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引誘了劉鄩去勸說王敬武,到時再有王敬武去勸說宋威出兵偷襲費縣,只要不讓宋威知道是李燁在幕後指示,宋威就有可能會出兵偷襲費縣,到時李燁在暗中相助,成功的機會就會大大的增加。
送走歡歡喜喜的劉鄩後,李燁回到大營中,把勸說宋威出兵偷襲費縣的事情告訴了敬翔幾個人後,張天成立即跳將起來道:“李帥,憑什麼要把此計告訴宋威,難道我們不能偷襲費縣嗎”。
敬翔連忙在一旁解釋道:“張將軍莫急,此事必須有宋威來做,偷襲費縣之事事關重大不容有失,萬一打草驚蛇起義軍有了防範,我們再無機會。而且我們現在手上的兵力不足,就是再從萊州、登州調兵,一旦被宋威發現,也很難解釋,所以此事我們只能暗中協助宋威。只要偷襲費縣成功,太平鎮之圍也就可解,到時我們還是大功一件,沒有必要去冒險”。
魯鵬也說道:“天成啊,有些功勞是一個人吞不下的,不許拿出來與人分享,這點二郎做的就很好。斷絕三十萬起義軍的糧草,這是彌天大功,二郎不能要也不敢要,否則宋威會怎麼看,朝廷會怎麼想。現在多好,二郎只是把想法暗示給劉鄩,通過劉鄩的口讓宋威知道,這有什麼不好。宋威偷襲費縣成功,太平鎮的壓力就小,不會有什麼危險,何必因爲一點得不到的功勞,白白丟掉了性命”。
張天成聽的頻頻點頭,不是因爲聽明白了多少,而是對魯鵬的尊重。張天成只是爲李燁抱不平,既然李燁都不說什麼,自己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如果說葛從周算不上是王仙芝和黃巢的心腹,只能算是比較看中的人的話,那麼張歸霸和張歸厚連王仙芝和黃巢的法眼都進入不了。沒辦法張歸霸、張歸厚只能是王仙芝和黃巢手中的一枚棋子,與馬仔差不多,這次也被派到了太平鎮,協助尚讓進攻李燁的官軍。
葛從周只在葛家莊見過李燁一次,張歸霸、張歸厚好歹算是跟李燁打過兩次交道了,也算是老相識了,這次到了太平鎮,立馬就找到了還在病牀上躺着的葛從周。
“林言這個田舍漢,把葛兄打成這樣,讓我們兄弟的臉往哪裡擱”
張歸霸、張歸厚看着葛從周趴在牀榻上,背後一條條傷痕歷歷在目,林言能下此毒手讓人心寒。葛從周的事情,張歸霸、張歸厚已經聽說了,怪不得葛從周,都是林言不聽葛從周的勸住,冒然出兵才遭此慘敗。現在倒好,把葛從周打成這樣,自己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拍拍屁股裝病跑了,這如何不讓手下人寒心。
葛從周躺在病牀上已經二十多天了,雖然傷口已經癒合,但是隻要一動,背後的傷口還是牽扯着神經讓葛從周無法入睡。看見曾經共患難的兄弟來看自己,葛從周還是強打着精神準備接待張歸霸、張歸厚,卻被張歸霸、張歸厚按到了牀榻上,讓葛從周不要亂動。
張歸霸、張歸厚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葛從周了,上次還是幾個月前在藤縣看見一次,沒有想到事隔幾個月,葛從周竟然是這個樣子。
葛從周讓人準備了一些酒菜招待張歸霸、張歸厚,還叫來霍存在一旁作陪,幾人已經相當熟悉了,也沒有什麼客套的話。張歸霸拿起一罈酒,拍開封口的膠泥,一股濃郁的酒香鋪面而來:“葛兄,沒有想到你這裡原來藏着這麼好的美酒,早知道我們兄弟倆應該早點來看你的,虧大了……”。
葛從周趴在咧嘴一笑,背後的傷口迸裂,疼得葛從周臉上直抽搐。一旁的霍存嘆氣道:“此酒名叫嶗山陳釀,是東面行營招討草賊副使、登州刺史李燁送的,想必兩位還記得此人吧”。
張歸霸手中的酒罈一抖,驚得睜大雙眼道:“葛兄又見到李燁了,此人神神秘秘的,一看就讓人不舒服,葛兄怎麼還跟此人來往”。
張歸厚對在葛家莊那晚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也接着道:“此人給人的感覺神出鬼沒,當日就好像在暗示我們兄弟倆會有今天,不知道怎麼的,一看到他的眼神,就讓人不自在”。
葛從周何嘗不是這種感覺,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還有那雙讓人膽怯的眼神,好像已經洞察了一切。葛從周有種無力的感覺:“也許是我們真的做錯了,那天李燁跟某說起無辜百姓的事情,某當時並不以爲然。可是後來林言進攻太平鎮的時候,某好像明白了什麼,我們這是在造孽,我們是在殺人不是在救人。看着身邊無辜的百姓如同割草一般倒下,某感覺自己的雙手沾滿了無辜人的鮮血,永遠也洗不掉,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會下地獄煎熬”。
