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的文官好像也嗅到了一些不詳的氣息,李燁已經半個多月沒有離開多府衙了,多次求見也被擋在府門之外,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李燁不能在遼東半島海盜身上消磨太多的時間了,所以才讓張天成領兵攻打菊花島海盜,雖然對張天成不放心,但是現在也沒有選擇,必須要提前回去。
李燁在都裡鎮停留了二天,學員已經大致繪製好遼東半島南端的地圖,李燁在地圖上勾劃出新城的大致輪廓,同時部署對奚人的防禦。李燁不相信奚人會停止對自己的進攻,這年頭沒有什麼條約可以束縛雙方的軍事行動,只有你死我活的結果,李燁從來不會幻想着天上掉餡餅的和平,只相信拳頭打出來的暫時和平。
大連城的規劃分成三個部分、五個階段進行,三個部分包括一個主城、兩個衛星城,都裡鎮和卑沙城都是大連城的衛星城,大連城建設在長白山的最南端,可以同時遏制奚人的進攻和海上的威脅。五個階段是移民階段、開墾階段、穩定階段、發展階段和影響階段,前兩個階段需要在兩年之內完成,剩下的三個階段需要五到十年完成,十年之後將大連城建設爲海上交通樞紐和戰略防禦基地。
李燁的計劃在不停的改變,但是並沒有脫離最終的初衷:“移民”,移民纔是李燁的最終目的,只有將中原多餘的流民前往廣袤的平原,才能安定發展、休養生息。
李燁不可能短時間內將大量的移民前往遼東半島,東北的冬天來的很早,每年的十月就進入東北的冬季,移民時間必須搶在十月以前完成。而東北的春耕也必須在六月前結束,否則流民的糧食將無法滿足,同時移民到大行城,除了海上的交通外,路上的交通也必須打通。這是一條近五百多裡的山路,除了人力不缺乏外,李燁什麼都缺,孤山鎮將是李燁建立的第三座城市,李燁準備將流民慢慢的向北推移,一直到清川江口。
乾符二年五月二十日,李燁回到了登州府衙,接見了以刁朗爲首的登州文官集團。這次李燁並沒有出府迎接刁朗,而是躺在病房的牀榻上接見了刁朗和登州的文官,“諸位,今天某身體有樣,實在不能在大堂中見各位,還請各位海涵”,李燁躺在牀榻上,身旁坐着張妙清,背後插滿了銀針,扭過頭看着旁邊坐着的登州官員道。
房間中瀰漫着草藥的味道,讓人難以呼吸,刁朗皺了皺眉頭道:“李刺史,聽說這半個月來,你和登州水師牙將莘勝出海剿滅海盜,可有什麼收穫”。刁朗是知道登州水師實力的,自保有餘、進攻不足,出海剿滅海盜更是癡人說夢,刁朗是想給李燁難看,看李燁如何能自圓其說。
刁朗的話引起了在座文官的共鳴,紛紛便是想聽聽李燁出海剿滅海盜的光榮事蹟,心裡無不是想看李燁的笑話。
李燁咧了咧嘴,面帶痛苦道:“沒有想到遼東五島、六島十二寨的海盜如此強大,竟然攻擊過往的商船,阻撓登州水師執法,還敢抵抗朝廷的權威,罪不可贖,某一定要降他們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刁朗暗自一樂,看李燁的表情好像是在海盜身上吃了大虧,不然怎麼會受傷都起不來牀呢?“李刺史,遼東五島、六島十二寨向來不服枉法,橫行於海上,登州水師多次出海剿滅,都無功而返,李刺史兵寡將少,折戟沉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刁朗好像在爲李燁這次出海不利找理由,其實不然,刁朗這是在幸災樂禍,嘲笑李燁自不量力。
一旁的文官見刁朗冷嘲熱諷也跟着勸解道:“李刺史,遼東五島和六島十二寨海盜已經橫行遼東半島多年,一時間很難剿滅,失敗乃是兵家常事,李刺史也不必掛懷,來日方長、重振旗鼓必然能將兩股海盜剿滅”。
李燁爬在牀榻上微微一笑道:“各位言之有理,剿滅遼東海盜並非一朝一夕之事,等上十年百年再說”。
“啊!”,登州文官一愣,等上一百年,就是不打算剿滅海盜了,李燁這是什麼意思。
還沒有等登州文官反應過來,李燁看着刁朗道:“刁別駕,某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是什麼啊,哪有等上一百年再剿滅海盜的道理”,刁朗雖然不明白李燁這是要說什麼,也知道李燁說的不是心裡話,“李刺史,維護一方安寧,是爲官之道,怎麼能等一百之後呢,某以爲要馬上整頓登州水師,出海剿滅遼東海盜,還遼東半島商路暢通”,刁朗慷慨陳詞道。
