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有些愣怔地盯着沈日鳴舉在自己眼前的免死金牌,出宮的事情,居然這麼容易就搞定了?
沈日鳴神色嚴肅、視死如歸地說完以後,就將免死金牌塞到了林峰手裡。然後,她走出了西廂房的大門。在大門處,她忽然回過頭來看了一下林峰,兩隻淺淺的小酒窩露了出來。
林峰努力地擡起一隻手,對着她離去的背影無聲地努力搖動,可是,她卻沒有機會看到了……
碎綠宮宮門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換上了另外一批金吾衛。他們正在守株待兔。顯然,金吾衛大統領房泰徵仍然沒有對她死心。即便她昨日下午在金鑾殿上力挫突厥使團的威風,爲大盼王朝和朝廷爭了光,同時也爲在場受到突厥侮辱的人們很好地出了一口氣,名副其實地有功在身,但這些也無法抵消她仍然存在的刺客同黨的嫌疑身份啊。沈日鳴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心想,要是通天府衙的林捕快遇到這種事,他又會怎麼辦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生第一次覺得孤身一人的可怕,她回頭往碎綠宮西廂房的方向望了過去,但願林峰能夠憑藉她的免死金牌逃過這一劫吧。這一回頭,卻萬萬沒有料到,碎綠宮的宮門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擠滿了那些宮女太監,他們一個個正望着自己,臉上的神情多是惋惜和敬服。沈日鳴彷彿聽見了他們在替自己的遭遇唏噓着,心裡驀然感動,就連這些陌生人也對自己這麼好呢,我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她朝着每一個人微笑後,掉頭朝宮門外的金吾衛大步走去,正像一個慷慨赴死的戰士。
那些金吾衛早就知曉了她昨天的光榮舉措,一見她從裡邊行出來,均莊嚴肅穆地站直身子,列隊、站軍姿、行軍禮,好像她是他們的首領似的。沈日鳴被他們的這一齊刷刷舉動嚇了一大跳,腳步也下意識地頓了一頓,但隨即又忍不住笑了。
那金吾衛的小首領客客氣氣對沈日鳴道:“沈郎君,您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實在是對不住,我們都幫不了您啊!”
沈日鳴瞭然地點點頭,心說:其實你們大可以在昨天我離開高句麗太子落單時就
來逮捕我的,但是你們卻守在碎綠宮門外,讓我睡了一個好覺,這已經幫了我很多了啊!她看了看排成一隊的金吾衛士,他們一個個都因她的目光而不由自主垂下頭去,忽然輕笑了一聲,說:“所謂清者自清,無欲則剛,我沒做過的事情,難道還害怕陛下不替我主持公道嗎?”
金吾衛士們聞言,雖點頭稱是,但是神情間卻帶着猶疑。皇帝陛下真的能夠爲沈日鳴主持公道嗎?就算陛下願意,只怕勢力正在不斷壯大的昭陽公主黨也不肯答應啊!
沈日鳴當先行了一陣,金吾衛士們隨後跟行。這一次,大概是上峰下了什麼特殊命令,因此並沒有給嫌犯戴上鐐銬和枷鎖。沈日鳴突然問道:“敢問大人們,你們是怎麼知道我還會從碎綠宮裡走出來的?”而且,他們居然還知道,自己手裡已經沒有了那副可以救命的免死金牌。
過了一會,才聽見金吾衛的小首領回道:“此乃上峰交代,我們也不知。”
沈日鳴見他口風如此嚴密,心想再套問下去,也是無濟於事,便不再多問,擡頭挺胸繼續前行。心中卻暗暗揣測,他們所謂的上峰,除了那個房泰徵還能有誰呢?他居然能想到我會再次把免死金牌轉讓出去,獨身一人出來,這心思可真夠厲害的!竟如此地,料事如神!不過,我又沒有行刺那高句麗太子,反而兩次在刺客手中救回李珉舜的性命,身正不怕影子歪,就不信進了天牢我還出不來了,哼!
如此想着,沈日鳴被金吾衛帶去天牢關押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收到這條消息的高句麗太子李珉舜坐臥不安,面白如雪的臉上更增添了幾分怒容,這在貼身護衛阿彥看來,是極爲罕見的。阿彥想了一想,還是上前幾步對李珉舜勸道:“少主,事實既成,動氣也於事無補,您還是先把身體養好吧!”
李珉舜站起身,將側旁案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推倒在地。又是身體、身體!他低低咆哮道:“沈日鳴根本就不是刺客!大盼是在冤枉好人!”
此話一出,嚇得屋內伺候太子的高句麗使者們噤若寒蟬,阿彥見狀慌忙揮退了衆人,趕忙對李珉
舜提醒道:“太子,這裡是大盼!”只有在相當危險的情況下,阿彥纔會對他直呼“太子”二字。十一年前,阿彥一直貼身照顧的人,是李珉舜的親哥哥李珉宇,直到李珉宇莫名其妙得了一種怪疾不治而亡後,高句麗國王才確立了李珉舜做太子,阿彥才轉而貼身照顧起李珉舜來。
阿彥這一聲“太子”,深深地觸動了李珉舜。哥哥李珉宇也是得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疾之後不治而亡的,難道,自己也要步他的後塵嗎?他不甘心,才千里迢迢隨着出使大盼王朝的使團,秘密來到長安,希望能夠尋訪神醫,把自己身上的怪疾治好,從此以後能夠正正常常、健健康康地活着,改變自己惡劣不堪的命運。
而刺客的聞風而來,顯然也正見證着他這種惡劣不堪的命運。要不是那少年沈日鳴兩次三番救了自己,此刻自己哪裡還能夠正常地呼吸?可是,大盼朝廷卻像瘋了似的,竟然完全沒有聽信自己的證詞,反而說他所言不過是一方的“片面之詞”,說不定正是那些刺客的高明之處呢!性子一向溫和不怎麼發脾氣的李珉舜,頓時被氣得怪疾提前發作,全身發癢難以自抑,若非阿彥及時取來救命藥丸,恐怕這次大盼之行就要到此結束了。
阿彥見太子總算恢復了正常狀態,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不料李珉舜開口吩咐道:“阿彥,我要你從大盼的天牢中救出沈日鳴,不惜,一切代價!”
阿彥聞言,心中震驚萬分,他心裡想:那沈三郎不過是救了少主兩回,而自己也陰差陽錯地令沈日鳴在朝堂上智鬥突厥使團,殺得突厥威風掃地最後屁滾尿流而去,在大盼朝廷中立下了大功,除此之外,他還特地暗中分派人手、動用自己手底下所有的關係,將沈日鳴在宮中有勇有謀戰勝突厥使團的事蹟散播出去,如此一來,長安城的百姓人心必定會向着沈日鳴,這樣,就已經足可保住沈日鳴的那條小命,又何須另外再大動干戈,如太子吩咐的那樣,要不惜任何代價將沈三郎從天牢之中營救出來?這又不是高句麗自己的天牢,這可是大盼王朝的天牢,少主怎能忘了自己的客人身份,忘了自己所肩負的使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