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之內,一時陷入寂靜。外面絲竹人聲依舊,反而越發襯得此間寂靜。
胖富商頹然跪坐地上,神情灰敗,只是不再充滿戾氣。
而沈日鳴,沒想到事情原來是這樣,神情間有一種領悟。她靜靜地看着胖富商,忽然明白了什麼,遂目光一轉,落到了被點了啞穴的青芙身上。之前,她擔心事情一旦發生,便可能不受控制,便命林峰點了青芙啞穴,並讓林峰把她看住,以免節外生枝。可如今,當她目光落在青芙小小的身上時,又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做法。
青芙時而悲憤時而痛苦的表情,同樣落入了林峰的眼裡。這時看到沈日鳴眼中的悔意,他便猜到了什麼,隨即,他朝她輕輕一點頭,便伸指解開了青芙的啞穴。
自胖富商開口以來,青芙便一直張口喊叫,這時突然知道自己能發聲了,便掙脫林峰,直直衝到胖富商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稚嫩的聲音裡充滿着刻骨的仇恨。
“你不就是青芙嗎?”胖富商愣道。他仍然沉浸在過去的困擾中,未曾反應過來。
青芙小小的胸脯因爲激動而劇烈起伏,她哼了一聲,握起雙拳大叫道:“我就是那顆夜明珠的主人!就是你,當初違背了承諾,讓我父親拋屍荒野!就是你,騙取了我家的夜明珠,害得我失去了孃親!你這個罪魁禍首!我今天就要取了你的狗命!替我爹孃報仇!啊!”說罷,奮不顧身朝胖富商撲去。
胖富商見她來勢洶洶,一愣過後,立即反應過來,嚇得大喊:“救命啊!”那尖銳異常的尾音卻猛地戛然而止,原來青芙已經將他撲倒地上,雙手張舞,鋒利指甲立時化爲刀鋒,不多時就將胖富商抓得痛叫怪嚎。
沒一會兒,便見到胖富商五官、脖頸一片血糊糊。便是沈日鳴,也算見識不淺的人,乍看之下,亦有點不忍再睹。
李管事和幾個捕快當場就嚇得有些懵了。而
沈日鳴心想這種人實乃咎由自取,算是死有餘辜,便沒有立即阻止。林峰則自始至終面色平靜,他見沈日鳴沒有表態,就站着沒動。
過了一會,看看差不多了,沈日鳴才咳了一聲,側臉朝林峰眨眨眼。林峰會意,立即過去把青芙從胖富商身上拉了過來:“青芙,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
“哎喲,嚇死我了……”胖富商終於得以呼吸新鮮空氣,他猛烈地喘了一口氣,劇烈地咳着,此刻,他一張胖乎乎的圓臉兒,已經被青芙毀得差不多了,任是誰看着,都覺得可怖。
但是青芙還不解恨,她手腳並用,想要掙脫林峰的鉗制,繼續跟胖富商拼命:“你還我父親,還我孃親!”
那稚嫩卻犀利的叫聲,響徹整個客廳,讓人有種心顫的錯覺。
林峰不覺蹙起雙眉,只是這刻青芙竟因太過激動,暈了。如此,倒也省事。他心裡並無嘆息,只是在瞥了一眼一旁的沈日鳴後,順手將青芙放下。
胖富商整個人攤在地上,耷拉着腦袋,神情無比沮喪:“現在,我已經告訴你們夜明珠的事情了,你們可要信守諾言。”
說罷,他擡起小眼睛,直勾勾、眼巴巴望着沈日鳴。話雖如此,不過他心裡也很清楚,雖然青芙的父親不是自己直接害死,卻也是他,間接導致了青芙父親的死亡。只要青芙到府衙去遞狀子,按照大盼王朝的王法,自己鐵定是逃不了那些罪責的,搞不好,府衙還會判自己流放,或是更嚴重的死罪,一想到這點,他就忍不住唏噓慨嘆:唉,說到底,都怪自己當時太糊塗,現在悔不該當初也是太遲,而方家的家財,到底還是讓人給惦記了去……
沈日鳴卻在胖富商擡眼望向自己的那刻,轉頭朝身後躲在暗處的李管事望了過去,李管事本是彎着腰、低着頭,一對多疑的眼睛卻不忘擡起來觀動靜,現在猛然接到沈日鳴投來的一瞥,他身軀一僵,隨即就反應
了過來,短促地說了聲:“是。”轉頭領着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捕快退了出去。
沒了那幾個大塊頭捕快的身影,房中頓時空落許多,一時間客廳顯得更加寂靜。反而,能聽到從外頭傳來那些熱鬧的歡喜聲。
時間彷彿過去很久,久到胖富商擡起頭來,終於後知後覺,發現了異樣:“他們……都走了?”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沈日鳴,瞥了一眼地上的胖富商,臉上似笑非笑:“老爺,你真以爲我們帶捕快來捉你啊?”
胖富商愣了愣,“難道不是?”盯着沈日鳴的眼神深刻了幾分。現在,不知不覺地,在他的心目中,眼前這位少年,早已不再是尋常少年郎,而是他不可得罪之人了。由此,他看沈日鳴的眼神,有種敬仰敬畏的感覺。林峰見得,嘴邊微微向兩邊一扯。
沈日鳴說:“我既然答應要幫你破案,當然要不遺餘力,現在夜明珠案已經了結了,你答應我的條件,現在應該兌現了吧?”夜明珠案得以破解,她有種“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感覺,心裡不由自嘲一笑。
胖富商這才反應過來,他張了張嘴,看到沈日鳴走過去抱起青芙,此時她仍舊昏迷不醒,“什麼條件?”他見沈日鳴如此在乎小青芙,心裡就有點抽氣。儘管大盼王朝的律法中,惡僕告主之事斷然不被允許,可是一觸碰到沈日鳴那笑意盈盈而又十分正經的眼神,他就感到心裡沒底。
胖富商的態度,讓沈日鳴感到有點生氣,她揚聲提醒道:“護院的事情呀,老爺,你該不會打算毀約吧?”
面對她的認真和天真,胖富商心裡有些迷惑,反應過來的他在一怔之後,趕緊搖手道:“不不不!”見他搖手否認,沈日鳴臉上已是一喜,她鬆了一口氣,熱情的目光卻投向林峰:“沒忘記就好!”林峰朝她微微一笑,神色間難得沒有羞赧,沈日鳴見了心中更喜,兩個小酒窩頓時深刻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