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實在沒有辦法了,慕容弘振雖然沒有逼自己還錢,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條還在慕容弘振手上,陳東能不着急嗎?李燁雖然沒有明令禁止過賭場的營生,但是賭場卻在遼東半島很難生存下去,因爲李燁對賭場有着深深的厭惡感,收取高額的營業稅,而且一旦發現賭場讓那些賭徒家破人亡的話,結果只能是抄家和關門歇業。
賭場這東西很難禁絕,李燁現在還沒有時間出手治理這個行業,就像妓院從春秋時期誕生以來,就從來沒有消失過一樣,李燁只能壓制、不鼓勵、不提倡,卻不能禁絕這行皮肉生意。
因爲李燁對賭場管理很嚴,一些鋌而走險之人便在大連城悄悄設立地下賭場,隨着大連城的商業漸漸的繁榮起來,一些人幻想着能迅速致富,便將身家性命壓在地下賭場上。陳東原本身邊有不少錢,在沂水的時候,更是敲詐勒索了不少富戶家中的財物,這些錢財足夠陳東過了幾輩子的舒服日子,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陳東很快的在地下錢莊賭光了所有的錢,還欠下一大筆債,如果不是慕容弘振幫陳東還上這筆錢的話,陳東估計現在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遼東半島軍隊禁止任何形式的賭博行爲,一旦發現立即開除軍隊永不敘用,陳東不是不知道這條軍規,但是現在已經泥足深陷不能自拔。陳東除了有一身武藝外,沒有什麼生活技能,現在自己是一連之長,每月有四緡軍餉,這已經是很高的一筆收入了,加上一些灰色的收入,在大連城可以過上很快活的生活。如果離開了軍隊,陳東只能給富戶和車行當護院,每月最多也只有兩緡,這讓一向大手大腳的陳東如何能接受。
陳東苦着臉,喝了一口悶酒道:“說吧,這錢某是這輩子還不清了,讓某怎麼幫你”。陳東可不傻,慕容弘振借錢給陳東的時候,陳東就知道慕容弘振有求於自己,見慕容弘振不說,陳東終於忍不住開始問慕容弘振。
慕容弘振沒有想到陳東如此上道:“陳連長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幫不幫的,說的好像我們多生分似的
。陳連長也知道,某是做牛羊生意,每次過關卡的時候都要登記牛羊的數目,賣完之後要繳納不菲的稅賦。我們這些草原上的商賈,運送一批牛羊到大連城來可不容易,大連城的稅賦又這麼高,某隻是想讓陳連長高擡貴手少登記一些牛羊,經此而已……”,慕容弘振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摞銀元擺在陳東的面前。
陳東不僅是永安鎮關隘的城門官,同時還兼顧着進出關隘牲畜的收稅工作,只要是通過永安鎮關隘的牲畜,都要登記數量並繳納一定的稅賦,等到從永安鎮離開的時候再根據賣掉的牲畜進行完稅,多退少補。這可是陳東手中最大的權力,也是陳東灰色收入的主要來源,十稅一的稅賦讓一些草原上的商賈選擇賄賂陳東,少登記一頭就是幾緡的稅賦,拿出一點賄賂陳東雙方都各取所需。
這個雖然是陳東的手上權力,但是並不是陳東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需要上下其手各方面的配合才行,但是這個蛋糕實在是太大了,慕容弘振一年要交易上萬頭牲畜,只要一半的牲畜不用交稅,就是幾千緡的收入,陳東只要抽取幾成就可以還清慕容弘振的欠款,如何不讓陳東心動。
陳東看了一眼慕容弘振,內心糾結了一下道:“好,一言爲定,不就是幾頭牲畜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慕容弘振眼神中閃過一抹厲色,心中不免得意,這條線已經醞釀的很久了,如今到了應該收網的時候了。很久之前,慕容弘振夢想着有一片屬於自己的草原,無數次的打拼後,慕容弘振發現自己還是缺少了魄力,眼睜睜的看着無數次的機會從自己的手中流失,不過這次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機會白白的流失了。
遼東半島五月的天氣是那麼的涼爽,微風拂過無邊無際的草原,讓人不由得吟唱起: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與一望無垠的綠色草原比起來安市州就顯得冷清了許多,因爲戰亂許多奚人遷移到建安州,可是建安州的情況也不見得有多樂觀,慕容弘振從大連城一路走來,積利州、建安州、安市州都呈現出一片蕭條的景象,慕容弘振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大連城的原因,看到這些慕容弘振對於今天的談話更有信心了。