李燁艱難的伸出手,拍了幾下巴掌道,“刁別駕一心爲公,其心可獎,就是不知道刁別駕剿滅海盜後,家中的妻妾誰來撫養”,李燁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刺史,你這是什麼意思”,刁朗發現李燁話中有話,好像針對自己而來。
“刁別駕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莘牙將,你出來跟大家說說”,李燁並沒有理睬刁朗的話,扭頭向屋外喊道。
這時登州水師牙將莘勝從堂外走進來,向李燁施了一禮道:“各位,某與李刺史出海追擊遼東五島海盜,想必大家已經有所耳聞,不想卻中了遼東五島的埋伏,損兵折將不說,差點還身首異處,這一切都是刁朗通風報信所致,還請李刺史明查,爲登州水師死去的將士鳴冤”。
“你……,你是血口噴人,請李刺史爲某做主”,莘勝出現在大堂門口,刁朗已經感覺事情不妙,沒有想到莘勝竟然嫁禍於人,把罪責全部推到自己的身上。
莘勝的確是血口噴人,這是敬翔想出的一條毒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現在莘勝已經倒向李燁一邊,李燁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李燁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道:“狄明府,你來讀一讀這一封信,看看是不是冤枉了刁別駕”。
“遼東五島聞雄叩首,聞登州姚刺史離任,刁別駕未能如願以償,我等深感痛心,今聞新任李刺史和莘牙將出海剿滅海盜,遼東五島上下願爲刁別駕馬首是瞻,永結秦晉之好,遼東五島聞雄拜上”,蓬萊縣令狄慶江越念越心驚,這是通敵賣國之罪,自己怎麼能跟刁朗拴住一條線上。
信不長,意思含糊不清,並沒有說要幫刁朗攻擊登州水師和李燁,但是明眼人一聽都知道信裡的意思。“李刺史,這是刁別駕給某的書信,信中說只要今年的夏糧和稅收無法完成,李刺史的位子就坐不穩,很快就會離開登州,請李刺史查看”,蓬萊縣令狄慶江從懷裡取出一封遞給李燁道。
“李刺史,某這裡也有別駕的一封書信,信中也讓某今年暫時不徵收賦稅”
“李刺史,刁別駕警告某,讓某謊報登州的災情,說登州今年少雨,糧食歉收,請李刺史詳查”
一封封書信擺在李燁的牀榻之上,沒有書信的官員馬上把刁朗平時爲非作歹、欺上瞞下的事實一一述說給李燁,撇清自己與刁朗的關係,好像全天下就自己最無辜,受到刁朗矇騙似的。
刁朗已經癱軟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抓着地面,全身不停的顫抖着,一雙憤怒的眼睛盯着周圍的官員,“太卑鄙了,太無恥了,曾經在自己的府邸中低三下四的官員,現在也敢在自己的頭頂上拉屎撒尿,還有沒有天理”,刁朗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已經沒有人管刁朗的反應了,刁朗是死是活跟登州的官員沒有一文錢的關係,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與刁朗撇清關係,誰也不想爲刁朗陪葬。
都說惡人還有三個朋友,登州的官員一起炮轟刁朗的同時,刁朗不遠的一個官員站起身來道:“李刺史,刁別駕雖然有諸多不是,但是在刁別駕管理之下,登州這幾年並沒有出現大的饑荒和流民現象,刁別駕券商務農、興修水利,是人所共知的,難道就以爲一封子虛烏有的信,把刁別駕的功勞抹殺掉,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說話的人是登州司馬卜倫平,平時與刁朗並沒有什麼感情,只是出於公道才說出一番慷慨陳詞的話。登州司馬卜倫平與海州司馬齊海一樣,並沒有多少實權,只是名義上登州軍事最高長官,所以刁朗平時也不待見卜倫平,沒想到第一個替自己說話的人竟然是卜倫平。
天下沒有多少純粹的壞人,如果不是李燁搶了刁朗的刺史位子,刁朗也不會與李燁結仇,更不會綁架一州的百姓與李燁做對。刁朗算不上什麼好官,也算不上什麼惡吏,只是李燁動了自己的蛋糕,才奮起反擊罷了。
現在已經不是談刁朗功績的時候,李燁必須殺一儆百,哪怕刁朗是一個好官,只要站在李燁的對立面上,也必須推到,這一點李燁已經更像一個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