裡,涼颼颼的
感覺很舒服。
此時,刑枯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希望落落能和他說說過去,落落不好拒絕,只能儘管往好的方面說。
“我被養父養母收養,過的還算不錯,雖然是個普通的農家少年,後來出了些變故,養父去世,我和養母去了北城,在那裡遇到了徐思惘,徐思惘是個道家精英,在知曉我的身份是噬蝶之後我們兩人糾結了很久,我跟着養母去了妖族腹地,對了,我養母是一隻蛇妖,後來就遭到了神族兩人的暗算,還好您復活了我,我用了新身體漸漸一步一步變強……再後來,出了些變故……”落落的聲音在父親咄咄逼人的眼神下,越來越小,最後直接不說了。
“落兒,父親想聽真話。”刑枯帶着威嚴的一句,令落落心下一顫,他小心翼翼地轉頭,只看到了父親嚴肅的面容。
落落抿了抿脣,“爹,就別管那些了,我現在不是很好嗎?”我是怕您知道後,更加難受。
刑枯不高興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連落落採下的果子也不肯吃,也不肯進木屋睡覺,一直坐在草地上,明擺着是在鬧彆扭。
落落怎麼會捨得讓父親置氣,他深怕父親會因爲生氣,連他這個兒子都不願意靠近了,最後只能認命開始慢慢講述過去的一切。
這一講便是一天一夜,刑枯的面容陰沉地可以滴出水,尤其是聽到春熙兩次意圖謀害兒子的時候,更是臭罵了一通,“那個該死的女人!騙了我,還想害你!”
但後來落落講到爲了浮屠界,選擇自己走進牢籠的時候,刑枯已經知道接下來的結局了,他突然無法抑制地哭泣着,一面哭一面罵着落落怎麼那麼蠢,不會利用自己身上的力量反抗世界。
落落只能認命捱罵,他也覺得挺蠢的,“不過,幸好浮羅界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我很感謝福老救了我,還有一直幫助我,一直養育我的齊爺爺,其實,這個世界上也不全是對噬蝶不好的人類。”
刑枯斂去淚意,直接戳破落落自我感覺的良好,“那是你現在成長到令他們可怕的地步,說不定想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麼。”
落落抿了抿脣,沒有反駁,“爹,這世界上利益至上也好,強者爲尊也好,我們都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還有徐思惘,齊爺爺,還有好多好多朋友,我相信,即使他們知道我是噬蝶身份,也不會遠離我,更不會對我起歪心思,畢竟神族的人可謂是一種極品。”
刑枯笑了出來,“不錯,那些人的心比噬心都還黑。”
話題一開,刑枯也開始講述當年的往事,他如何與暮雨感情甚篤,甚至爲了對付留在了浮屠界,卻沒想到這個女人是春熙的分身,本就懷有目的,在進入牢籠的那一刻,他就時時刻刻不再想要出來報仇,但時間一長,他開始失望,覺得不會有誰來救他了,他可是噬蝶,這世上的人一聽到不是退的老遠,就是有所企圖。
落落感覺到刑枯對暮雨和春熙全是咬牙切齒的恨意,他抿抿脣,把心中對母親那個期盼放下,不管如何,暮雨既然是春熙分身,肯定也是知道自己身上的任務和使命的,如此說來,他也沒必要對這個演技十分好的母親有什麼期望了。
“我們父子兩啊,都是蠢貨,我呢因爲暮雨進了牢籠,你呢,倒是挺大方,爲了一個世界進了牢籠,落落,父親的經歷告訴我們一個事實,情感只會帶給我們無盡的劫難,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無論是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有力量纔不會背叛我們,纔是我們的依仗。”刑枯苦口婆心、意味深長,他不想讓落落重蹈他的覆轍,更何況聽到徐思惘和金耀是神族的時候,更是沒好氣。
落落沉默了下來,他知道刑枯擔心,但他相信徐思惘不會做出害他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