雖然慕容弘振每年都經過安市州三四次,與東奚人的酋長時瑟交往並不多,但是彼此之間已經建立很深的友誼,路過安市州拜訪時瑟顯得並不冒昧唐突。
時瑟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這個年齡在這個時代算起來屬於高壽了,頭髮和鬍鬚已經發白,這幾年契丹人的騷擾並沒有打垮時瑟,反而精神更加神采奕奕,只是身體略微有些佝僂着,顯得讓人感覺和藹可親。
“慕容,是什麼風把你吹到這片草原上來,是不是美酒和烤肉的香味引領你來到這片土地上”
時瑟和慕容弘振相識了十幾年,以前遼東半島還是奚人的土地時,慕容弘振將奚人的牛羊販賣到大唐,把大唐的鹽、布匹、瓷器和香料賣給奚人,現在又增加了茶葉的供應。可是這幾年慕容弘振與奚人之間的生意來往越來越少了,因爲東奚人可以在大連城買到想要的所有東西,奚人的牛羊不用通過慕容弘振就直接的賣到大唐各地,爲此慕容弘振和奚人之間的交往也越來越少,但是雙方的聯繫並沒有因此生疏。
慕容弘振滿臉堆笑看着時瑟道:“尊敬的時酋長,某最好的朋友和長輩,能看見你依然健康某很欣慰,請接受某最美好的祝福”
。
時瑟詢問慕容弘振生意情況,慕容弘振便關心時瑟的身體,雙方邊說邊喝酒吃肉,氣氛相當的融洽,彷彿很久沒有相見的朋友在相互聊着家常:“時酋長,不知你聽說了沒有,李燁竟然是渤海國的皇族,已經不在大唐做官,現在已經被渤海國封爲遼東郡王,如今正在返回渤海國的途中”。
時瑟正在一邊聽着慕容弘振的話,一邊將一塊金黃色多汁的小羊腿肉塞入口中細細的品嚐,冷不防聽見慕容弘振說起李燁,眼光中不由得充滿了驚訝:“你說什麼,李燁是渤海國的皇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李燁是渤海國皇族的事情並不沒有在遼東半島傳開,在李燁看來自己和渤海國之間雖然存在血緣關係,但是雙方只是在利用對方,並沒有什麼真正的親情可言,所以在事情沒有最後確定下來之前,不會到處宣揚,慕容弘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瞭解到如此隱秘的消息。
慕容弘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稍微渲染了一下道:“很快李燁就要被渤海國封爲遼東郡王了,聽說大唐朝廷也承認了這個爵位,怎麼時酋長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這個消息對於時瑟來說太過匪夷所思,一時間還無法消化這個驚世駭俗的消息,口中的羊汁順着嘴角流淌到手背上,卻渾然不知。
慕容弘振靜靜的看着時瑟的反應,好像很隨意道:“某以前就聽說過渤海國有吞併遼東半島之心,沒有想到渤海國竟然悄無聲息的派出皇族中的李燁,恐怕現在的一切都有渤海國在背後推手,某現在才明白爲什麼李燁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一口吃下大半個遼東半島……”。
“不要說了,讓某冷靜一下”
時瑟好像一下子明白過來,將面前的酒肉推到在地,站起身來往後院走,好像根本沒有慕容弘振這個人存在似的,一邊走一邊向身邊的奴婢道:“快把李哲和毋旭請到安市州來,某有事情與他們商量”。
慕容弘振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一臉茫然的站起身來,緩緩的退了出去。慕容弘振回到客棧後,並沒有急着返回韃靼部落,而是吩咐身邊的僕人道:“某要在安市州住上一段時間,你們先回去告訴某的哥哥,就說這裡的事情有些變化,讓他準備一下,慕容家的崛起時候就快到來了”。
慕容弘振靜靜的待在客棧中,好像知道時瑟一定會來找自己似的,悠哉悠哉的打發着無聊的時光,直到有一天時瑟的僕人找上門,把慕容弘振重新請進府中。
“慕容,這件事情你是從什麼地方聽說的,爲什麼大連城並沒有這個消息傳出來,爲什麼你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我們”
毋旭的積利州離大連城最近,可是毋旭卻沒有聽到慕容弘振口中關於李燁的消息,這個消息太過駭人聽聞,如果是真的話,遼東半島上的一切都將發生重大的變化,而這種變化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奚人,這讓毋旭不得不考慮消息的真實性。