葛從周眼睛裡含着淚,伸手拿起几案上的一碗酒,咕嚕嚕幾口灌了下去,辛辣的酒能夠緩解了身上的傷痛,但是無法撫平內心的感觸。
張歸霸、張歸厚根本不知道太平鎮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萬人死了二千多人,根本算不得什麼事情。看着葛從周傷心痛苦樣子,讓張歸厚十分的不忍道:“葛兄,不就是死了二千多人嗎?打仗哪有什麼不死的,當年的豪情壯志到什麼地方去了,婆婆媽媽的算什麼英雄”。
如果說那一場戰鬥給霍存留下最深的影響,非太平鎮之戰莫屬,這不是一場戰鬥,是屠殺、是發生在自己眼睛的屠殺。每次做惡夢的時候,都能看見漫天落下的箭矢,遮蔽了天空,插滿了每寸土地,只有哀嚎聲響徹在曠野上。霍存疼苦的閉上雙眼,把那段本已經忘記的記憶告訴張歸霸、張歸厚:“這不是戰鬥,某從來不害怕戰鬥,可是那天某真的怕了,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好像被黑暗一下子吞噬。某學會了忘記,但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耳邊依然能想起那些哀嚎的聲音,他們在向某索命”。
張歸霸、張歸厚長大嘴驚恐的看着霍存,有扭頭看着痛苦的葛從周,他們倆不會騙自己,也不可能騙自己。
葛從周艱難的擡起頭道:“如果只是死了二千人,林言幹什麼裝病跑,我們兄弟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幾萬人死在戰場上我們都見過,但那是在慘烈的廝殺之後。你們絕對不會想到,只是一陣亂箭之後,四千人就倒下去一半,如果當時李燁派兵衝殺過來,我們會全軍覆沒。某不知道李燁爲什麼沒有乘勝追擊,現在某明白了,他是不想看見殺戮,是在給所有人一次機會,也許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也許我們已經沒有下次的機會了”。
張歸霸、張歸厚從來沒有想到太平鎮戰鬥是這樣的結果,這就不是戰鬥,臨沂城下屍橫遍野,張歸霸、張歸厚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那是戰鬥過程中必然出現的結果,可是太平鎮戰鬥算什麼,算是李燁在示威嗎?“葛兄,現在我們有六萬人,李燁只有三千人,難道葛兄以爲我們一定會敗嗎”。
葛從周痛苦的搖搖頭道:“你們倆沒有見過那樣的場面,爲兄只想勸你們倆一句,李燁是魔鬼,你們倆離他越遠越好。也許李燁是善人,不忍心看見殺戮,某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起義軍的仇恨,那是不可能撲滅的怒火。他對流民是愛,對起義軍只有恨,他沒有殺我,是在給我們機會,讓我們放下屠刀”。
對於葛從周人品,張歸霸、張歸厚只有敬重,葛從周的話雖然觸動了兩人,但是卻沒有打動兩人的心,看着葛從周和霍存一蹶不振的樣子,張歸霸、張歸厚無話可說。張歸霸、張歸厚兩人是武人,因爲被官府逼得無路可走,才投靠了王仙芝和黃巢,但是葛從周卻不一樣,他可以選擇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但是爲了兄弟,放棄了穩定的生活。也許幾人從一開始跟隨起義軍的目的就不相同,張歸霸、張歸厚只是感覺葛從周和霍存變了,變得沒有血性了,忘記了當初起義的目的。
張歸霸、張歸厚兩人不會責怪葛從周和霍存,他們是自己的好兄弟,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自己的好兄弟。兄弟是用來相互扶持、幫助的,葛從周和霍存退縮了,張歸霸、張歸厚卻不可能退縮,他們想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是李燁把葛從周和霍存嚇破了膽,還是他們兩人已經產生了退意。路在自己的腳下,張歸霸、張歸厚不走會不甘心的,也許只有見過之後,張歸霸、張歸厚纔會去思考葛從周和霍存的話。
張歸霸、張歸厚走了,跟葛從周和霍存道別,因爲明天尚讓就要與李燁在太平鎮對陣,這將是一種怎麼樣的戰鬥,不光是葛從周和霍存期待,張歸霸、張歸厚同樣也想驗證一下葛從周和霍存口中的話,這一夜註定是一個漫長而又難熬的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